韦璐想起来小学一年级的儿童节，她抱着家里面绿色小猪的储钱罐，被父亲牵着手去供销社。

    小猪的肚子随着她的蹦跳的节奏哗哗作响，里面有一笔在年幼的韦璐看起来好大的财富，就是父母在平时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零钱，母亲对父亲说这笔钱足够给她买一双皮鞋了。

    到了供销社，当售货员把小猪肚子剖开，韦璐踮着脚，看着小猪肚子里面1分、2分、5分的硬币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那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掉落到柜台上，声音像音乐一般听起来悦耳动听。

    就在那年，韦璐拥有了第一双红色亮面的系带皮鞋，她永远记得储钱罐剖开那瞬间，不及柜台高的自己踮起脚，看硬币一颗颗掉落下来，听硬币在柜台上跳舞的声音。

    那双小红皮鞋也成为了韦璐的最爱，无论什么时候都穿着它。

    有一天晚学后，天有些下雨了，母亲让韦璐把草甸上的鸭子赶回来，当时她穿的就是那双鞋，因为路面泥泞，鞋底粘满泥，越走越艰难，她居然对着水塘的水面甩起泥来。

    一只鞋不小心脱落了，直接掉进水塘里，韦璐一只脚光着，哭着跑回到家。

    父亲听完她的诉说，让母亲帮韦璐换上鞋，他则穿上雨靴，领着韦璐一起来到水塘边，想问清楚韦璐鞋子掉落的位置，可是年幼的韦璐记不清楚，一会儿指这里，一会儿指那里，父亲就一遍一遍在布满淤泥的水塘里面为她寻找那只鞋。

    韦璐记得那天的天空灰蒙蒙的，雨也越下越大，她哭着劝父亲放弃，可是父亲还是卖力地寻找着，用了好久时间才打捞起那只鞋.……

    韦璐想着想着，眼眶湿润了，也在这个时候，对于张恒问的孩子是转学还是留级问题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到了宾馆，韦璐为父亲放好洗澡水，让父亲去泡澡，自己则拿了另一个房间的钥匙，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后韦璐躺在宾馆的床上。打电话给张恒，告诉她选择让汪洋留级，需要的手续等过几天她回去整理好了给张恒送过去。

    就在她回忆小时候父亲在泥潭中奋力打捞，最后把鞋找到时，她已经想清楚了一件事，如果汪洋只是单纯地转学，他只是环境改变了，成绩仍然跟不上，自卑的心态肯定纠正不了，这是可以看到的现实；可是如果让他留级，已经学过的课程他相对熟悉一些，有可能成绩会有所提高，成绩提高了，他就会有自信心，他以后的人生也会顺利一些，这是在赌一个未知。当时父亲赌的就是那个未知，而且成功了。

    和张恒通完电话，她发消息告诉文慧自己一切都安顿好了，让她不要挂念。

    做完这一切，奔波一整天的韦璐才感觉到有些累了，她把头放在枕头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韦璐被一阵叩门声惊醒了，她打开房门一看，哥哥和嫂子拉着拉杆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

    韦璐急忙把他们让进房间，然后要去父亲房间叫父亲，嫂子拉住她，说他们到宾馆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父亲的房间。哥哥则呆呆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脸上布满了颓废。

    韦璐轻声问嫂子：“我哥怎么了？”

    “还不是担心咱爸的病嘛！”嫂子说着开始掉眼泪，“自从接到你的电话，你哥茶不思饭不想，想想就哭，觉得没在他老人家面前尽孝，对不起他老人家……”

    “你和我哥够孝顺了。”韦璐急忙安慰哥嫂。“逢年过节，爸妈生日，哪一次也没落下过，不陪伴咱爸妈是因为你们离得远，别自责了。对了，你们吃饭没？”

    “在飞机上吃过了。”

    “那哪能吃饱，我们出去吃点夜宵吧。哥，嫂子，你们想吃什么？”

    “不吃了，没胃口。”一直不说话的哥哥终于开口了。“我去陪咱爸，你和你嫂子好好休息吧。”说罢，打开房门出去了。

    嫂子看了看韦璐，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天清晨，韦璐不到五点就醒了，她看嫂子睡得正香，知道昨天一天累够呛，不想打扰到她，就起身拿起手机和房卡，悄悄走出房间，准备去街上买早餐。

    清晨的微风吹拂在韦璐的身上，居然有些许凉意，韦璐不由自主抱住了双臂。

    街上很静，行人不多，车辆也很少，能清晰听见防卫工人扫大街的声音，看来这个城市的人相比老家还是惬意了很多，老家这个时间，早已经车水马龙了。

    转个弯就是去医院的方向了，韦璐想起在医院附近有几个早餐部，就向那个方向走去。

    一转过街角，人群数量骤然多起来，韦璐看到有许多人在医院门诊大门口前排队，她看了看腕上的时间才五点二十分，距离门诊开门时间还有二个多小时，这些人就是从此刻算，等开门还得等二个多小时。可是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是在凌晨二、三点就守候在这里呢？中国老百姓看病不难，但是想在顶尖医院看病却太难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韦璐看见父亲走了过来，他步履看起来还算轻盈，看到韦璐，父亲愣了一下：“怎么不多睡一会，起这么早干嘛？“

    “睡醒了，出来买早餐。”韦璐迎上去替父亲正了正帽子。这个帽子是韦璐去年给父亲买的，也是父亲最喜欢的帽子。

    那天她在卧室看书，听到去早市回来的父亲和母亲念叨有个地摊卖帽子八块钱一个，有工钱没料钱，太便宜了，想明天去早市时候买一个。

    听到父亲的话韦璐没言语，但是当天空闲时间就去街上品牌店给父亲买了这顶帽子。

    父亲看到帽子后，一个劲埋怨韦璐浪费，让她去退，说地摊上的便宜，看着也一样。韦璐劝父亲都这个年龄段了，尽量还是穿戴好的，父亲这才美滋滋戴上了。

    “这就是咱们周四看病的地方吧？”父亲转过身看着大门口的人群。

    “是的。”韦璐回答着父亲，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