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理室出来的韦璐给哥哥打电话，让他用微信把定位发给自己，然后循着微信指示找到哥嫂。

    从远处就看到两条长长的排列队伍，韦璐走近队列，首先在人群中看到了哥哥，他满头大汗，正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嫂子没和他在一起。

    韦璐走过去，把哥哥手里握着的单子拿了过来：“哥，我嫂子呢？”

    “她去缴费了。”看来这两人是各司其职了。

    “还有几个预约需要排？”

    “医生开了肺功能、核磁、胃镜和检验，除了检验，其它三项都一起预约了。”

    “那我来吧，你去咱爸那儿陪陪他。”

    “我来吧，你去陪爸。”哥哥心疼韦璐，不想离开。

    其实哥哥除了在初中时候对韦璐的小秘密有窥探欲之外，其它方面来说真的是挺合格的大哥。

    韦璐推了哥哥一下，把哥哥从队伍里推出去，自己则顺势站进队伍里，挥了挥手里的单据：“快去吧，哥，单据在我手里，你即使排上号了，也预约不上了。”

    哥哥见拗不过她，只好走了。

    韦璐看着哥哥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有可能是年龄大了吧？韦璐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了。

    三十岁之后，韦璐基本不看电视剧，觉得好多制作都粗制滥造，差强人意，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如果说完整看过什么，就是哥哥推荐给她的《天道》，看丁元英的睿智，芮小丹的洒脱，欧阳雪的自知之明，刘冰的欲壑难填……韦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还做了很多笔记。其中丁元英的一句话让韦璐记忆深刻：让贫困的人扒上井口看一眼,会不会让他们得上不治之症……

    有一天韦璐无意识看了一眼《熟年》，只一眼便追了整部剧。

    之所以看《熟年》，是因为熟年里面的大哥，和自己的大哥是如此相像，看到他，韦璐热泪盈眶，自己的大哥又何尝不是如此？

    韦璐上学的时候家境贫寒，但是不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生活富庶，因为她有一对有工作得父母，而且工作单位还那么好，也难怪别人那么想。

    但是刮风下雨不知道，兜里有没有钱当事人还是很清楚的，韦璐的哥哥特别懂事，为了缓解贫困的家境，为了那碎银几两，把自己的整个青春岁月奉献了出去。

    韦璐和哥哥是较父母和弟弟早来的县城，弟弟到了县城，第一次看到卖糖葫芦的，馋得口水直流，回到家管母亲要钱买。

    父母那个时候工资低，加上父母的长辈们又穷得叮当响，孝顺的他们都义无反顾地把家庭的担子挑在自己身上，窘迫可想而知。当然不可能出五角钱买这个吃了之后就不存在的奢侈品了。

    哥哥和韦璐都懂，他们从来不主动提出伙食之外的零食，可是小韦璐四岁的弟弟不懂，坐在门槛上哭闹。

    哭闹的结果是母亲向父亲告状，换来了父亲的一记耳光。

    父亲打弟弟的时候，被哥哥看到了，看到弟弟哭得委屈，就把自己心爱的画本打个包，偷偷到评剧院的门口摆摊地摊。

    小学时候的哥哥其实经商头脑已经略见一斑了，别人3分钱一本，他5分钱两本，遭受着其他人的白眼和谩骂，却也硬生生在一天时间就赚了1.6元钱，然后乐颠颠地给弟弟买了一大串糖葫芦。

    哥哥技校实习期间，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也为了让韦璐的求学生涯更加顺利，他去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谋生。

    哥哥每个月按时给家里寄钱，寄钱时候每次都写一封信，告诉父母他很好，并且叮嘱父母不要让韦璐过早进入社会，怕她这个长的漂亮，思想单纯的女孩，在社会上受欺负；也怕社会这个大染缸染黑了韦璐。所以韦璐在参加工作之前，基本没踏入过社会。

    韦璐上大学之后，哥哥把她的学费揽到自己身上，因为以他对父母的了解，他知道每个月给韦璐的生活费会捉襟见肘。

    他总是写信告诉韦璐，女孩子离家在外，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另外身体最重要，想吃什么别舍不得花钱，哥哥有钱……

    那时候韦璐的生活费全班最高，是有线的哥哥给她的，韦璐无忧无虑的求学生涯，是有钱哥哥给她的，哥哥那个时候已经知道女孩子需要富养的道理了。

    有时候韦璐想，她之所以能一直心怀善意，对一切名利淡泊如水，也是哥哥给她的。

    出门打拼的哥哥，总是告诉家里人他很好，却从来没说过他干的活有多脏，有多累……

    直到多年以后，哥哥已经成家了，韦璐无意识看到了哥哥的一本记事本，才知道哥哥那些年经历了什么。

    那上面记录的，除了每日心情，他还把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密密麻麻的数字下面，有时候会标记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因为累买了一盒烟，浪费了，戒烟；某年某月某日，因为口渴买了冰棍，浪费了，下次记得带水.……

    看这些的时候，泪水刹那间模糊了韦璐的双眼，原来自己的哥哥是这样苛刻自己，才变成了那个拍着胸脯告诉她“哥有钱！”的人啊！

    那也是她第二次感到心疼，第一次是她放假回到家找哥哥，才知道哥哥出去打工了，韦璐走到仓房，对着仓房里哥哥最喜欢的那辆自行车嚎啕大哭……

    后来的韦璐常想，如果在求学时候就看到这些，她肯定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哥哥给予她的一切….

    这样想着，韦璐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

    时间在回忆的时候总是变得飞快，窗口的医生标注好检验时间，给韦璐拿了一个便盒，告诉她明早7点把标本送到检验室后，告诉她缴费机的位置。

    缴费需要挂号卡或者医保卡，挂号卡在嫂子手里，好在父亲的医保卡在韦璐手里，所以缴款很顺利，只是冰冷机器上面显示的数字让韦璐大吃一惊，做为一名检验师，她知道每一个项目的费用，但是津城的收费要比韦璐所在的城市高出5倍之多，大城市看病难这句话韦璐终于有体会了，有多少人在这冰冷的数字面前就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