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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云丰

    那只花式灵动的鸳鸯灯笼被阿越放置在床头,烛火灭了,借着窗外清明的月色,隐约可见藤条勾勒的轮廓。

    除夕夜里烟火燃尽之时,人潮渐渐退去,四周的杂音都静下来,面面相对的人只需耳语般的音量,便可得来全部字句。

    “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展北临几乎总是桀骜放肆的,但不知为何,此时他竟像个谦谦君子,有礼有节。

    阿越盯着他明澈的眼睛。

    她从没见过如此纯净的眸子,灵动,不沾染一丝世间的污秽。

    她讨厌这样的纯净。

    无论是城外施粥的善举,还是当街与权势叫板的勇气,抑或是锄强扶弱,以一己之力捉拿要犯维护京城治安的倾力奉献,都令她讨厌。

    世间不该有这样的人,如果有,那便是假意虚伪。

    “不好意思”,她回答:“无名无姓。”

    语毕转身离去,徒留展北临一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还不到见面的时候,她心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历经多年悉心经营,万机阁终于发展壮大,又耗费多年心血,黧梦研制成功,两年筹谋,万机阁属下潜至各大门派中获取信任。如今一切行动都准备就绪,只等阁主一声令下,江湖必将再掀风雨。

    但阁主的状态却不大好。

    是夜,飞虹苑楼顶的贵客间,一壶热茶两侧,倚着两个穿着迥异的“男子”。

    一个花里胡哨,神情里满是忧愁,另一个清净素雅,姿态却潇洒随意。

    那花里胡哨的男子正扣着另一个的脉搏,眉目蹙起,忧心忡忡:“内力四散,忽隐忽现,这脉象……我——”

    沈席盯着眼前人雪白纤细的手腕,竟不知该如何发作。

    他知道阿越遭她所练功法的反噬,内脏受损,伤重非常。但原以为冰塌于修复有奇效,体内之伤只需月余,必能痊愈。可如今看来,伤确实比之前大好,但她体内的内力却无法凝聚了。

    尉迟越收回手,宽大的黑袍将几近孱弱的躯体遮掩起来,半靠在木椅的扶手上,眉眼浅笑:“行了,小问题罢了。”

    “小问题?!”沈席嗓门都拔高几层:“如今情况,功毁事小,这内力不受控制四处乱窜,万一攻击你体内脏腑,七窍流血暴毙而亡绝不是危言耸听!”

    尉迟越见他严肃,也收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敛了笑容:“话虽如此,这也不是不治之症。”

    沈席眉峰一凛:“我没听过有什么疗愈的好法子。”

    “没有疗愈的好法子”,尉迟越淡淡道:“但有教散功之人凝聚内力的方子。”

    尉迟越所练的功法是二十年前覆灭的魔教月冥宫的独门心法。月冥大法以能使人在极短时间内提升内力而闻名,修炼到一层只是强身健体,二层则能突飞猛进,三层已经跻身武林一流之列,若能练到第九层,应当天下无敌。

    可这功法之所以被沈席称为邪功,便是因为这功法副作用颇多。

    其一,修炼到三层以后,每月必受反噬,反噬之时,修炼者将失去全身内力,饱受锥心蚀骨之疼,且修炼层级越高,反噬越频繁,程度越深,持续时间越长。

    其二,修炼极易出岔子,一有不慎,功力尽失或暴毙而亡,这两个结局总要选一个。

    如今尉迟越刚突破第三层不久,便有内力四散的症状,若再执意练下去,怕是很快便会迎来既定结局。

    想要靠医术治愈这月冥大法带来的反噬几乎不可能,但是针对聚不起来的内力,却有办法使其重新为自己所用。

    只是所需药材珍贵,而且只能暂时减缓症状罢了。

    尉迟越的意思很明显,她宁可拿药吊着功力,也不愿意放弃这邪功安稳地活着。

    沈席气笑了:“师父用尽全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性命,如今你却是这样儿戏!”

    “正是师父再三救我,我才不能放弃他,只顾着自己安稳。”

    阿越音量不高,语气淡淡。但沈席知道,他无法阻碍她的决定,就像他无法让师父醒来一样无力。

    “阿席”,尉迟越微微坐直了身体:“你会帮我的。”

    他会帮的,就像明明知道万机阁的一切行动都是走钢丝,他依然选择站在了她身边一样。

    沈席阖上眼,他只能祈祷自己可以赶紧找出克制月冥大法反噬的方法,救她性命。

    “你需要我怎么做?”

    他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

    阿越手握重聚内力的药方,药方上勾出了几株他们缺少的珍稀药材,药材旁还用蝇头小楷写着分别收藏有这几味药材的京城人士。

    袁侍郎府,安远侯府,还有展府。

    阿越自己也没注意到,即便这张信纸已经看过好几遍,每每目光扫过,依旧在“展府”二字上停留稍许。

    新年刚过,京城还延续着节日的热闹。

    福禄饭店里人声鼎沸。年节宴请亲朋的人不在少数,坐在这京城最高规格的福禄饭店中的,大多非富即贵。

    沈席换了身暗红的长袍,花式依然繁复,颜色也更衬节日的喜庆。

    他找了几个近些日子在京城刚结识的人儿,松松垮垮也算围成了一桌。

    “哎呀,沈公子!破费了,破费了!”

    说话的人眼瞧着一盘盘被雕刻得精致无比的硬菜,两眼放光。他长这么大也没来过两回这地方,没想到认识这花里胡哨的外乡人不久,竟有这等待遇。

    一旁的大娘可不客气,不等主人家发言,已经动筷了:“小兄弟,没想到你也是个大方人,待人体面,大娘欣赏你!”

    那大娘不是生人,正是沈席初来京城时,江逸被打事件里的紫裙大妈,也是魏尚书女儿出嫁那天,跟沈席一起看热闹的人。

    “你这个朋友我宋大娘是交定了”,换下了紫裙的宋大娘边吃边说:“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娘绝不推辞!”

    另一侧的男子笑了,语气自嘲:“我们不过是在这纸醉金迷处混混日子的平民,能帮到沈兄什么?”

    沈席啪一下打开手中的扇子,笑容风流:“此言差矣,各位都是我沈某的朋友,何需妄自菲薄?”

    他话音刚落,一锭银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饭桌中央,正落在那蟹粉狮子头盘里的雕花上,压得雕花颤抖不停。

    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个怪人,那怪人发髻歪斜,凤眼薄唇,看着约莫二十来岁,身着月色锦袍,手持海蓝色绸扇,腰间还配着祥云样式的蓝田玉佩,神色肆意,好不威风!

    “各位,不才我看上了这窗边的位置,还请让让。”

    那大娘正啃着肘子,天上掉银钱已经够让她分神,抬眼瞥见个无理男子,她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谁呀你!”她将口中的肘子皮胡乱吞了:“没看见我们还没吃完吗?还你看上这位置,看上了你跟老板聊,看你这锭银子能不能买下它,以后这位置只能坐你一个人,你了不起!”

    这大娘别的不说,对京城的大小八卦都了解得很,这男人从没听过不说,还长得女里女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多半是有点小钱的外乡人,这点来头她可不怕。

    沈席对着来人这身行头皱起眉,果然阿越只要不拿原貌示人,不论怎么打扮都不够好看。

    但他还是记得自己的剧本任务。

    “这位……大兄弟?”他瘪瘪嘴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银子你自己收下,至于位置嘛,得等我的朋友们吃尽兴后才有。”

    “呵”,对面的披皮阿越冷哼一声:“胆子挺大,你可知我是谁?”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宋大娘重新夹了块糖醋鱼,鱼里有刺,不想和他废话:“磨磨唧唧耽搁我吃鱼。”

    阿越一把将腰间玉佩和手中绸扇拍在桌面:“自己看看吧!”

    那玉佩上的符号大娘自是没见过,可那绸扇上的两列小楷她却认得。

    “海中升蓬莱”,她一字一顿:“云里隐苍穹”,她轻蔑一笑:“这什么鬼?”

    宋大娘的嗓音本就洪亮,此时胸中有气,出口便更是大声:“我孤陋寡闻,没听过什么大人物的对子。”

    可福禄饭店里各处来路的人都有,他们却不孤陋寡闻。

    人群中已经有几个变了神色,沈席看在眼里,知道火候到了,沉声一笑:“大娘说得对,我等孤陋寡闻,还未听过此等对子,若你再要无理,我便不客气了!”

    小二也见到这边起了冲突,赶紧小跑过来,要请阿越离开。

    她奋力挣扎:“愚蠢!我乃海云阁长老,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有眼无珠!”

    见涌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二好言相劝无果,只好请来了店里的保镖。

    被架着丢出饭店的时候她仍然不放弃,大叫道:“我能治天下奇病,尔等俗人,不尊医重道,有你们后悔的!”

    “这不疯子嘛,晦气!”,宋大娘嫌弃得觉得口中的驴肉都少了香味,沈席却知道目标达成了。

    福禄饭店楼上的雅间里,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向外瞧了一眼:“没想到海云阁的人这般无礼。”

    男子身侧是坐立难安的少年,少年平日里桀骜的神情早压了下来:“爹,海云阁是做什么的,怎么听着耳熟?”

    他爹瞥他一眼,刚想骂他几句,又觉得新年家宴,人这么多,也不好不给他面子,于是解释道:“江湖门派,专门行医的,平日里都呆在仙山上研制各种病症的治愈之法,少有出来的时候。”

    “各种病症?”

    “是,特别是海云阁的阁主海云天,医学造诣极高。”

    少年又在座椅上轻轻蹭了蹭,讨好地笑了笑。

    阿越四处闲逛,还没走出这条街,便有人找到了她。

    “海长老”,那人拦住她的去路:“我家少爷有请。”

    “你家?”,尉迟越笑道:“你是哪家?”

    “袁侍郎府,袁刻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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