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丰”对人说要看病,还得去他选的地儿才好施展,于是展鹤群让长屿跟着他的云丰兄弟和“精心打扮”过的展北临,一同出了展府。
没想到这“海云丰”的落脚处非同凡响,乃是京城第一妓院——飞虹苑里的贵宾包房。
时隔好些天,展北临再次来到这充满了男人的身影和女人的脂粉香的地方,心情十分复杂。
这种复杂在“海云丰”选择了顶楼的贵客间时到达了巅峰。
神秘美人和海云阁长老,他们之间难道有某种联系?
“展少第一次来?”
阿越看他眉头轻锁东张西望的样子,摇着扇子打趣道。
展北临:“……”,虽然他不是头一次来,但按照常理,当事人都知道自己那方面不行了,要是还来这种地方,不是自取其辱么。
可能是知道展北临尴尬得不想说话,阿越也不刻意逗他,叫小厮下去端了好酒好菜,请了漂亮姑娘来唱曲儿伴舞,自己安静地在一旁开始小酌了。
“海长老,不是治病吗?”
展北临先沉不住气,说要到了他选的地方才好开诊,原本以为是到了他的住处才有药石或者别的辅助工具,现在看来,飞虹苑不像是能诊疗治病的地方,这海云丰如果不是单纯来请客吃饭的,怕就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托那个一衣袖迷晕自己的神秘人的福,他现在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的打算。
“稍安勿躁”,阿越放下手中的杯盏,笑得十分大方:“这些都是诊治的前戏,放心,鹤群兄给的诊疗费十分充裕,我们尽管享受便是。”
展北临:“……”,这话他怎么觉得听着有种熟悉之感?难道堂堂海云阁长老也会坑钱?跟那不怀好意的李不迟一样?
长屿就立在身侧,他现在不仅仅是少爷的仆侍,还是老爷的眼睛,他盯着“海云丰”,要保证这人既不会拆穿少爷的身份,又能在不伤害少爷的情况下,诊断出少爷的病。
他虽然始终没出声,但眼睛一直停留在阿越身上,既是监视,又代表了老爷的警告。
任谁被这样盯着也会有些不适,可阿越不但没什么反应,甚至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就连说话和举止都不疾不徐。
她夹了口菜,慢慢咀嚼完,又拿起扇尖朝向为首刚要开嗓的琵琶女晃了晃:“看到这姑娘了吗?前段时间刚从江南来的,好些公子哥儿为了她千金一掷呢。”
江南来的唱曲儿的名妓,展北临想起来,这姑娘名唤七茵,是江逸的旧相识。他第一次来飞虹苑,就是奔着亲眼目睹这姑娘的风华来的。
姑娘长得很白净,眼尾有些上挑,眼波流转间别有风情韵味,薄纱的衣裙褪得很低,露出胸脯前洁白的软肉,声音也悦耳,确实比这京城里以往抛头露面的女子勾人,不赖这些老少爷们儿争相上前献上点儿家财。
“怎么样,美么?”
阿越轻笑着,语气里带着点儿揶揄,她知道饶是再出色的男人都逃不过美色,展北临绝不会是个意外。
若是能让七茵得了他的青眼,往后还有需要展北临的地方,这七茵姑娘恐怕比已经被他怀疑上的李不迟来得好用。
她这番想法在展北临眼里却变了味儿,展北临看着眼前人眸中不太清明的神色,突然便想到他那拿出个人珍藏来试探他的爹。这么一理解,他觉得阿越一番调笑的言下之意是:“怎么样,看见美人,你的病好了吗?”
展北临觉得自己实在是被冒犯了,也不再给这海长老面子,恼怒道:“您就这点儿本事?”
阿越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对方会错了意,也不生气,大方一笑:“展少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随便聊聊闲话罢了,展少不喜欢,我便不说了。”
这倒叫展北临有些尴尬了,他咳咳两声,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小人之心:“那个……我误会了,海长老见谅。”
阿越摊摊手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他也无心欣赏歌舞,便不再磨蹭:“把手放上来吧”,她一只手拿绸扇敲了敲桌沿,另一只手半撑着下颌,姿态随意,神情慵懒。
展北临将手放在桌上,阿越葱白微凉的指尖轻触到他腕间的皮肤,倒叫他一瞬间失了神。
这手指……真似女子柔荑。
她搭脉的时间很长,长到微凉的指尖都泛了热气,才收回手。
“你……”,她像是在斟酌字句:“我劝你先把他支开”,她抬手一指长屿,老神在在道。
“为什么?”展北临大声表态:“这是我信任的人,无须避忌,有什么您尽管说!”
他本来想着,长屿亲耳听见大夫说他确实不治,才更好坐实自己身心受伤,不能娶妻一事,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凭老夫的经验,你这症状是服用了一种特殊的——”
“等等!”展北临从座椅上一跃而起,转头指着长屿:“你你你……你还是出去吧。”
长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越轻笑:“你家主子的病很特殊,我需要给他做一些特别的检查,他面皮儿薄,你就先退下吧。”
展北临倒是没想到她会帮忙圆谎,不过有了台阶也赶紧顺着下了:“是是是”,他摆了摆手:“我害羞,你出去等着吧。”
长屿识趣地一弯腰,赶紧退出去了。
展北临如临大敌:“海长老,我这病——”
“你没病”,阿越眼神笃定,看得展北临心尖一跳。
“不会吧……”,他心想,要是这东西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他的计划打了水漂,那李不迟岂不是白白骗他五两金子?
“你只是服下了清心寡欲丸”,阿越说得轻描淡写:“这药是帮助习武练功之人突破境界用的,服下此药,无世俗欲求,便能专心于功法,更上一层楼。此药于身体无害,我当如实相告,鹤群兄也可放下心中忧虑。”
展北临:行,遇到行家了,认栽。
“海长老医术高明,小生佩服,但此事有些隐晦缘由,能否……能否帮小生隐瞒家主?”
他说这话都觉得心虚,看今日展府中两人的样子,海云丰跟他爹像是交情不错,放着有交情的老朋友的忙不帮,反而帮个素不相识的小辈,怎么听也是谬言。
“没问题”,谁知阿越毫不迟疑,吓得展北临竟没反应过来。
“十两黄金,我就说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阿越毫无压力地说出这话,徒留展北临一人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是他新年的打开方式不对?怎么隔三差五就有人想坑他的钱?
“海长老……您不缺钱吧?”,展北临不能直接对人开骂,只好小心翼翼提出合理质疑。
阿越赶紧摆手:“不不不”,她说:“这是两回事儿。”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受鹤群兄之托,替小公子诊治病情,理应如实相告,可现而公子需要我违背良心,向鹤群兄撒谎隐瞒,让我不得不受良心谴责,万分难过”,她神色戚戚,似乎那不曾存在的良心真的在挣扎痛苦:“我一向与人为善,知道小公子有难处,也想要帮助一二,只是原则不可违背,非要违背,那便就需要小公子拿出诚意,弥补我经受诘难的正直之心了。”
正直?展北临在心中打了三个大大的问号,到底是什么材质的脸皮,才可以如此大言不惭。
“小公子”,阿越拿绸扇点了点他的胸口:“特殊请求,得加钱!”
展北临:“……”,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眼前这人,怎么跟那李不迟一样离谱。
不过他虽不在乎钱财之物,却开始思索起这买卖是否划算了。
若他真想去贺州,只需收拾细软,两脚一迈,无人可以阻碍他。不过就是让爹娘多担心些罢了,但即使他得了爹娘的准许,大概他们也是要担心的。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的交易好像很傻。
“算了”,他说:“您如实相告吧,欺瞒家主是我不对在先,告辞。”
阿越:“?”,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等等!”
阿越一把抓住展北临的肩膀,将他意欲站起来的动作生生拦住,展北临一个不察,身体被迫扭了个夸张的弧度。
展北临没想到眼前人看似细瘦,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心中之弦紧绷,再加上前次在飞虹苑的被袭经历,心中警铃大作,还没等脑子仔细思考,腕间的银蛇鞭已经猛地飞了出去,直击阿越胸腹。
阿越眉头一蹙,正要闪躲,展北临却像突然回过神似的,手腕一拽,想将鞭子收回。
怎料银蛇鞭势头强劲,两人间距离又短,展北临来不及完全收住攻势,只好另一只手飞速出掌,一把将阿越推远。
阿越顺势倒在椅子上,束起的领口起了褶皱,露出脖颈处一截细肉,白嫩得比旁边唱曲儿的妓子还过分。
“咳咳”,展北临不自然地偏过头去,一时间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到“非礼勿视”四个大字。
阿越不知他这些心思,只盯着展北临腕间刚刚收回的银蛇鞭,笑容明媚。
“展……南衣公子”,她语气戏谑,足尖轻点桌脚,身姿轻盈,瞬间立起身,一把揭下展北临头上的“破布”。
展北临还在为看见她脖颈处的细肉不自在,不料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两人面庞间只有一拳距离,他突然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阿越笑容越发明媚:“不好意思,你马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