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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连夏看着正在跑圈的队伍,走在单杠下,双手托着下巴,在她的记忆中,经常的操练已经刻入他们骨子里,虽然会叫唤,但都老实跟在后面,嘴巴上有怨言,实际却任劳任怨。

    徐双个子并不高,在队伍中可以说是最矮的,以前家里条件不好,能够把他养大很不容易,别人喝的是几百的奶粉,而他是十几块钱一袋的,后来小小年纪就去工地帮忙,身高上不去,也可以说是被那些石砖压的。

    “我啊,等到明天发工资,就去买东西,下个礼拜回家探亲。”徐双笑呵呵计划自己后面的事情,他最不喜欢临时改变事物,好比读书时正在写一道题,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他思路。

    杨连夏欣慰的目光放在他脸上,一秒后张阳不知道从哪出现,在她旁边挨着坐下,毫不顾忌场所,手中热腾的包子递给她。

    杨连夏不自然地接过,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冰凉的后背,一般运动后出汗比较多,可眼前人一点汗都没有,再和旁边徐双对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粉丝馅的。”张阳望低沉道,杨连夏还没咬,只是张着嘴巴,侧头蹙眉问:“今天食堂什么时候有粉丝包子?”

    “自己包的。”

    杨连夏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有新的认识,毕竟会这个的男生很少,徐双又在不合时宜的时间说话:“对啊,我们队长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姐,你吃过就觉得比外面买的还要好吃。”

    事实确实如徐双所讲,可这个味道却很熟悉,和高中学校食堂早上所给的包子似乎一模一样,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让她问出。

    “以前你有没有在学校帮食堂阿姨打杂?”

    张阳望对她的问题并不惊讶,眼眸认真道:“在学校有空就会。”

    一句话让杨连夏肯定内心的想法,原来曾经吃过的每一个粉丝包子都是张阳望包的。

    杨连夏的口味是熟悉她的人根本无法知晓,经常换来换去不说,没有一个固定的喜好,可对包子可以说是情有独钟,尤其是粉丝包。

    “你真能吃,阿姨又让人给你在外面买包子送过来,可真折腾,还得跑到那家老店买粉丝包,哪有你这么挑剔的嘴。”

    姚远的吐槽让杨连夏停止咀嚼,食物全都在脸颊右侧,“干吗?我就喜欢吃这个,菜包总觉得有股油漆味,肉包太腻了不喜欢。”

    姚远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将自己最喜欢的菜包说成这个鬼味道,她还能吃下去才怪,“就你有理,别人喜欢的你都不喜欢,以后和粉丝过一辈子吧。”

    后面长阳望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耳朵竖得比谁都尖,也是在知道喜好后去行动。

    “你还做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杨连夏细声道,如果不是注意到这些细节,又怎么会发现那些被他藏起来的事情,又怎么会在几年后再次回忆。

    张阳望自认为做的不多,可仔细数来也有十几件,现在被杨连夏一问,说不出什么,“不算多,很小的事情。”

    极度重视细节的杨连夏,眼眶微红,湿润着眼睛低头把包子从中扯开,外面一层塑料袋包裹住,分享给他。

    并不是吃不下,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兜兜转转还是将那些藏在心里的再次浮现,而他们没注意到的和错过的,终究还是再一次出现。

    “你不回S市,如果我不去L市呢,我们真的不会再见面,因为在那之前,我想过再也不去L市,不想要去看他们。”杨连夏真切道,这个想法其实早就有,如果她可以做到生活充斥,那些不好的就会被忽略,也不会让她心里难受。

    杨连夏夜里只是短暂的休息,灾后创伤发生在她一个旁观者身上,那一具具尸体令人犯恶,可在那之前都是生龙活虎的人。

    杨连夏也害怕,不好得发生在她身边,前一天晚上还在聊天,看着朋友圈分享的照片,第二天早上接到不好的消息。

    “杨连夏,我没想过,如果那天没看见你,会想别的办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张阳望非常肯定,杨连夏所说的话,就没有想过,所以上天也眷顾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见到,也不用耍嘴皮子让别人帮忙。

    杨连夏哦了声,最后一口包子被她塞进口中,没有咀嚼吞咽,“希望你的努力不会白费。”

    心灵鸡汤人们随口会说,就像杨连夏从前安慰人都是一套又一套,什么话都讲得出,真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面临恐惧和害怕,怎么样都无法从环形地图中走出。

    张阳望盯着她明亮的眼睛,像极了日落时,太阳下那一抹彩霞,“杨连夏,我不相信努力不会白费这句话。”

    杨连夏不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从小到大,给人们灌输的都是这样思想,如今却和她探讨,便有了争论的意思。

    “那你相信什么?徐双说你考前三个月才开始正常学习,如果不努力,也不会考上大学,这不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张阳望轻轻摇头,柔声解释自己真实的意思,“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本身学习能力好,所以后期只要恢复正常学习,就会得到成绩,我所说的努力,放在很多事上都成立,比如我自己,我们努力灭火,挡不住天灾,竭尽全力无法把他们从火场拽出,努力学习争取机会,会被家人否定,打击了人的自信心。”

    杨连夏始终相信事在人为,如果想要做的事情在脑海中出现,那么老天爷定会让她成功,这个想法一直在她脑海中。

    “张阳望,人永远不可能倒在地上,终究会重新站起来,跨过一个又一个湍急的河流,从中寻找到存在的意义,就像你们,你们在意依山是为了保护当地的森林资源,是为了守护这一片地,你们的努力难道因为这些挫折就不存在,被自己否决吗?不是的。”

    杨连夏肯定的话语,让旁边人勾起嘴角,知道她有想法,却没想这么能说会道,还是小嘴叭叭不停。

    “我的分数怎么了?这是我熬夜学习得出来的,非常满意,为什么老是去和别人比,我只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跟着张阳望的脚步学习,偶尔超过他就好,毕竟男孩子都是要面子的。”

    姚远把卷子叠起来,被她这莫名其妙的话整无语,扶着额头说:“人家考出来的成绩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的成绩不一直在这里徘徊吗?从进高中就这样,人家张阳望可以拿第一,你又拿不了。”

    杨连夏本来还挺开心地和姚远念叨,又因为这个第一不高兴,趴在桌子上揪着袖口,写了一天的字,已经蹭黑许多。

    “你管我,我乐意这么想,说不定哪天我考了个和张阳望一模一样的分数呢?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杨连夏鼓起脸颊,一副鉴定的模样让姚远用力掐她嘴角,“我看这辈子都不可能。”

    事实证明,杨连夏真的做到了,高考总分加起来两人一模一样,不过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事情的存在。

    张阳望并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往往讲出自己要说的就会沉默,所以开大会或者去省里,他往往都是最后面坐着,从来不会走在最前面,但少年有过辉煌啊,也曾在学校千人师生面前拿取属于自己的奖状,也曾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注视。

    “又拿市三好学生了?这都第二次了吧。”姚远感慨道,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轻轻松松定好上报学生,成为学校里头一个连续两年拿到市三好学生称谓的,也算是极大的荣誉。

    杨连夏所在位置就在司令台下面,每学年位置都是更换,每升一年级,就会更加靠近司令台,到了最后一年就会距离高三教学楼更近。

    统一的校服穿在身上,对每个人来说都很服帖,可张阳望不同,这时的他还没有结束长身体的年龄,对比班级其他男生精瘦的身形,他看上去就是瘦且弱不禁风,不然也不会有人私底下喊他小白脸。

    杨连夏起初听到这三个字放在张阳望身上,很生气,但后来不愿再争辩,一是那时候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顾及,再加上她有过先例会和别人争执,所以风言风语越来越厉害,却传不到她耳边,现在就心无波澜。

    红色奖状被张阳望拿在手中,和手背颜色一样,下楼梯时侧头看了眼班级所在方向,两个女生之间的距离在慢慢拉近。

    吵闹的休息室传来吉他声,杨连夏停下脚步,是从手机中传出,是熟悉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想来这首歌传唱度确实高。

    杨连夏看着徐双拿着这把吉他发呆,闲暇时刻的他们,看似一个个拿着手机或者看书,实则心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前徐双床铺两边分别是张阳望、徐朋和程星传,如今虽然喜提双人间,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而这把被遗漏的吉他,是连接他和时津最重要的物品,也是他们话题的开始。

    “时队,你教我弹吉他呗。”徐双笑眯眯的眼睛凑到时津面前,被他面不改色地推开,“不教。”

    话是这么说,到了最后在软磨硬泡下学了皮毛,一段时间不碰就生疏,手指都不会放。

    徐双叹了口气,弯曲的后背看出他心中无奈,肩膀上突然多了只手,张阳望在他后面,不作声地陪伴。

    “队长,去年就应该参加的婚礼,以后再也没有了。”徐双的畅想不再,祝福说不出口,他们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只知道时津还在依山陪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走进烈士陵园,就连逢年过节都是附近居民去送花,好像把他忘记又没忘。

    张阳望和时津进队其实差不了多久,仔细算来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两个人年龄也相仿,平时在队里经常看见两人一同行走的身影。

    时津牺牲的那天,张阳望早早的带着队伍下山,等待的时间久便焦虑,而再次上山则是带着队伍去寻找失去联系的他们。

    烧的衣服早已寻找不到身影,在一棵燃烧的树干下找到他,姿势半跪在地面,身下是战友,两个人身体紧紧的靠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掰开,所有的装备也因为火而破损,早在半天前已经无法运用,凭借长久的灭火经验,选择去往火势燃烧的根点,也正是这就快将整个火场线连接,只要断开,从两侧攻打,便一定会成功。

    时津做到了,他用聪明的想法把线弄断,不至于让更多的火蔓延到两边,后来在复盘火灾形势,发现是他用自己的身躯避免更多人受到那场爆炸,而依山大队失去了可靠的森林消防员,那些曾经跟在他后面追随的队员,也不会再碰到比他还要靠谱的队长。

    杨连夏想起那个女生的离开,原来世间真的有殉情这事,就发生在她身边。

    “当初我要是跟在他后面,说不定就不会走。”

    一个人的牺牲,是所有人的后悔和懊恼,无数次想起这件事都会有如果来开头,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山上的人早点归队,他们也可以如同往日般快乐。

    杨连夏不懂音乐,可熟悉的旋律让她听得懂弹的是什么,罗大佑的童年,尽人皆知的一首歌,没有人会不耳熟,只是这一次弹吉他的人换了,是张阳望。

    杨连夏靠在门框边,双手抓着身上的黑色外套,春天的风带着冬日还未散去的冷,袭击在她脸上,心脏依旧跳动,却因为徐双的话而变得缓慢。

    张阳望认真的面庞,让杨连觉得她似乎并不了解,就像夏日永远会蝉鸣,声音永远令人烦躁,有一天却发现其中有着微妙的差距,也像春日的操场,树叶早已茂盛,发丝因为阳光的存在而染上不同的色彩,光影映在地面,倒影入张阳望的眼中,奔跑微笑朝他打招呼,喜欢就像埋在泥土里的种子,慢慢生根发芽,随后肆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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