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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徐朋没有想过有一天徐双会在他旁边位置,两个人本就要好,牺牲前一个房间,牺牲后还是在一块。

    安葬地最终还是改变,两位老人不常回家,在市里领导安排下,还是选择葬在市烈士陵园,而不是距离家五十公里的大青山。

    “这娃肯定想要和他兄弟在一起,他俩平时就要好,葬在一块儿在那还有可以说的,要是在家那里,就怕孤单哦。”

    昨天晚上临时改变地方,给了当地政府来了件很难的事情,这也导致两个地方都准备了。

    徐双母亲的步伐很缓慢,又要推着丈夫,杨连夏想帮忙却被拒绝,两口子的倔强完全遗传到孩子身上。

    杨连夏恍惚地看见徐双就躲在人群中,墓碑左右全都站满了人,没有一点缝隙可以让人插进去,春天的鲜花在这一刻比不了照片上徐双的笑脸。

    “夏夏,葬下去了。”姚远轻声提醒,伴随着徐双母亲的大哭,周围人默默地擦泪,她们站在最后面,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杨连夏疲惫地蹲在地上,熬了一夜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双眼看东西都不清楚,指腹按压太阳穴,一个屁股坐在地上。

    姚远吓得立马蹲下要把人扶起来,见她脸色苍白,想要拽着人去旁边坐下,但杨连夏一点力气都没用,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全部都轮流送花,陆陆续续的说话声传到她耳边,吵到她视线逐渐清晰,睁大眼睛双手抹掉眼泪,是泪水糊住了她的眼睛。

    杨连夏只觉得耳边有徐双的声音,不管往哪里看都找不到人,回过神才彻底明白,人已经下葬了,已经死了。

    花开花落的季节,美丽的花瓣随风飘扬,风雨交加的日子,杨连夏接受雨水的洗礼,抓着姚远的手想要站起来,却使不出全力。

    张阳望跑到她身边搀扶,虚弱到连喘气都有些困难,杨连夏仰头看着他,双手一边一个,但大部分力量都放在右侧。

    “我先去叔叔那里,夏夏这边你帮忙看一下。”姚远焦急道,人群中徐叔坐在轮椅上,来往的人都会不小心撞倒,让他一个人手足无措。

    张阳望低头看了眼杨连夏的状态,弯腰把人打横抱起飞速往外面人少的地方走去,两分钟后停在一棵树下。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刚才在里面吵得我不舒服。”杨连夏仰头大喘气道,拍掉膝盖上掉落的花瓣,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两只手撑着旁边的椅子。

    在杨连夏这个地方往前看 ,树木虽然挡住她大部分视线,但树干之间的缝隙正好可以看见徐双的墓碑。

    “以后我也像望哥一样当个小队长,显摆一圈自己的能力,到时候全队的伙食全都包在我身上。”

    “你就吹嘘吧,还当队长,没他的能力就不要妄想哦,我们老老实实给队长打下手,队长还经常请我们吃饭呢,就你这一毛不拔的性格,指望不上你咯。”

    “嘿,你真的是,徐朋哪有你这么说话,我们俩不是半斤八两,每个月工资要么上交,要么攒得一分钱都不花,昨天去赶集,让你给我买个烧饼卷里脊都不愿意,到底谁抠门?”

    “略略略,听不见,听不见,王八在念经。”

    杨连夏笑着看两人打闹,徐朋到后面说不过双子,使用武力压制,直接倒在他身上,按着他后背,胳膊肘抵着说:“小样儿,平时家训可不是白练的。”

    往常两个人可都是会被张阳望加训,但徐朋就是最多的,经常训练后把满是汗的头发竖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回宿舍,站在门框边得意洋洋说:“切,队长这是为我好,想要让我变得强壮一些。”

    “明明是你太调皮,看不顺眼才加训,你要是不说话,我们早就结束上来了,还等着你来说?看你这嘚瑟样一看就没训练够,晚上腿疼得你睡不了觉就好了。”

    徐双的言语打击让徐朋脸色一变,“哼,你们就是嫉妒队长对我好,多训练以后身体安康,不容易感冒,不像你们一个普通的流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身子骨好。”

    “可拉倒吧,你和我们差不多。”

    杨连夏靠在墙边不说话,任由他们打闹,快乐充斥整个依山大队,只要每次他们在,就一定会有无数笑声。

    “姐,你倒是说句话啊,看看帮谁。”徐双被怼的寻求帮助,奈何杨连夏是谁也不帮,除非到了一定时间,会选择弱势的一方。

    她看着他们打闹,他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看她,杨连夏在依山的存在超乎张阳望自认为的自控力,认为可以控制住不去看她,但每次忍不住偷偷地出来。

    “在这站着干吗?让你写的报告一个字都没写吧。”刘指导按着他的肩膀,和张阳望差不多高,但身子骨看上去壮和结石不少。

    张阳望双手从口袋里拿出,身上的烟味把刘指导呛到,“你这孩子抽那么多烟,以后的肺比我还要黑,少抽点,到现在都没有人打破你一小时一包烟的记录,怎么?家里又有什么事情让你心烦。”

    “没事。”张阳望闭口不谈,口腔中的烟味还没有变淡,浓到像是吞了一口烟在喉咙中,咳嗽声后转身离开。

    刘指导看着他这副鬼样子,不免吐槽:“和时津那小子一模一样,难怪你俩一个房间还丢失小队长,说出去我面子都没了。”

    充满悲伤的一天,再次一笑而过,张阳望牵强的笑让刘指导在心中思索半天,最终还是没有答案,直到杨连夏的出现才看出一些苗头。

    杨连夏恍神的开口:“被葬在地下会闷吧。”

    雨滴落在她头顶和脸上,灰色外套遍布雨滴,雨水和泪混在一起落到嘴角,微微抿唇分不清哪是哪,长长的睫毛那一滴泪水压在上面让她不舒服地眨眼,直接滴在眼中。

    彻夜未睡的她强撑着在陵园里,和徐叔抱着同一个想法,送徐双最后一程,那些白色菊花一枝又一枝地堆叠,很快就高出半截身。

    “徐朋之前走也是这样的,现在还是这样,他们两甩甩手走了,留下的人怎么办。”杨连夏小声呢喃,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视线慢慢聚焦在那矮小的墓碑,已经多了许多张照片,人群中有一些曾经是徐双的同学,全部都是他笑着的样子,他带来的快乐并不是转瞬即逝,是在死了后让人想起他,第一印象就是活泼开朗。

    张阳望手握拳,短短的指甲却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印迹,平静的面庞,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早上那个颓废的他好似给了人错觉,“杨连夏,活着的人还是会继续生活,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振作。”

    杨连夏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闭眼左手食指勾起划过眼皮,突然的雨水掉落令她猝不及防,身体也不自觉颤抖。

    时间在嘀嗒嘀嗒地走,人缓慢地往外面移动,本来拥挤的地方,不一会儿便空出来许多位置,杨连夏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身影,扯着嘴角笑了笑,“希望吧。”

    姚远打着伞回到两人面前,都已经湿答答,头发丝在往下冒水,担忧道:“夏夏,我们坐车回去了。”

    整个流程下来连一个小时都没有,杨连夏却觉得时间像是从早上直接到了下午,天阴的她忘掉了时间。

    站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杨连夏不知道还能否和徐双再见面,这个他走了很多次道路,在入伍前还坐在车上路过,一晃过去两年,成为其中一分子。

    阳光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出现,雨后初晴并未让人感受到明朗,地面水坑里的彩虹像是画般的美丽。

    “不回家,直接去饭店,我把他爸送到男宿舍,多付几百块钱。”

    两口子都没有要回村庄的打算,哪怕儿子牺牲也要通过忙碌的工作来缓解,但徐叔的现状并不足以让他可以独自待在家庭。

    杨连夏不放心地问:“阿姨,叔叔昨天出院医生是怎么说的?”

    “就让静养,有问题去医院,我住的宿舍楼下都是小年轻,他们早晚班轮着来,每天里面都有人,不会有人欺负你叔,那些孩子都好相处的。”徐双母亲肯定道,这是两口子想了一晚上的办法,徐叔的身体无法再从事高强度人力活,所以只能依靠阿姨一个人,好在手上那点积蓄被徐双劝下来没有买房,否则又会欠债。

    姚远说了半天都没办法让阿姨回心转意,最后还是杨连夏开口解决。

    “阿姨,叔叔现在情况没有稳定,宿舍里那些男孩心不细,现在家里待一段时间,等到稳定了再过去和你一起,三四天的时间也差不多恢复过来,叔叔一直折腾也不是个办法。”

    “你要是不放心,我这段时间也没事,可以和姚远在身边照看,这样总可以吧?”杨连夏耐心劝道,不希望两个大人逞强,明明连隔壁都抬不起来,还是要努力干活。

    徐双妈妈的不说话也就代表动摇,杨连夏继续劝道:“工作重要,可是身体也重要,双子要是知道你们这样,肯定会自责,已经这样了,我们先把身体养好。”

    按照上面的安排,发了补偿金几十万,具体数额杨连夏知道却没有往外说,而L市一位好心人,拿出自己在市中心的房子无偿送给两口子,虽然拒绝几次,但后来所有人都在劝他们收下,也就无奈接受好心,过两天便把手续办了。

    徐双的离开,让夫妻俩得到许多关注,也得到了从未想过的,但他们不在乎,杨连夏并不知道当他们得到这些东西后,转头就捐出去,所有别人捐赠的全都不留,就连政府发下来的抚慰金也没有留下。

    “我的儿子是会为了守护森林离开,这是他的工作,我们伤心,但没有办法,国家发的是国家的,收了良心过不去,全捐出去都给那些山区需要钱,没有书读的孩子,我们还能干,没到干不了的年龄。”

    车辆最后还是回到村庄,昨日和今天早上的热闹,在他们离开后又恢复宁静,该做的继续做,该说的继续说,日子依旧要过下去,心中没了依靠像是生病吊着一口气,依靠把点念想活下去。

    苹果树下,杨连夏和姚远站在墙边,前者看了许久脸色逐渐呆滞,后者连连叹气,后面杨林帮忙搬家具,张阳望和指导员在外面谈话。

    “夏夏,你总不能真照顾徐叔吧?安慰的话说出来,但实践起来很困难。”姚远忧心道,额头上浅浅的抬头纹出现,所有人好像一夜之间变得老了几岁。

    杨连夏早就已经打算好,但是没有来得及还和姚远说,双手放在身上连体口袋里,指腹互相摩擦,“你请了几天假,我们自驾去Q市,等到检测结果出来就出发。”

    “晚点回去,带叔叔阿姨出去逛一圈,您看好队伍就行。”张阳望面露不屑,对苏指导的提议没有说出真实的内心想法,他不需要逃避现在的事情,只有面对才能守得花开,而徐双之前说过的事情,会有他来帮助实现。

    姚远啊了声,对她这个突然的想法讲不出话,现在的情况不是说走就走那么简单,虽然居家办公的工作效率下来,她不可能全程跟在后面,但思来想去还是答应,毕竟杨连夏没有驾照。

    “行吧,看来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不管到哪儿都得跟着,从这儿开车去Q市接近三个半小时,又得累死我。”姚远吐槽道,面上不情愿,实际还是松口,她也不放心杨连夏一个人带他们出去,虽然外面安全,但徐叔要是真的路上突发疾病,两个人好歹还能搭把手。

    杨连夏露出了浅浅的笑,好在身边有个可靠的朋友,否则她的一些临时想法都无法实现。

    姚远见人笑了才松口气,杨连夏不笑的时候,脸上表情太明显,只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不是不开心,尤其那下撇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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