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昌开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衫,忌惮地盯着烧饼,向她招手。

    “大伯,你怎么来了?”

    花昌开指着烧饼,瑟缩脖颈,“你先把它弄走。”

    无颜蹲下,摸了摸烧饼毛茸茸的头,从架子上取下一块骨头,丢给它,烧饼立即叼着骨头回窝了。

    打发走烧饼,无颜取下门栓,引花昌开进门。

    两人在院中石桌前坐下,花昌开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无愧还没醒吗?他今年七岁了吧?”

    花无颜给他倒了杯水,“昨天玩得有些晚,还没起。”

    花昌开抿了口水,语重心长道:“这可不行,这个年纪该上学堂了,再不立规矩,可就晚了。你大伯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是个秀才,你也知道,我在镇上的私塾教书,不如让无愧到我那里读书?”

    花无颜垂眸,沉默须臾,方才开口。

    “大伯有心了,我已在为无愧物色学堂,村里的私塾就不错,离家近,方便上下学,他年纪小,我不放心他离我太远。”

    花昌开面色微变,将茶杯往石桌上一顿,绷着脸,训斥:“妇人之仁!村里的私塾怎可与镇上的比,怎可拿无愧的前途开玩笑?三弟,三弟妹,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会怪罪于你!”

    无颜沉下脸,“那大伯想如何?”

    “你若是不放心无愧,可以让他暂住在我这儿啊,你大伯娘闲赋在家,刚好有时间照顾无愧,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花无颜起身,盯着面前的拨浪鼓微微发怔,趁花昌开不注意,取下一块骨头,偷偷丢到他脚下,随后转身坐下。

    “考虑得如何?”

    花无颜正欲开口,烧饼从窝里窜出来,直勾勾冲着花昌开奔去,吓得花昌开一蹦三尺高。

    “它......它......它怎么又回来了!”花昌开抚着胸口,吓破了音。

    花无颜蹲下,揪住烧饼的耳朵,训斥:“怎么这么不听话,又跑出来作乱。”看向花昌开,抱歉道:“大伯,要不你先回去?我再想想,想好给你消息。”

    “好好好!你赶紧想,我先......先走了。”

    不待花无颜送,花昌开把腿,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长留抱臂,倚在门边,勾唇,语气略带嘲弄,“烧饼好惨啊,莫名背了黑锅。”

    花无颜置若罔闻,又捡了块骨头,蹲下身喂烧饼,面容无波,仿佛刚刚指使烧饼把花昌开吓走的不是她。

    长留走过去,轻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损。”

    花无颜面不改色,缓缓起身,静静地看着他,眉眼染上淡淡的一层寒霜,“他要抢我弟弟,难道我还要笑脸相迎?”

    “他不是你大伯吗?听上去也是好意,想要帮你,怎么变成抢了?”

    空气骤然安静。

    花无颜低眸,并未做答,拿了院中晾晒的红枣,回屋。屋内,无愧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抱住她的大腿,撒娇:“姐姐,我好饿啊!”

    无颜捏捏他的脸颊,眸中闪过晦暗之色,“快去洗漱,姐姐给你做红枣羹。”

    饭桌上,长留望着自己碗中的清汤寡水,抱怨:“为什么我这碗没有红枣?”

    无颜看他一眼,淡淡解释:“......枣子刚好用完了。”

    长留指着无愧的碗,目光幽怨,愤愤不平,“他这碗这么多!”匀我两三颗也行啊!

    花无颜低头,也不看他,兀自喝粥,“无愧正在长身体,得多吃点。”

    言下之意,你一个大人好意思和小孩抢吃的!

    长留被噎住,心道这女人还挺记仇,他不就为花昌开说了句话?至于这么打击报复?

    “我等会儿去找松哥儿一趟,你照顾好无愧。”

    长留扭头,不理她,不给驴吃草还想驴干活,没门!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她去找章松,有利于二人感情发展,他倔强了两秒,终究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花无颜走后,长留伙同无愧收拾碗筷,趁机打听内情,“无愧,你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你大伯啊?”

    小鬼头眨巴眨眼,“大伯想我给他做儿子,可是姐姐说,我是爹娘的,不能做大伯的儿子。”

    “你大伯没儿子吗?”

    “大伯家只有花容姐姐。”

    所以花昌开才这么惦记无愧,长留挑眉,难怪花无颜表面恭敬,暗地里却故意放狗吓他。

    从章松那里回来,花无颜便钻进厨房,又是烧水又是揉面,忙得脚不沾地。

    “又要试吃了。”长留哀叹。

    “我去找烧饼。”无愧脚底抹油似地滑走了。

    长留伸手,却连小家伙的衣角都没捞着,暗骂叛徒!满满一碟子的桃花状糕点,他咽了咽口水,磨磨唧唧掐起一块,审视良久。

    “尝尝,根据松哥儿的建议,我在里面加了生地和红枣,生地清热凉血,生津止渴。红枣健脾养胃,补气养血,这样糕点不仅有了香气,还具有药用价值。 ”

    长留点头,“想法不错......”就是这味道......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倏地睁开眼。

    “怎么样?”花无颜问。

    “不怎么样。”长留摇头。

    花无颜垂头丧气,“......看来是不行了......”

    长留见她上当,再也压不住笑意,“骗你的!哈哈哈哈!很好吃,你自己尝尝。”

    花无颜瞪他一眼,捏起糕点咬了口,牵起嘴角。

    “不过我们还得给它想个名字,好记但又不流俗的名字。”

    花无颜想了想,“桃花糕如何?”

    长留摇头,咬了口花瓣状的糕点,“不行,没有特点。”他盯着糕点上的花瓣,思忖片刻,忽的一拍脑门,“不如叫红颜醉?红颜知己,岂不妙哉?”

    桃花本就暗指姻缘,再加上红颜知己这一层寓意,噱头十足。

    然而,事情并不像想得那般容易。花无颜在街上站了一天,卖力推销,却始终无人问津,只得打道回府。

    “不应该啊。”长留咋舌,红颜醉明明色香味俱全,怎会卖不出去?

    “不知道,一天就卖出去两盒,还不如卖花的收入。”无颜长叹。

    长留盯着糕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看不出丝毫问题,偶然间抬头,扫见花无颜脸上那块巴掌大的乌青色胎记,忽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不如明天让我去试试?”

    花无颜轻瞥他,没说话,长留却读懂了她眼神中的不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高招。

    翌日一早,长留背着糕点,寻了处繁华街巷,叫卖红颜醉,直到天黑,他才背着竹篓回到花家。

    烧饼兴高采烈地叫着,窜出来迎接他,无颜和无愧听到动静,也从屋内出来。

    长留于夜色中挥动着手中的物件,大喊:“无愧,看我给你买的纸鸢,明天你可以去放纸鸢了,开不开心?”

    小鬼头一听,乐了,屁颠屁颠跑过去,抱住长留的大腿,一口一个长留哥哥,喊得某人心花怒放。

    “你哪来的钱买纸鸢?”

    长留耸肩,晃了晃背篓,“卖红颜醉的钱啊,我还买了羊肉,在背篓里,一会儿可以做羊肉汤。”

    花无颜微蹙眉头,“你卖了多少?”

    长留放下背篓,取出里面的羊肉递给她,故意卖关子,花无颜静静看着他,也不追问,他到底憋不住,轻描淡写却又颇为得意,道:“全部。”

    花无颜愣了一瞬,沉默良久,忽而喃喃:“皮相当真那么重要......”

    无愧拿着风筝在院中乱跑,烧饼和他你追我赶,好不热闹,长留看得入神,没听到花无颜说了什么。

    “吃完饭,我把糕点做出来,明天还是你去卖吧。”

    长留收回视线,淡笑,“不急,我想到了新点子。”

    笑声浸了草木的芳香,裹着犬吠,散入夜风,一夜无梦。

    东方既白,无颜仰头,盯着“悦来酒楼”的鎏金招牌,不明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长留面不改色心不跳,“吃饭。”

    无颜没说话,瞪他一眼,知他又在胡诌。长留推她入酒楼,“来都来了,进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无颜垂眸,暗自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怕是难保。

    正值饭点,酒楼里人来人往,多是穿着罗绮的富贵人家。他们两个粗布麻衣,置身其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小二笑脸相迎,并未以貌取人。

    长留大摇大摆地落座,泰然自若,大手一挥,“把你们掌柜叫来,我们想和他......谈笔生意。”

    小二微怔,匆匆上楼禀报。

    花无颜问他:“你打算向掌柜推销红颜醉?”

    长留不置可否,“不然咧,真来吃饭?”他翻看着菜单,啧了一声,“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小二很快领着掌柜过来。长留笑着起身,和掌柜寒暄几句后,说明来意,取出红颜醉,让掌柜试吃。

    “好吃!老朽还从未吃过,味道如此独特的糕点!”

    长留笑道:“这是我们自己琢磨出来的配方,名唤红颜醉,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掌柜眯眼,“红颜醉,怎么像个酒名!”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们特地将糕点做成桃花形状,就是想让吃过的人,品味到有情人间的甜蜜、缠绵、陶醉!”

    花无颜瞥了眼长留,“......确实有此心意。”

    掌柜捋了捋灰白参半的胡子,若有所思,半响才道:“这糕点怎么卖?”

    二人对视一眼,花无颜道:“一斤五百文。”

    掌柜愣了一瞬,花无颜看向长留,心里七上八下,心想莫不是报高了?

    “这些我全要了!两位如果不急,不如随我到楼上小酌一杯,商量一下,后续的合作事宜。”

    花无颜正想开口答应,长留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婉拒:“多谢掌柜,只是我们今日还有事,不如明日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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