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的天气,空气湿哒哒的,连天空也变得模糊不清,载着三人的马车一路北上,驶进一个小镇。
灰蒙的天气,小镇牌匾上隐隐约约可见白水镇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刚驶进小镇,驭马的慕一就觉得有些怪异。
这个小镇,静寂的可怕,街道上杳无人烟,没有小贩的吆喝声,没有人来人往、细语说话的行人。
不似丞州,不似晋州吴县,更不似此泱泱大国中任何一个地方热闹。
这个小镇毫无生气,唯有马蹄踢踏声在空荡荡的街头回荡,所到之处,小贩们的摊位仍旧在早市摊上摆着,歪歪斜斜,地上所处可见的烂菜烂果。
慕一的眉头愈发紧蹙,他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内,闻人衍清朗的声音响起:“穆一,怎么了?”
慕一抬头看了眼四周,侧过身,单膝跪在驭位上禀报:“爷,属下觉得这个小镇着实有些奇怪。”
车厢内沉默片刻。
须臾,闻人衍抬起手,掀起车帷,一阵风袭来,灰蒙雾色中,菜篮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风止,闻人衍的神色严峻起来。
这个小镇果真怪异。
主仆三人下了马车,穆一在后头牵着马,闻人衍和梅芷月并肩走在一块,所到之处依然看不到半个人影。
梅芷月隐约觉得这个小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细白手指抚过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发丝:“阿衍,这个小镇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闻人衍从见到这幅场景面色便严肃起来,他隐约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臭气,这臭气预示着白水镇发生了什么可怕的灾难。
还没等他回应梅芷月的话,一间原本大门紧闭的商铺突然窜出一个女人,一手一个抓住他们的手腕,将他们往里拉。
慕一怔了一瞬,立即丢下马车,甩出腰间佩剑紧跟了过去。
他趁门关闭之前顺利跳了进去,亮出寒光闪闪的宝剑,大呵一声:“哪个大胆狂徒,青天白日之下胆敢捋人,问过我手中这把宝剑没有。”
无人答话,屋内其余五人皆看着他,寂静无声,慕一定睛一瞧,这间药铺里里除了他家爷和梅姑娘,还站着一个还算清秀,小脸却盛满怒意的女子。
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子,还加一个小厮打扮的伙计。
那名女子开口说话了:“你们三个人不要命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看女子神色凝重,不似在唬人,梅芷月对上说话女子的眼睛,问道:“这位姑娘,冒昧的问一声,这镇里可是发生了怪事,怎一人都看不见?”
女子拧起眉头,狐疑地瞅着他们:“你们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梅芷月和闻人衍对视一眼,均摇头。
女子忽然脸色煞白,嚅了嚅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究竟是没说出口。
斯文的青衣男子说话了,一开口却是赶人的话:“我们这里没什么事发生,你们速速离开,离开白水镇,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快走。”
说完,见他们不走,竟推搡着他们离开,那名伙计也加入其中,一并推他们离开。
门在身后关闭,闻人衍修眉微蹙,折扇在身前摇了摇,没有言语。
慕一被搞得莫名其妙:“这些人也太奇怪,把我们拉进去的是他们,赶我们出去的也是他们,这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
说完,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
闻人衍合上折扇,扇身在掌心一敲:“既然人家不想说,我们走吧。”
言罢,率先迈开步伐跨了出去,还没等他们走到马车旁,雾气中隐约浮现出几个人影,待他们们走近,梅芷月从他们装扮上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府衙的衙役。
那几名衙役也看见了他们,几步上前,领头的捕快提着一把红缨枪拦在他们面前,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你们三可是白水镇人?这个时候在外头闲逛是想被抓去疠所不成?”
“疠所?”
闻人衍眼下神色一凛,瞬间意识到空气中弥漫的臭气,和这空城意味着什么。
梅芷月杏眸圆睁,她也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的爹爹身为前御医,就算后头辞官回乡,也是做着老本行,爹爹带她经历过无数救死扶伤的过程,她见得多了,看得多了,自然晓得‘疠所’这两个字是什么含义。
就在空气凝结时,那间商铺的门复又打开,方才那名女子急急忙忙冲出来,搭上梅芷月的手臂,对几位衙役赔笑道:“几位官爷,对不住对不住,这三人是我们保宁堂的伙计,我马上带他们走,官爷别动怒。”
说着,一人一锭银子塞进他们腰带里。
捕快拍拍腰带,笑得满足,他朝女子拱了拱手:“原来是李姑娘的人,这次就算了,若让我看到下次,也不能这么算了。”
“明白,明白。”李姑娘赔着笑。
等他们走远,李姑娘一脸愤然道:“你们还是跟我进来吧。”
进了屋,李姑娘握起拳头,愤恨道:“那个该死的县令,定是把消息封锁了,没有传出去,又不在镇口施加拦设,害你们闯进来。”
“李姑娘,既然我们走不掉,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白水镇究竟发生了何事?”闻人衍清朗的声音响起,他虽猜到了七七八八,但不妨碍李姑娘亲口说出来。
“这……“李姑娘有些踌躇,又转念一想,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和青衣男子对视一眼,再才男人眼神示意下开口说道:“三位好,容我先介绍一下,我叫李青若,是这家商铺的当家”
手往青衣男子方向一伸:“这位是我未婚夫,保宁堂的大夫章程,我们这镇子叫白水镇,白水镇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很是热闹。”
脸色变了变:“可惜六天前,发生了一件事,王家大嫂突然在家中昏倒,待王大哥发现她时,王大嫂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口吐白沫,原本我们以为王大嫂只是高烧惊厥,也一直当成风寒医治。“
“哪里晓得,王家大哥第二天也染了病,然后家里老人、孩子都出现了同样的征兆。接下来,不单单是王家,这病传染的速度极快,马上就传染了上百人,我们镇上大夫根本就医治不过来,程哥意识到不对,立马将此事禀告给县令,谁知道那狗官不仅没把此事上报,还将染病的病患全都□□起来,不让大夫医治他们,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幸死了的百姓就一把火烧了,以至于现在没别抓走的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意外染上病的都无药可医。”
李青若越说越愤慨:“那狗官把白水镇所有的药都私藏到了他府邸之上,他怕死,怕自己没有药用,却根本没有想到百姓们没了药只能等死!身为父母官,怎么忍心百姓遭此横劫。”
李青若越来越激动,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方才程哥赶你们出去,也是想趁衙役未发现你们之前,好让你们离开白水镇,哪里想到你们今日的运气真的很差,才刚走出去,就迎头撞上了他们。”
李青若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梅芷月觉得这李姑娘实诚又热心肠,不由打心里欢喜她,她宽慰道:“多谢李姑娘,我们走不成,其实也没关系,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上天让我们来帮你们呢?”
“你们?”李青若的一双眼睛在面前三人身上来回打转。
眼前的姑娘不过也就十五六岁,相貌明媚,瞧着娇娇弱弱的,像是哪家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那执扇男子面若冠玉,身量颀长,大概是哪家的公子哥。
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公子哥,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有本事帮他们解决白水镇这般棘手的问题。
倒是后头那一身劲装,手握宝剑的男人看上去倒像是会武的,只不过想起他先前的表现,这个性像是个虎的。
梅芷月轻柔的声音在保宁堂内轻轻响起:“说来也是有缘,我爹爹也是一位大夫,我从小跟在爹爹身边帮他打下手,虽然不能独自医人,但当个下手总是能成的。”
梅芷月一席话下来,李青若有些感动,刚才倒是她存了偏见的意思。
只不过——
也就刚相识的人都想着帮他们白水镇出力,那狗官怎么能做到这般心狠手辣。
想到那狗官,李青若痛苦地闭了闭眼:“多谢姑娘美意,不过那狗官限制了我们行动,吞了我们药材,不允许镇上大夫私自去百姓家中治病,也就程哥医术在白水镇首屈一指,那狗官怕自己也染上病,就允许程哥每日一趟去府衙替他诊断。”
一旁的章程心疼地揽过自家未婚妻,应合道:“三位,事情就是青若说的这样,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你们谅解,只不过我们白水镇的事,你们真帮不上忙。”
闻人衍沉声道:“无碍。”忽又道:“白水镇县令是沈奎?”
“是。”章程点头。
闻人衍若有所思道:“带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