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蜂操祈看来，岩永薰很笨。

    不是走在路上会摔跤，做不出数学题的那种笨，而是让人无奈的天真感，像是漂亮、亲人的猫猫，毫无保留的信任，向她伸出手会依赖地靠上来，不理她的时候也会甜美无辜地望着你，然后用软软的声音说，“你怎么还不来陪我呀~”

    完全、完全、把控不住！！！

    没有办法拒绝可爱的奶猫，也没有办法不喜欢精致美丽的玩偶。

    因为她实在太过乖巧了，食蜂操祈有时会产生负罪感，在她试图脑控岩永薰的时候。

    食蜂操祈不常产生这种感觉。

    作为有无限潜力的精神系能力者，只需将遥控器对准别人，轻轻按下几个按钮，食蜂操祈就能实现拥有三千多个能力分支的“心理掌握”，才人工房因此忌惮她，凡是跟她有过接触的研究员都必须戴上反精神控制的头盔。

    在人的警惕和防备下长大，人心也会生长出一种厚厚的隔膜，让她永远也无法信任别人，需要用能力来促进合作。食蜂操祈知道如何利用武器才是最有效率的，在操纵别人的时候给自己立下“对于自己窥探了内心深处并加以行使洗脑的人必须负责到底”这样的“自我规则”，是自认拥有高尚人格的她的自我觉悟，而非什么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甚至可以说，她在操纵人心的时候有一种任意妄为之感。

    面对岩永薰，食蜂操祈会迟疑，是因为她接收到了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如同懵懂的孩童面对无法理解的指令时选择照办，仅仅是出于对人而非事件的信任，会在等待被“控制”的时候依然乖巧地看过来，但她不是真正的孩童，无论是理解力还是认知，所以她交付了更加厚重和深沉的信任。

    “小祈？”

    在食蜂操祈迟疑的时候，岩永薰拿着积木的手放下，疑惑地看过来，细密的睫毛微微扬起，如同扑朔的蝶翼。她有一双甜美而乖巧的大眼睛，像是人偶，只是微微倾斜上扬，带着一股猫科动物般的机警，还有坚定，就不是纯粹的甜和可爱了。

    更加漂亮。

    “小薰会想念家人吗？”

    “家人……我不知道，因为我不记得了。感情的源头会随着记忆一起消失。”她蜜金色的眼中流溢着温暖的光彩，洁白无暇的容颜像是精美的瓷偶，她好奇起来，“家人和朋友是一样的吗？”

    食蜂操祈想起她对友谊的定义，总觉得太要命了一点，现实世界可是很虚假的，“大概是吧……”

    “我觉得不一样。”岩永薰的回答茫然而果断。

    绝对、绝对不可以把自己的另一面暴露出来，也绝对、绝对不能向他们倾诉自己的烦恼，绝对、绝对不能够让他们担心。

    “不过我想，我可能有些想他们，想回到有他们的日子。虽然不能被理解，但以另一种方式被爱着，这就是家长对孩子的普遍态度吗？”

    “或许吧~☆”

    真实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

    “那小祈会想念他们吗？”

    “不会。我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像是谈到了无聊的东西，食蜂操祈拨了拨头发，懒懒说，“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值得炫耀的商品吧，反正他们会给我足够的钱，我只要负责优秀力就够了，就跟挂在企业大楼顶上的招牌标志一样~☆”

    “小祈会伤心吗？”

    食蜂操祈盯着她，然后忽然捏住了她的脸颊，岩永薰是纯洁可爱的长相，像是人偶，唯一不够亲切的就是过分精致，带着异样感，她的脸颊饱满紧致，很软，不是瓷器的冰冷，手感跟雪白的软糯团子一样。岩永薰说不出话，因她突然的动作微微睁大了眼睛，圆润可爱的样子，就像是奶白的小猫咪一样。

    食蜂操祈满意地看着她的样子，收回手，“不会哦~反正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肯定也失落过吧。”

    “不要擅自用这种词语来揣测我~☆”

    “小祈真是个别扭的人。”

    “喂——”话音一落食蜂操祈就闭上嘴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优雅的词汇。

    她按下遥控器的组合按钮，“算了，开始今天的功课吧。”

    没有反应。

    无法操控。

    食蜂操祈又重复了几遍操纵，没错，没有那种熟悉的操控别人的感觉。

    没有要求对方主动对自己打开心灵，她干脆利落地把遥控器一扔，“有抗性了呢~”

    食蜂操祈没有自己必须掌握所有人的自大感，能力特攻、或是意志力特别强大的能力者都有可能挣脱她的“心理掌握”，而且她也不是没有成功过，第一次的时候，她在岩永薰的脑海里看到了一片虚无的白，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食蜂操祈认为那是记忆被清空所致。

    “这样会有问题吗？”女孩道，“要不要再试一次，我会更加乖的。”

    “不用啦~☆这样也很好。”

    反正从来也没有什么研究员指定的“功课”，只是在利用岩永薰的单纯欺骗她而已，想到这里，食蜂操祈眼里的星光黯淡下来。发誓自己是最后一次这么做，她把遥控器扔到看不见的地方，“以后也用不到这个了。抱歉，我没有办法帮你探寻过去的记忆了。”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想记起。”

    岩永薰一如既往挥洒着自己的宽容和体贴，又开始拼起了积木。

    实话说，她毫无建筑的天赋，拼积木时也不知道从方正坚固的地基开始搭起，而是自顾自地拼起单薄的一面，像是在拼图，做出来的作品也没什么现实参照，比如房屋和城堡什么的，而是有种绘画作品的怪诞，想象天马行空。一块块不同颜色的积木垒起来，依靠着小部分的接触面积垒起来，许多大半悬空，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它却稳固的站立住了，依靠精确的几何和数学计算，显示出一种脆弱的稳固。

    从视觉上来看，好像不是积木立住了，而是岩永薰想让它这么立住，所以它们被拼凑在一起，好像涂抹了胶水，严丝合缝。

    大块大块的彩色，冲击力极强的对比，僵硬冰冷又栩栩如生，食蜂操祈不知为何总觉得岩永薰拼出来的积木是“有生命”的，她拼的不是什么建筑，而是活物，专注看久了，还有种San值狂掉的感觉。

    食蜂操祈问，“你拼的是什么？”

    “妖怪。”岩永薰回答，她大而圆润的猫瞳看向食蜂操祈，金色的眼睛像是恶魔，“小祈见过妖怪吗？”

    “妖怪？你说是那种妖怪图鉴吗？还是指小泉八的作品？不过，Clone Dolly居然会给你这种书看吗？”

    岩永薰不说话了。

    她垂下头，“感觉小祈的胆子好像很小，说出来会吓到她。”

    “你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啊已经！”

    食蜂操祈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但没有特别惊讶，关于这点她也觉得讶异，大概她潜意识就觉得岩永薰是个充满神秘的人，虽然看起来楚楚动人、纯洁无暇，偶尔认真端详，却觉得有股近乎吊诡的气质缠绕着她，诱惑着他人。

    “啊啦~所以，你能看到诅咒吗~☆”

    “诅咒？”

    “就是奇形怪状，又恶心的东西，人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咒力，普通人没有办法控制咒力，咒力外泄，就会形成咒灵，长得像妖怪但是很危险的存在。”

    食蜂操祈说，“没有人教过你这方面的知识吗？”

    学园都市建立的宗旨，对外宣称是用科学的手段恢复百年前魔法的辉煌，据说在那个群星闪耀的时代，人类可以通过使用魔法，获得原本没有的才能，而踏入至臻境界、神之领域的魔法师，被称为魔神，在记载中，完全的魔神可以支配一切法则，拥有毁灭世界并且从零开始重塑世界的力量。

    不过由于魔法和宗教息息相关，在魔法销声匿迹一百年后的现代，科学力量蓬勃发展，多数人都认为魔法是传说甚至迷信之物，跟上帝一样。被称为“近代最后一个伟大魔法师”的亚雷斯塔更是彻底背弃了魔法，转投科学侧，耗费数十年建立了学园都市，从根本意义上否定了超自然的存在。

    因而如今也存在“如今的科学是倒退，百年前人类通过不知名的手段用超高技术展现‘魔法’”这样的论调，其根本思想就如同核弹放在两百年前也是神迹一样，认为世界不存在魔法，只有科学的不同形式。从某种角度来说，引导这种言论并且将其大肆传播，也是学园都市建立的功能之一。

    超能力是对大脑的开发，通过电击、药物、催眠等手段，利用超高速的计算来滋生能力，通过学习等升级，与科学紧密相关，能力者们使用能力的本质就是扭曲“Personal Reality（只属于自己的个人现实）”，通过AIM力场将其放大。

    不过也是在通过科学获得了能力之后，许多能力者，包括食蜂操祈在内，才看到了更多这个世界的本质。

    ——有形的咒灵，无形的诅咒。

    普通人会产生咒灵，咒灵对人类天然怀有恶意，而拥有特定血脉可以将负面情绪全部转化为咒力的人被成为“咒术师”，他们在普通人不知道的地方活动着，如在世界暗面滋生的君主，祓除咒灵，保护普通人。

    能力者的咒灵情况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异，不会因为经受了实验就成为咒术师，但AIM立场和“只属于个人的真实”是尚未被完全解析和勘测的存在，有Level 3以上的能力者在精力高度集中时通过自身力场扭曲现实，能够观测到咒灵的影子，理论上来说，能力者等级越高，AIM立场越强烈，辐射范围越大，看到的咒灵就越清晰。

    不过这不是绝对，有人即便升级到Level 5，也什么都看不到，也有人只是个Level 3，却能清晰地看到世界的真实一面。

    学园都市跟咒术界有合作，定期向总监会订购咒具，为了安抚学生，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实力达到Level 3的能力者会被传授有关咒灵的基本知识，官方说法是不建议学生自作主张尝试祓除咒灵，咒灵由咒力构成，通常来说，能伤害咒灵的只有咒力，虽然能力的本质是扭曲现实，学生确实能对咒灵造成伤害，但许多能力者并非是直接攻击性的能力，咒灵对人的视线敏感，如果察觉到自己被“看”到了，会展现出攻击倾向。

    不过这种建议在学园都市也并非必要，这里实在是干净地不可思议，警备员每日都会拿着咒具负责学园都市的清理和巡逻工作，更或许是AIM力场同咒力凝聚有不相合的地方吧，甚至有很多高等级能力者矢口否认咒灵的存在，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将其当成是民俗文化课的内容，或者是某种技术所做成的现象或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