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仅仅是看到她从自己身后经过,微露一个侧颜,天内理子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女孩拥有的美貌是令人惊愕的美丽,像极了橱窗里缀满珠宝和蕾丝的高档人偶,不真实,高精度的美甚至让人恐惧,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气质,看到她,恍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已经脱离了现实,踩在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临界点上。

    可她又是如此吸引人的视线,戴着缀有珍珠和花朵的白色小巧纱帽,朦胧露出的一点秀美轮廓便像是细绘勾勒的陶瓷人像,平整的领口上是优美纤长的颈,她自天内理子身后经过,虚幻的雪白中隐约露出一点晨曦般的金色,令人醺然之美,光滑的玻璃面中映出的倒影好似都带着芬芳。

    天内理子怔然忘记了呼吸,愣愣看着她的身影掠过,如有一朵花,骤然盛放在她的眼眸中。

    几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如梦初醒,不敢回头,因为害怕那是梦,可是梦早已经醒了,她认为是巨大的绝望才产生了这么一点亮光的幻梦,现在视线中所剩唯独自己孤零零的镜像,还有巨大的虎鲨,缓慢游动着,在蓝色的世界当中。

    海底世界是奇异的,梦幻的,由水箱隔绝而出的空间,充斥着异质感,彩色的珊瑚、透明的水母生长在她的眼中,努力想要记住眼前的景象。

    她第一次来水族馆,也是最后有一次。属于天内理子的人生,从明天开始堕入未知的异域。

    “理子妹妹?”她发呆的时间久了一点,黑发男高中生心思细腻,见状露出温和笑容,善意提醒她,“你还好吗?”

    天内理子还是有些呆呆的,下意识转头应了一声,等到对上夏油杰的眼睛,那双细长好似慈悲佛陀的眉眼,才如受一记警钟,心情低落下去,“嗯。”

    她许久才明白自己在羡慕、埋怨着什么。咒术师救人,眼前的少年就是个能力出众的少年英才,不然不会被派来执行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他笑起来时总带着点禅意,现在做的也是拯救世界的活计,不是说天内理子夸大自己,认为自己一人就能够关乎国民性命,而是她悲哀发现,佛祖在努力拯救所有人,唯独漏了她。

    天元大人同化顺利进行是为了结界的安稳、咒术师的安危、普通人的未来,多么高尚而伟大的目标,却是要天内理子付出生命。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也羡慕旁人幸福美满的家庭,节假日能够毫无顾忌地出游,拥抱自由的世界,而不是只能生长在温室中,如被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连简单的上下学都要被严密看守着,所谓保护只是一层遮羞布,自小被灌输责任的重要性,担负起被天元大人同化的使命,就是为了明天……

    可是,谁愿意去死呢?她也有朋友,有喜欢的东西,有好多想要做的事情,想要看看更加精彩的世界,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人都告诉她应该去死,生来就作为星浆体,就应该如同她的前辈一样,奋不顾身去焚烧自己的生命,咒术界养育她是为了剥夺她存在的价值,而当一亿人口的生命被摆在天平的另一端,就连天内理子也觉得,被天元大人同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毕竟,只要牺牲她一个人,她只是一个人。

    “是身体不舒服吗?”夏油杰非常善解人意,“水族馆里确实有些闷,灯光也暗,空气也不流通,如果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陪你再去海边逛逛吧。”

    “不用了,刚才已经泡过海水浴了,外面也要下雨了。”

    天内理子扬起声调,努力做出乐观的样子,“而且我很喜欢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水族馆呢,感觉好有意思哦!对了,夏油,你还记得海豚湖在哪里吗?我想要去看海豚。真是的,明明看过地图,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根本没有人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夏油杰瞥了一眼旁边笑容勉强的黑井美里,若无其事道,“我记得刚才拐角过来那里有指示牌的,去那里看看吧。”

    他扬声喊站远一点警惕诅咒师的白发同期,对方的状态说是无所事事更贴切一些,“悟,我们走吧。”

    -

    海豚馆的门紧闭,偶有两三个游客走近了,看到外面竖起的牌子,也只是停留一会,便闲话着离开,还能听到熟客失望的声音,“怎么又是闭馆……”

    黑井美里的心一沉,她不想让天内理子失望,起码不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家族世代服侍星浆体,但黑井美里却对这个古旧的传统嗤之以鼻,促使她改变想法的是天内理子。不是星浆体,而是天内理子这个女孩,她看着对方长大,像是主仆,又像是母女和姐妹,她知晓理子自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尽量远离一切危险地活着。

    从来没有看过海豚。

    同样已经知晓结果的天内理子过早垂下了头颅,以避免自己亲眼见证这一重失望,从他人的口中得知宣判,就好似能减轻一点难过似的,毕竟她早已习惯了被他人决定命运的生活,早在出生那刻就已经注定了。

    但是并没有人在此刻停下脚步,没有人过早说出“我们换个地方吧”这样的话,哪怕是粗枝大叶的DK也能在此刻感知到这是件多么残酷的行径,虽然这是鳄鱼的眼泪,如果说送天内理子同化对于她这个人来说是一桩罪孽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是刽子手。

    “你好。”黑井美里叫住了加快脚步路过他们的年轻女孩,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方穿着工作服,直指路线明确而鲜明,应当是海豚湖的工作人员,“拜托请问,海豚湖现在是闭馆状态对吗?请问是什么原因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很抱歉,海豚表演由于一些原因暂时无法开放,具体恢复时间现在还无法告知您。”

    女孩转过身来,面容清秀,棕色短发和白皙的皮肤让两位男高中生想到他们唯一的一位女性同期——家入硝子,她脸上挂着陌生的营业性微笑,看人的目光却是漫不经心的,这倒是有些亲切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五条悟甚至想要拍张照留念一下。

    黑井美里快速瞥了一眼天内理子,言辞愈发恳切,“如果今天不行的话,请问明天,明天是否可以……”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目光让她感到有些压力,因为明天下午就是绝对不可以错过的同化期限了,但她还是在尽力争取,“真是抱歉,因为我们真的很想要看一次海豚。”

    “这是海洋馆的规定,”女生说,“还请您不要为难我。”

    “抱歉!”黑井美里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天内理子打断了,黑发麻花辫的少女九十度鞠躬,“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浪费了您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理子小姐……”

    短发女孩略挑起一边眉头,夏油杰温和出声,“这位小姐,因为我们是远道而来的游客,明天就要返程,没能看到心心念念的海豚表演实在有些遗憾,不知您可否帮忙通融,如果海豚在里面的话,只需要让我妹妹看一眼,看一眼就行了,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他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我们可以在外面等着。”

    他这个笑容是招牌,非常具有欺骗性,走在外面会被女子大学生要号码的那种长相,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到三岁小朋友,根本无人可以抵御,甚至对于男性也同样会产生效果,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很“蛊”。

    但这招对于年轻女孩来说不起效用,甚至夏油杰话语中那股微妙的高高在上之感,让她非常反感,她因工作而显得疲惫无光的视线在黑发少年奇怪的刘海、长发、丸子头、黑色耳钉和充满不良气息的夸张灯笼裤上一扫而过,余光瞥到他身边那嚣张的白毛和墨镜,甚至认定了这是不良带着亲友出行的特色搭配。

    本能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工作人员干脆利落的拒绝,但意识到天内理子出离的沮丧,她还是柔软了一下声音,“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但如果真的想要去看海豚表演的,可以去别的水族馆试试,现在离下午的闭馆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还来得及。”

    夏油杰保持微笑:“抱歉,是我强人所难了。感谢您的建议。”

    嚣张的白发少年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兴致缺缺,一副“关老子屁事”的样子,等到女生从他身边经过才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他个子太高了,足有一米九,身高和不知名威势带来的压迫感让人一瞬间脊背绷紧,勉励作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走到门口,蓝色的大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肌肉魁梧的黑发男人自懒散的走出来,贴身的薄T勾勒出令人眼馋的曲线,绿色的眼微微眯着,很是吸睛。

    几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女生的口气变得不好了起来,“你一个人出来干嘛?”

    伏黑甚尔:???

    他睁开眼睛,扫视一圈,低头,看到还没他肩膀高的棕发,莫名其妙,“人有三急啊。”这个穿工作服的清秀女孩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他还以为老板来查岗了呢。

    远方正在才人工房旧址当监工的食蜂操祈攥紧拳头:辣鸡服务,扣工资!

    不过甚尔很快精神了,因为外头围着的一圈人影,从左往右算,六眼,咒灵操使,女仆,星浆体,这阵仗,如果不是知道出了什么事,甚尔都快以为是咒术界反应过来他这个漏网之鱼,要来围剿他这个“术师杀手”了。

    男人佝偻着背,嘀嘀咕咕走远了,“什么运气啊”。

    五条悟拉下墨镜,苍蓝色的眼睛盯着他从无到有的背影,仿佛在哪见过,目光中流露出的情绪介于兴味和探究之间。

    甚尔和五条悟第一次见面,是在五条悟童年时期。那是甚尔第一次立于他人身后而被察觉,从此他真切感知到六眼的敏锐。

    天与咒缚吗?

    大概只是顺口一提,“杰,他身上没有咒力。”

    夏油杰一愣,不过既然五条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追究的意向,他看了眼明显还沉浸在气恼中的短发女生,迅速调整好语气和表情,“不好意思,请问那个人是游客吗?他为什么可以进去?”

    “你看不出来吗?”对方根本就懒得看他,推开门走进去,“是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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