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春得意地咧开嘴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操作柄，这是她自个花了半个时辰时间弄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梁宴却盯着投影而出的机器，拆解一样缓缓分开，露出其中一块类似普通弹簧的装置，下面套有一个银色圆筒，下面是一个金属片，是个极其精巧的设计。
陈长春在旁边解释道：“我和程新月分析过，花凌的设计需要大量的能量来维持运转，原始燃料需要很大的能量密度，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不过能量传输的载体需要反复将能量转换，又要最大限度降低损耗，所以这枚小小的部件就显得很重要。”
阿容瞳孔颤动，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精巧的装置。
梁宴：“嗯”
她说：“需要什么材料？你们列出来，我通知李黎去准备。”
程新月却摇头：“殿下，怕是有点难。”
“李大人那边应该为难，因为需要的是东方百年太阳树精的一根枝木。”
她们国家地处西境，往东走是一处森林，穿过森林回来到新的国度，名叫盛国。
之前皇姐提过的玄青宗和存在赤凤的赤翎宗都在此国，此国宗派与皇权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因此，宗门也算此国一个特色。
更有趣的是，此国以男权为尊，很多在本国土生土长的国人若是知道此国存在，怕是惊愕不已，会叫道：“男的能懂什么？”
不过懂些历史都知道，就连本国几千年前也是由男权统治，直到第一任皇帝斩杀了可以与人类顶级神境修士不相上下的妖兽九尾狐，获得了巨大的力量，终于推翻了男权，成为第一任女皇。
后来，皇帝学会封印九尾狐的力量，将整个国度覆盖，彻底废掉所有降生在本地男性的灵根，甚至以烙印等手段，将男性圈养起来，永生不得出境。
只是现在人们宣扬平权多了，也尝试给自己装人造灵根，不过在绝对的武力压制和对生育权的掌控下，男性处境依旧堪忧。
盛国不太好科技，更着力在自身修为上，此国东方便有一棵古树，后来被称为太阳树，树木吸收天地精华，最终凝成自然精灵，后来不知所踪，只在东方阳光浓郁处四处流窜。
梁宴摸着下巴，本来就在看时间去一趟盛国，一来寻找材料，二来找找那个大弟子留下的毁灭之力。
借找材料的由头去找毁灭之力，也容易掩人耳目。
看来时间提前了。
她点头，“行。”
程新月却问：“您打算派谁去？”
梁宴没回答，问她：“你希望谁去？”
程新月没什么表情，“我一定得去，如果没有我，太阳树精你们找不到。”
陈长春显得懒散多了，“我去了没什么用，程新月都会，要是我胳膊肘不好了嚷起来还给你们添乱。”
她嘿嘿笑，“我就不去了。”
她这种人搅浑水本事惊人，还真没打算让她去。
梁宴点头：“行，那你去找李黎，去帮她培训学生。”
陈长春：“行行行。”
梁宴接着道：“还有，你出一份试卷，是皇家学院的院长让出的，你应该懂出哪些题吧？”
陈长春翻了个白眼：“我不会。”
梁宴：“不可能。”
“你以前在里面教学生不也出过卷子？”
陈长春却振振有词：“那是以前，现在的学生一届不如一届，我怕我为了出一份简单到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卷子抓破脑袋。”
梁宴却没什么反应，默认不去听她的话。
陈长春没法反抗她的命令，脸惨兮兮的，感慨自己被摆布的一生后发现没有人搭理，又讨人嫌地凑到阿容面前。
她不敢当梁宴面喊小畜生，就笑眯眯状似亲和地叫：“阿容，干什么呢？”
她弯着腰，去看阿容面前的屏幕。
漆黑的电子纸面，各种线条勾勒出依稀可见的模样。
“哎呀。”
阿容头也没抬，“做作业。”
陈长春昨天看他好玩，以前当老师的破习惯上来，随手布置了份作业让他去做。
她也没当一回事，现在一看才想起来。
“啧，你这不对啊。”
阿容手一顿，他抬起头，漂亮的脸布满不解，“哪里不对？”
陈长春这厮便开始了指指点点，包括线条的粗细都苛刻地批判起来，条条件件，将面前的图稿批评得一文不值。
阿容就像个犯错的学生，脸开始发红，在陈长春噼里啪啦的批评下不停反省。
梁宴：“闭嘴。”
陈长春理直气壮：“我在批评学生，家长不要插手。”
梁宴一只手掏了掏耳朵，吐出一个字：“吵。”
陈长春露出不满的表情。
程新月终于赶人了，“确实很吵，你可以走了。”
然后陈长春和梁宴站在闭合的门前。
一出来，陈长春就要离开，梁宴却挡在她面前，一只手捏着她衣领，将人摁在冰冷的石壁上。
陈长春：“什么意思？”
她挣扎了两下，最后只好放弃。
梁宴语气平常，指骨恶意地捏着她的喉管，提着陈长春就像提着鸡崽子，“你刚刚说的，我可都记着呢。”
她的声音在冰冷的石道中显得森然。
陈长春却咧开嘴笑了笑，没有丝毫躲避，坦然又大方，“我说的都是实话，跟你细说的场面句句属实。”
梁宴眼睛眯起：“你在这里面，在那段时间里，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陈长春：“看客。”
她接着道：“我去朋友家做客，不过分吧？”
见对方始终盯着自己，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又没碰你爹，当时他就吊着一口气，肚子都被捅穿了，我怎么下手？”
她应该感谢自己有幸没有碰过自己的父亲。
梁宴心想，不免有十足的恶意，若是此人参与过伤害柳自容分毫，她也会将其千刀万剐。
还有其他的妖魔，甚至阿容的父亲，所有的妖魔，都得死。
要叫他们以更凄惨的死法死去。
她心里冷得吓人，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在杀戮上如此热衷过。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直接弄死你？”
陈长春却坦然道：“我相信你您更希望知道自己父亲的经历。”
她发出一声轻笑，“毕竟，有用的话，有用的信息，很多都是粘着血的，同样也要以惨烈的方式说出口。”
梁宴嘴角上扬，她看着陈长春毫不畏惧十分自信的眼睛，轻声道：“你倒是好胆量。”
她另一只手的指骨“咔咔”发出脆响，将人放下来，转头离开。
门内，程新月来到阿容身后，看着所谓的“作业”。
阿容则垂着头按陈长春说的一点一点修改。
其实，他做出来的东西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已经很棒了，就算是陈长春，只学一两天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她决定遵从鼓励教学，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放在旁边桌上，“很不错，这是奖励你的。”
她很久前就发现阿容嗜甜，就连吃饭也偏好糖豆之类的小零食。
所以就多了在怀里带糖的习惯。
阿容神色沮丧，只看了眼糖果就扭过头，声音闷闷的，“我做错了好多。”
程新月说：“已经很厉害了。”
阿容没说话。
他只在心里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程新月却笑了笑，揉他脑袋，这段时间他已经被养得很好了，头发都恢复了光泽，“你知道殿下刚刚与我说什么了吗？”
阿容没抬头，“什么？”
程新月：“若你不是真心喜欢这些，她更希望你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
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
阿容直直地盯着图纸，心里各种情绪交织，叫他声音都带了几分刻薄的味道。
“程大人，可我是妖魔啊，怎么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呢？”
他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好像嗜血的猛兽一样妖异，声音却轻声细语的。
程新月顿住，她将手放下来，好半天才说：“她真的很爱你。”
阿容：“我知道。”
他用嘲讽的语气说：“她爱的是她的弟弟，不是一头妖魔，若非我披上了这层壳子，你猜我的处境如何呢？”
“所以，请您不要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说完，不顾程新月淡下笑容的脸，反而微微一笑道：“程大人，老师，今天的课程您还没讲给我呢。”
像个被所有老师喜欢的勤学好问的学生。
过了几天，早上，太阳还没出来。
阿容被叫起来，跟程新月一起走出大门。
他心知这几个人即将启程，但也没料到程新月这么轻易就带着他去。
梁宴正靠在树上，手里把玩着时新的电子玩具，她没穿平时高调张扬的华服，而是换上一身简单朴素的衣裙，长长的裙摆落在地上。
她看到两个人过来，招了招手，见到阿容也不惊讶，只随口问了句：“把他也带着？”
程新月“嗯”了声。
阿容手指不由得揪紧，大概因为换了身衣裳，抛开梁宴那双慵懒的漫不经心的眼睛，大概真的多了些柔和的气质。
程新月道：“您身份特殊，怕是不便。”
梁宴却无所谓：“没关系。”
她看起来无聊，又对阿容招了招手，“过来。”
阿容走过去，睁着大眼睛，“殿下……”
梁宴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质吊坠，将他又拉近了些，戴在他脖颈上，还吩咐道：“别取下来。”
看不出什么材质，轻飘飘的，唯独触感冰冷，有点像冰块。
如果他稍微蠢些，恶意再多些，就可以大胆地揣测这又是什么害人阴毒的物件。
他乖乖地没有好奇打听，将坠子收进衣襟。
梁宴问他：“不待在府里吗？”
阿容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他倒没那个想法，只是程新月要去，他跟在程新月旁边可以学得更多。
他点头说：“不用了。”
梁宴发现其实阿容性格是偏冷淡的，褪去了些许保护自己的外壳，露出的是沉默冷淡甚至冷漠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