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宴摊开掌心,上面方位清晰地指向后方。
正在渐渐外移。
她将手掌合拢,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望向远方。
这座山中,有一座不一样的秘境,只有幸运者或不幸者有幸踏入。
绿油油的植物大得比人还好,顶处透明剔透的宝石因为来人响起清脆若银铃的歌声。
中间放着一张桌,桌上燃着奇异的香,香雾袅袅,模糊了主人的面容。
是一个银发之人,似男似女。
梁宴来到此人身前,“怎么出去?”
主人抬头,竟然露出一双空洞洞的眼眶,他轻声道:“你受伤了。”
梁宴不耐烦地将剑攥紧,“砰”一声插在桌上,“与你何干?”
“把你这该死的秘境收了,不然我夷平这里!”
主人却笑了笑,摇摇头说,“别急。”
山中自然所化精怪大多狰狞若本相,很少有如此美丽如此像人的。
他看起来不急不徐,“你已经为了赶路强行突破,伤了经脉,现在若是将寒舍夷平,你要找的人怕是要远走高飞了。”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梁宴坐下来,抱着胳膊,“玩什么?”
“你们这些精怪就喜欢找人玩游戏,赢了就走输了就死,真是无聊透顶。”
主人一滞,短暂的安静后,他道:“既然你猜到了,那就算了吧。”
他从容地拿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逃出来的转盘,微微一笑:“希望您的运气不错。”
转盘上面几乎都是黑色,只有一丝雪白。
一个代表生一个代表死。
梁宴眯起眼睛,她将这个转盘观察了个遍,拍了拍桌子,不禁冷笑:“这么想要我的命啊。”
主人饱含歉意道:“这是上一个人的。”
他一挥手,转盘又变了一副面貌。
全黑。
瞬间的安静后,梁宴脸色阴沉直接站起,将剑拔出劈下,木桌子直接被她劈成了两半。
“什么意思?你玩我呢?”
“既然如此,等我先收拾了你,再去找人。”
主人叹了口气,“这全由您的运气说了算。”
梁宴一想起运气心里就恼火,今晚被陈长春那狗东西搞了就算了,阿容竟然也跑了,现在一个破转盘都来嘲讽她的运气。
她一时怒上心起,抬手就把转盘上的指针拆下来,捏成碎片,剑直接放在主人肩头,威逼胁迫,“这下可以了吧?”
主人一怔,张了张嘴,似乎作为拦路精怪从来没遇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过客,“姑娘倒是……与众不同。”
梁宴冷冷看他:“这下可以了吗?”
主人道:“过去倒可以……”
“那就别废话。”
主人被她打断,也不生气,苍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的身后凭空开出一条小道。
梁宴无意与他纠缠,正要离开,对方说:“我已将他们拦住。”
这精怪竟然还有如此好心。
梁宴说:“谢谢。”
她踏出小径前,听到身后悠悠道:“您还未过我这一关,除非此山夷平,我不会放过你。”
空空荡荡的林子里,只有这道声音仍有余响。
难怪有如此大的力量,原来是山精。
山精天性质朴纯洁,竟然还有拦路杀人的,真叫人大开眼界。
不过谁不放过谁,倒还另说。
她摊开手心,上面光点已然停留,正在缓缓地飘摇起伏。
阿容已经被层层泥土裹挟,这一切只在瞬间发生,他在慌张之中很快定下心来,“这怕是山中精怪作祟。”
只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他用力挣扎也无济于事,厚厚的湿润的泥土带些腥味,让他越陷越深,忽然,他瞳孔猛地缩紧为一点。
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腿。
穿过泥土,利爪一样的东西,将他的腿扣住,尖锐的指甲用力下插。
剧痛来袭。
他瞪大眼睛,腿挣扎挪开,努力想躲开这东西,没想到这鬼怪竟然像阴魂一样,如附骨之蛆,不能逃脱分毫。
他一动,下陷的速度越来越快,旁边老板娘同样遇到相同的东西,脸色惨白,见阿容在动,大喝一声:“别动!不然就要被拖下去!”
此时泥土已经没至他的鼻腔。
阿容咬着牙,果然不再动弹。
那东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尖锐的指甲开始往他的骨缝里钻,他的膝盖,他的脚踝脚趾……
“啊!”
他声音凄惨十足。
此时,远处突然来人,一道熟悉的身影迅速飞至。
阿容猛地抬头,脸色僵硬,无奈被困在地下,无法逃脱。
来人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便刚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算计,她依旧如此。
她沉默地提着阿容的后颈,将他从土里拔出,像拔萝卜似的,然后将他扔在地上,目光森冷无比,凝视着旁边面色青白的老板娘。
她走到这人面前,蹲下来,声音森然仿若厉鬼,“你惹到我了。”
“小畜生。”
她提着老板娘的头发,狠狠往上一拽,瞬间,凄厉的惨叫声后,老板娘的头皮瞬间脱离,此时绿色的血也格外有视觉冲击感。
阿容浑身一震,想趁机偷偷离开,哪怕死在山精里都比被这个恶魔折磨至死好。
他牙齿颤栗,这时,梁宴背后仿佛长眼睛一样,悠悠传来一句:“阿容,我已经很生气了,如果你再跑,我不确定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阿容只好顿在原地。
梁宴将老板娘拔出来一截,慢条斯理道:“小畜生,你怎么敢这样耍我,和陈长春一起,嗯?”
她掏出一把小刀,刀子刃部已然锈钝裂开,老板娘虽然始终冷着脸,见到如此场景还是脸色发白,瞬间没有血色。
下一刻,梁宴将她的身体踩在地上,一部分陷入泥土使她身体奇异地扭曲起来,她疼得浑身颤抖不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是蝼蚁而已。
锈钝的刀开始切割陷入地中的血肉,瞬间,老板娘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停挣扎,却被一巴掌扇得脑袋一偏。
一下,接着一下。
她的血肉骨头被钝刀子一段一段刮开,期间足足刮了一个时辰,她身体被活活割成了两段。
她痛到惨叫,林子里只有她凄惨得好似厉鬼的哭叫求饶,就连晕过去都是痴心妄想。
整场折磨持续了两个时辰,最后她只剩下上半身一段,梁宴一手插入她的头颅,将她拖拽着,面无表情,只有眸中冰冷毫无温度的视线,像被屠夫凝视的牲畜,她瞳孔狠狠缩紧。
她的脑袋跟着被刀子割下来。
她的尸块混着血,被吞入大地。
梁宴没有施清尘诀,她满身的血,大片大片的深绿,双手更是鲜血淋漓,她站起身,转身用一种叫人害怕打心底恐惧的视线直勾勾盯着阿容。
阿容脸上没有血色,他的腿刚刚被精怪活生生扭断,他脑子一片空白。
轮到他了。
他亲眼目睹老板娘凄惨的死状,就在不久这人还自信地说出要带他回家之类的话,她被一个恶魔活生生肢解而死,直到最后头颅落地才得以解脱。
梁宴缓缓朝他走过来,阿容瞳孔震颤,用手徒劳地爬动想要逃开。
下一刻,他的后颈被捏住,他被一道大力拽了回来。
他的下颌被捏着,迫使他跟面前的人对视。
正好对上曾将他踩在脚下那样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幽暗至极,面前人声音却平静得好像平常,“阿容,我很生气。”
阿容脑子空白,他好像看到旁边沾满妖魔血的刀子,突然,他用颤抖的声线喊:“姐姐。”
面前人凝视着他。
他哭出来,“姐姐,我害怕,我只是害怕。”
“我怕我身体里的蛊,我想活着,我只是想活着,这有错吗?”
他紧紧地抓着梁宴的手,像是抓到最后的希望一样,“我不想死,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死,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跑了……求求你,放过我这回吧……”
面前人哭得肝肠寸断。
这样卑微求饶祈求饶过性命的场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他突然有些恍惚的想。
下一刻,他的脖颈被捏紧,整个人被摁在地上,梁宴却说:“饶命?”
“饶命?”
她低低地笑了笑,眼底一片赤红,“饶命?”
阿容被她捏得近乎窒息,艰难地挣扎。
“我饶你什么命?你不是我弟弟吗?我要饶你什么命?”
阿容眼神凝滞。
他被松开,此时心知必死无疑,他绝望之后也不再装出一副乖巧模样,语气嘲讽又无情,“你说得好听……弟弟……”
“呵呵……”
他面目狰狞起来,一字一句道:“在你们人类手里,我几时真正将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哪一时哪一刻不是在苟且求活?”
也许他此刻本性爆发,梁宴从来没见过自己单纯可爱的弟弟这副骇人模样。
他疯狂地咳嗽起来,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好不容易止住,用沙哑绝望的声音道:“我恨,我的修为被废,就连活着就要依仗人类,人类给我下蛊,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抬头,惨白的脸看起来凄惨至极,“我随时都要面临死亡,我恨,我被妖魔厌弃,被人类玩弄至此。”
两行泪水顺着他的眼眶缓缓下滑,他紧紧抿着唇,就像不是他在哭一样。
明明遭受过这么多委屈,他也没哭过,甚至是不屑于哭,没想到临死居然还没出息地流泪。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有些无奈而自嘲地想,自己真是穷途末路,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敢在这个人面前歇斯底里地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