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等到最后一滴眼泪落地,梁宴都没有说话。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笑容很快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干裂的嘴张了张,“你要杀要剐就动手吧。”

    只不过是迟早要降临的死亡罢了。

    沉默无声。

    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来到,他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个正在颤抖的怀抱。

    他有些怔愣,这个冷漠残忍的恶魔竟然也会颤抖,也拥有如人的温度,也拥有脆弱的一面。

    他被紧紧地环抱着,寂静的林子里只剩下飞鸟的啾啾低鸣。

    耳边是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对不起。”

    她在道歉。

    阿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对方浓厚似墨的长发,张了张嘴,眼眶一阵酸涩。

    两行眼泪再一次涌出,许久得不到倾诉的委屈再一次发泄出来,他一开始只是流泪,然后一抽一抽地哽咽,最后哇哇大哭,像个受了委屈在家人面前哭的孩童。

    他抱着梁宴,两个人在地上坐着,紧紧抱紧对方,像是抱着自己最后的港湾一样,哭得不能自已。

    这个人类,这个冷血无情的人,是他的姐姐,是他可以信赖依靠的姐姐。

    他哭了很久,直到最后声音都哑了,才渐渐止住了哭,期间对方一言不发,始终紧紧地抱着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好像要把他揉入骨血。

    他挣扎了两下才被对方后知后觉地松开。

    他眼睛都哭肿了,跟个核桃似的,梁宴把他松开,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别哭了。”

    阿容擦了把泪,闷闷道:“我刚刚以为我会死。”

    梁宴:“嗯。”

    他紧紧地看着她,“你真的不会杀我吗?”

    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梁宴摸了摸他的脸,血将他的脸都染湿了,“我会保护你,让你永远不再受伤。”

    此话一出,阿容瞳孔泪光闪动,他低着头道:“好。”

    梁宴却捧着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阿容,你是一个妖魔,不仅如此,刚刚还背叛了我。”

    她声音平静,没有丝毫的怒意和杀意,“我讨厌妖魔,憎恨背叛我的人,每一个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她看着他,“你是例外。”

    阿容被她的眼神惊到,他想低下头,或者转过身试图躲开,对方却发狠地将他的脸掐紧,不容许他有丝毫闪躲。

    “这样可以证明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了吧。”

    阿容喉咙沙哑晦涩。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睫毛颤了颤,“我……我的腿有点疼。”

    岂止有点疼,简直疼到骨子里了。

    梁宴看向他的腿,只见鲜血淋漓,血肉坑坑洼洼,骨头被恶意扭曲,看起来骇人极了。

    她心里发疼,脸上沉着,“我带你回去。”

    早知道就不为了泄愤耽搁那么长时间了,还害得阿容在冷风里拖着一双伤腿疼了这么久。

    她把阿容背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路上,阿容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背上,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依稀可以猜到应该还是面无表情的。

    突然,梁宴道:“我已与程新月说过,带你去找人试试解蛊,所以不用担心。”

    夜色漆黑。

    阿容一愣,然后低低地“嗯”了声。

    两个人接着走,梁宴话却多了起来,也许是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小的时候,我被皇姐欺负,她让我跪在地上学狗叫,当时我母皇带着你的母亲路过,看到了。”

    阿容几乎没有在她口里听到过自己母亲的只言片语。

    他刚刚哭过,声音又沙又哑,“她惩罚你了吗?”

    梁宴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阿容将她环紧,脑袋趴在背上,记忆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也是。”

    梁宴声音悠悠:“皇姐从小深受母皇喜爱,她是长女,又是母皇爱人所出,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的父亲是一个罪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行刺被废杀了,母皇厌恶我的身份,她认为我身体里有肮脏的血脉,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顿了顿,她嘲讽道:“她也没活多长时间。”

    阿容静静地听着。

    他也被父亲厌弃,他有人类的血脉,妖魔那边老是叫他“杂种!”“肮脏的血统!”“人类!”

    梁宴道:“你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善良宽容悲悯……”

    “要是没有他,恐怕我已经长成了愤世嫉俗的性格了。”

    阿容一阵沉默。

    许久,他道:“我恨那个人。”

    他语气含着恶意,“如果不是他为了博得父亲宠爱执意生下我,我也不会遭受这些,什么善良什么宽容什么悲悯,都是假的。”

    梁宴没说话,就在他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长叹一口气,“对不起。”

    阿容一怔,脸上森然的表情消失。

    “以后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开心的就告诉我,不要在偷偷跑了,好吗?”

    阿容眼眶发热,喉咙好像又痒起来,“好。”

    他想了想,又说:“今晚你看起来好吓人。”

    “我还以为你也要像那样一刀一刀把我切成……碎块。”

    他声音有些委屈,“你看起来太吓人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害怕你,害怕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梁宴低低笑了笑,发出短促的笑声,“我是故意的,我太生气了,我想一定要让你知道惹我生气的后果。”

    顿了顿,她道:“可是我一看到你哭,看到你叫我姐姐,所有想骂你的话都说不出了,你怎么能那么想呢?就算有人拿刀放在我脖子上我也舍不得伤害你。”

    阿容喉结上下滚动,他眨了眨眼,把泪水从眼眶里驱赶出来。

    回到客栈,程新始早就回来了,她一直等着梁宴,听到人回来的声音,她高兴地推开门,却见到两人都一身血,腥臭扑鼻。

    她脸上表情一滞,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来回,最后梁宴终于耐心告罄:“看够了吗?”

    程新始脸色怪异,一眼就看到阿容曲折断掉的腿,“你把他腿打断了?”

    梁宴没理她,把人放在床上,对旁边老神在在的程新月道:“你惹出来的事,把他给我治好。”

    程新月看了眼床上可怜兮兮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人,神色不变,说了声:“好。”

    程新始嫌弃梁宴满身的血腥味,一把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给你好好弄弄。”

    两个人来到另一间房,刚进去程新始就“啧”了声,满脸兴奋,“你对他做什么了?他哭得那么惨?”

    梁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抬手施了个清尘诀,冷冷道:“别管。”

    程新始脸上兴奋的表情变淡消失,她阴阳怪气道:“平时里护成那样,别人碰都不能碰,没想到还是你狠得下心。”

    梁宴没理她,坐在旁边凳子上喝了口茶,“程新始。”

    她叫了一声,杯子被“砰”一声放在桌上。

    程新始咧开嘴笑,凑过来:“有何指示?”

    梁宴露出冷笑,目光透过窗台外漆黑的夜色,“你去把陈长春给我绑过来,要是反抗,就格杀勿论。”

    是时候给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一点教训了,不然真拿她梁宴当善男信女。

    程新始闲了这么久,可算有新任务了,她眼中放出兴奋的光,“属下遵命。”

    她提剑踏窗离开,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隔壁房间里,程新月将药上好,微笑着看阿容因为上药疼得咬牙,“舍得回来了?”

    阿容笑了笑,抬起惨白的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早就说那个赝品在程新月面前撑不了多久。

    他话说得丝毫不客气,也许是因为再装下去也没意义了,他语气听起来阴森森的。

    程新月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似的,被这么质问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道:“你进入箱子的时候。”

    “我们阿容对陈长春的表演很上心呢,一定是要说什么悄悄话。”

    她坐在床上,“我当然不能打扰你们了。”

    她深黑的瞳孔让人看不到底,轻声细语,“那个赝品演技太好了,都不像你了,不然的话,我真舍不得杀了他。”

    阿容紧紧抿着唇。

    程新月却像平时那样,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的血跟你的一样。”

    “好了。”

    她站起来,笑容淡下,扫了眼阿容正在愈合的腿,“今晚你不用睡觉了,准备考试吧。”

    犯了错,总是得惩罚的,也不能一昧地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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