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翻过一座山，来到所谓的沼泽前时，程新月远远地望了一眼，只见沼泽里悄无声息，没有一点生命迹象，一滩死泥。
果真如陈长春说的那样。
陈长春腿翘得老高，见此得意地笑了声，“我都说了你还不信，程新月，你这自作聪明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程新月面无表情，“程新始，让她闭嘴。”
程新始“哦”了声，抬手把陈长春下颌捏碎。
“咔”一声后。
程新月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在对方苍白又嘲讽戏谑的目光淡淡道：“别嘴贱，不然受苦的是你。”
马车进入前行，她们加快了速度，终于在日落前来到南方大城。
赤翎宗的立宗之地。
南方大城这几天很热闹，街上到处都是行人，来来往往，商贩吆喝叫卖。
穿着各色弟子服的宗派弟子成群结队。
外头传来程新始兴奋的叫声：“好热闹啊！”
陈长春掀开帘子，左右看了看，瞟了程新始一眼，“要宗门大比了，能不热闹吗？”
盛国宗门间每隔几年就有大比召开，这种传统来源于曾经大地裂开妖魔横行的时代，有志人士自发组成队伍前往抗敌，后来这种形式被传承下来，现在各宗派来此无非是让新生代弟子凑个眼缘或者用于考核。
主场宗门赤翎宗这段时间应该也在忙着组织宗门大比。
不远处，城市中心，已经竖起一个巨大的屏幕，足有好几栋楼叠起来那么大，只是远远看着显得小而已，屏幕光影浮动，各个明星弟子黑马弟子的头像划过，最后是一张榜单，上面列着各色黑马弟子的票数，大多都是商人用这个噱头打广告赚钱，准确性不高，由民众投出。
天气十分晴朗。
程新月睁开眼睛，掀开侧帘，往外看了看，微微一笑，“说起来，再过两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她很多年前曾有缘来过一次，当时只有二十多岁，是一个籍籍无名修为低微的人，只能站在台下看，却见识了许多天才在台上闪闪发光锋芒毕露的模样。
谁见了不感慨一句少年意气？
纵然当时分外向往，如今岁月变迁，心态也不复当年那样冲动意气，那段浓墨重彩的记忆自然淡了些。
这时，马车停下来。
门口一队穿着深红弟子服的弟子行礼后，为首的青年问：“请问是来自圣女国的朋友吗？”
陈长春回答：“是。”
青年一身红衣，衣摆上绣着彩凤金色暗纹，腰间挂了一块温润墨绿无瑕的玉佩，上配龙鳞腰带，佩剑更是采用凤羽装饰，背在身后，形容俊美，眉目似画，身形高大，气质从容。
是个极好的面相。
只看用度，就知道应该是某位核心弟子。
他目光在陈长春身上停留了一瞬，眸光倒映着对方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一愣。
旁边人忙扯他，“师兄！回神了！”
青年猛地回神，在陈长春轻佻的目光中耳侧绯红，声音也不似刚刚那样利落从容，“师父特令我接待远客，客人，请随我来。”
几个人下车，他打了个手势，身后弟子就会意过来将马车带走停放。
她们被青年带着走。
陈长春跳下马车，凑到他跟前：“你师父是谁？”
“李明行？”
李明行是赤翎宗掌门。
青年忙回答说：“正是。”
陈长春“哦”了声，“那你就是这一辈弟子里最厉害的那个，我听过你，叫……季显？对吧？”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季显心里跳个不停，“你知道我吗？”
陈长春都多少年的老妖怪了，怎么可能看不出季显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当然了，我大老远的就听说了，赤翎宗首席大弟子，千年一出的天才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后面走着的程新始一脸不屑，路上来的时候就懒洋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见到男孩子竟然还摆出这样的一副嘴脸。
差了几千岁，亏她还下得了手。
阿容在后面跟着，扬了扬嘴角笑起来。
程新始把他搂住，“你也觉得好笑是吧？”
阿容摇摇头，忍俊不禁说：“我觉得你在嫉妒。”
很快，他们来到赤翎宗大堂，掌门是个风风火火的青年模样的人，跟她们寒暄了会儿，非常热情地问：“梁宴殿下呢？她给我来信说要来，我老早就准备好几百年前酿的酒了，这次一定要与她一醉方休！”
他往后看，“她人呢？莫非是好热闹跑出去玩了？“
“唉……她就是这种人，来了也不知道过来看我，亏我还专门跑去赤凤那里拔毛，真没良心！”
程新月摇头说：“她有事耽搁了，让我们过来，顺便看看您。”
掌门兴奋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下来，“这样啊。”
他叹了口气，一拂袖子，“唉，这种人天天忙，我早些年就劝她把职位辞了算了，当个清闲人，来我这儿当个挂名长老有什么不好？忙里忙外的也不嫌烦……”
他目光落在阿容身上，声音戛然而止，笑着的表情也跟凝固了一样。
“妖魔？”
他指着阿容，“你们打哪儿找的？我靠！跟个女的似的，我从没见过这种妖魔……稀罕啊……你们那儿的女人也好这一口？”
程新月脑袋上血管直跳，陈长春乐开花，“掌门，慎言啊。”
阿容一脸无语，后退一步，程新月把他又推到前面，像过年强迫孩子喊亲戚的家长，“这是我学生，也是殿下的弟弟，名字叫阿容。”
“阿容，叫人。”
掌门“哦哟”一声，一把把阿容抓到面前，“你是梁宴的弟弟？哎呀，怎么是个妖魔啊？不过也不算什么，我还没见过你呢，那老皇帝不就生了俩吗？是认的吧？我还没送你见面礼呢……你要什么？”
他实在堵得人说不了话。
阿容无助地缩着，生怕被他口水洗礼。
他又被程新月拉回去，程新月一边抚摸着他脑袋，一边说：“阿容，想要什么，跟他说吧，不用客气，他是你姐姐的老熟人。”
掌门摆手，“他肯定不好意思嘛，这孩子挺内向，这样……小显，过来！”
门外季显进来，走到他面前，“师父。”
掌门把阿容塞给他，“你去，带着他去我的私库，他看上了什么就给他拿，完了就带他去玩，这城里你常去的地方带他去走走，热情点哈，别老板着你那张臭脸……”
季显无奈地看着尴尬的阿容，“师父……唉，算了，那我带他走了。”
他微微一笑，拉着阿容往外面走，“你叫阿容是吗？我陪你玩吧。”
掌门颇为感慨地看着自家弟子，“明明小时候多可爱，现在怎么老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是朋友太少了，唉……要知道以前就不老拘着他练剑了，人都给练傻了！”
程新月始终维持着从容的笑，看得旁边的程新始暗自咂舌。
掌门：“你们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几天，正好要给羽毛消火，才拔下来的可轻易带不走。”
程新月说：“那就麻烦您了。”
“麻烦啥呀！”
“嗨！”
他指着大堂，“以前梁宴那个土匪恨不能把我这里搬空，我都没想到你们这一次居然这么有礼貌。”
“正好我这几天也忙，不是大比了吗？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不光要忙弟子考核训练，还要被那些商人骚扰，一个二个的都闹着要投钱……烦死了！那个……我先不聊了啊！”
他怀里通讯器又响了，他一脸烦躁地抓了抓头，“你们自便！我过会儿再来陪你们，有需要的就找小显哈！让他安排！”
他大步离开了大堂。
话唠！
程新始总算安静下来，她掏了掏耳朵，旁边是陈长春的笑声，“你们是不知道，以前这个掌门还是弟子的时候，看到梁宴殿下简直惊为天人，展开猛烈的追求，后来知道她不是本国人后还哭着要跟着殿下回去。”
她好像知道好多八卦。
程新始稀奇问：“还有这回事？”
陈长春哈哈笑：“当然啦，最后他是被自己师父抓回来的。”
她还记得上一任掌门，那个脾气暴躁又雷厉风行的老头，偏偏对自己唯一的这个徒弟无可奈何，知道徒弟上赶着要嫁去别国，简直要气得吐血，把他抓回来后打了好久又关了两年，最后他才老实下来。
现在两个人就变成朋友了。
有了师父命令，他一开始不敢去找梁宴，就写信送过去。
从一开始一天十几张到后来零零碎碎一天一张。
最后是怎么断的呢？
老掌门死了以后，他就不写信了，一写就想起当年师父劈头盖脸骂他的样子，人都死了总不可能还不听话吧，于是从被师父骂得不敢写到之后触及痛点不再愿意写。
这段往事自然消失在尘埃里。
程新始：“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长春冷哼一声，“我自有我的办法。”
“我不止知道梁宴殿下以前的事，还知道你小时候哭着找程新月，我都知道，没有谁可以瞒过我。”
程新始：“得了，你就吹吧，还不是因为你无缝不入阴魂不散。”
陈长春“呵呵”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