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到来的是无尽的失重感。

    人类的神话故事中不止一种在诉说人的根源属于大地，一旦人的双脚脱离地面悬置半空就会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恐惧。这是本能，人天生亲昵土地。

    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只要是动物就存在野性。野性可以等同于野心。

    征服大地后就会妄想征服天空。

    达米安最先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坠落中稳定身形，义警的兼职和出身让他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备案都得心应手，他轻易从煤油灯掉落一闪而过的光中发现了梯子。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有梯子他们还要又是唱着歌又是从祭坛上坠落，只是反应极快丢出口袋里的小道具。

    达米安在一段缓存的下坠后，稳稳抓住梯子，找到了落点。

    这时他想起来，在他掉下去前身边好像有个人，他才到家没多久的姐妹。达米安不擅长保护别人，比起防守他更擅长做进攻的那一方，这主要归功于他受到的教导，不是蝙蝠那一方的。

    塔利亚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他的父亲多么英武，他会成为他父亲的继承人。蝙蝠侠的披风应该属于他，韦恩的一切也应该属于他。

    因为他是达米安-韦恩。

    全家除了父亲外，唯一一个活着的韦恩。

    达米安从未对兄弟姐妹有任何幻想，因为他已经有很多出色的兄弟姐妹，包括克隆体。但莉莉是最特殊的那个，她弱小废物的凸出，对比那些没用的普通人她又好上那么一丁点。

    只有一丁点。勉强让达米安承认她属于韦恩家族。

    可她还是太脆弱了，对比她的兄弟姐妹们，太过脆弱。达米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锐利的目光试图从灰尘和碎石中找到金发女孩的身影。他当然知道保尔会保护莉莉，但他们有段距离。

    在坠落时只有达米安离莉莉最近。

    达米安应该救她。即使莉莉不姓韦恩只是一个路人，达米安也应该第一反应救她。她不是义警，她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普通人。

    罗宾有义务去拯救普通市民。

    黯淡的金色被扬起的灰尘和沙土淹没。

    坠落就像一场冒险，空气是托举着她的柔软棉花，惊慌如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在呼吸中自然消解。

    莉莉在第一时间就被人抓住手腕，最近总碰到些危险的事情，即使莉莉并不在意作为她的守护者杰克却深深忧虑。他很担心莉莉的安全，他精心养护的百合被人偷走了。但他什么都没法做。

    因为杰克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维度。正如莉莉的神，只有通过【桥梁】他们才能抵达【彼方】。

    莉莉为此而存在。她是

    “我能睁开眼了吗？”女孩小声地提问。

    她被杰克的风衣兜住脑袋，碎石和灰尘皆无法靠近她。因为有人为她挡住所有的危险，就像每一次，莉莉像公主一样被恶龙庇护在翅膀下安静等待。

    “再等等，小公主。”恢复成年人体型的白发男人抱着女孩卡在安全的角落，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其他人的颜色，惊慌是黄褐色、愤怒是橙红色，一团漆黑的阴影从天而降。那是能够吞噬一切的黑色。

    大家长来了。

    杰克遮住自己右眼，他看到布鲁斯在下落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一触即离的对视，被发现了吗？当然不，凡人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赫萝克能让被他双手接触过的一切都变成神器，而他的披风被赫萝克强化是具有隐匿效果的神器。

    然而，能在神器的效果下察觉到他的存在，作为人类真是相当了不起。

    杰克扫了眼其他两个孩子的位置，挑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把莉莉放下。他丝毫没有想过要帮莉莉遮掩她的异常之处，弯腰细心地把莉莉整理好因为运动有些散乱的头发，拍掉裙子上粘上的灰尘。

    “这样就好看了。”无法被其他人看见的白发男孩满意地牵着女孩的手，走向终于不再落灰的房间中央。

    这是一间地下室。

    达米安顺着梯子快速落地，他试图从未平息的灰尘中分辨周围环境，这是一间很大的地下室，一个集会所。达米安熟悉这些。房间中心很多椅子，墙壁上有泛着荧光的花纹，因为灰尘太多无法辨认，边缘的装饰物可以看出一个教团的倾向。

    达米安试图走向中心，但他没有走几步就停住了。

    他的手接触了一些粘稠的液体。

    保尔发光的超能力很明显，显然这个笨蛋还不会控制。达米安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发光的人形，保尔站在房间的最中央，借助地下室的荧光，达米安勉强辨认出了他身上似乎背负着某些能够扭曲光线的东西。流体，很黏，达米安已经接触到了那种恶心的东西，具有透光性。

    像某种人类位置生物的尸体，达米安知道，他当然知道，这东西就是他召唤来的。极度畏光，莉莉向他借了闪//光//弹，不过她不会用，最后还是达米安丢的。

    达米安不至于傻到睁着眼看闪//光//弹，但他作为召唤者/歌唱者，那个生物刚到来第一个接触的就是他。那种粘稠恶心到无法描述的质感，它包裹着自己的皮肤，疯狂蔓延到想要接近自己的头部，达米安一辈子都不会忘。

    因为达米安很清楚，如果他晚一步丢出闪//光//弹会发生什么。它，那个东西，想要亲吻自己。是的，亲吻，包裹住他的头部，一个吻。

    哪怕回忆都令达米安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达米安拒绝靠近中间那个生物的“尸体”，他毫不犹豫选择抛弃保尔，快步退回边缘。此时灰尘被粘稠物质一压，比正常更快的速度被安抚。

    达米安在角落找到了煤油灯，完好无损，执着地散发着昏黄色的光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区域。达米安捡起煤油灯，他奇异地从这微弱的火光里感觉到了安全的概念。

    他举着煤油灯，绕过中心的粘稠物质，游走在地下室的边缘区域。他看清了周围的格局，类似于一个教堂的集会所，邪//教//组//织最爱的布局，边缘柱子上有类似于蝙蝠的怪物雕塑。达米安再往前，应该是首领的位置，一个出于他意料的朴素演讲台。

    他把煤油灯放低，看到这个演讲台的边缘放着一些小物件。达米安感到愤怒，他盯着桌面的小物件，和极其现代化在办公室随处可见的普通印台和一个黑色的印章。在印章旁放着一个三角纸盒，上面用最常见的字体写着

    “集章点/Collection po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