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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温昱安回到书房,坐回书桌前。

    与楚觅领证以来,他脑中总时不时回闪一个场景。

    那就是大一开学不久,他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楚觅念的学校、专业乃至住的寝室楼。

    那天从香港搭七个半小时高铁回到宁城,一出高铁站,他又连夜直奔楚觅的学校,却恰好在她寝室楼不远处,看到她被男生表白成功的一幕。

    周遭热闹极了,都在为这对新晋情侣欢呼鼓掌,他却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结了冰。

    近十小时的奔赴,仿佛只为了见证她成为别人女友的这一刻。

    温昱安曾以为,此生不会有比那更痛的体验了。

    在过去的高中三年里,他已习惯了这种隐而不发的感情。或者说,在他从小成长的过程中,他早已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

    但他还是无法坦然承受,在他终于决定向前迈出一步时,却遭迎头痛击。

    楚觅在高中就不是个特别活跃、善于交际的人,她好像总有她自己的世界,游离的,却也坚定的。

    在通讯如此发达的时代,她家里似乎也一直没给她配手机。起码在上大学之前,她没有微信,没有Q|Q,连手机号码都没有。好像只要一眼没见到她,她就会从别人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但她似乎也不会因此觉得遗憾。

    所以温昱安想,大概同窗三年,她都不会对他有什么深刻印象。

    在毕业各奔东西后,他终将成为她记忆中不起眼的一粒尘埃。

    时间越久,他将越没有恰当的理由,适如其分地出现在她面前。

    而大一的这场奔赴,好像就是为了祭奠这整个过程,让他今后想起青春期,还能有东西可以凭吊。

    后来记不清是大二还是大三那一年,他意外从高中班长那拿到了楚觅当时的微信号。

    那时的第一反应是惶恐,他觉得应该加她好友,却又想,以什么理由,加了之后呢?

    于她而言,他们仅有的那点关系就是高中同窗三年,之后他们有着不一样的人生轨迹,也似乎找不到可以重合的地方。尤其是,那时他已在准备出国。

    他不知她那时是否已恢复单身,又或者还是跟那个男生在一起,或者换了一个男生。

    即使是最好的情况,她是单身,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她为他承受一场异地恋、异国恋,让她为他付出多年的等待。这不荒谬吗?

    他甚至开始庆幸,大一那次他没能来得及向她表白。否则,他一个人的难捱或许要成为两个人的怅然。

    可他依然心存侥幸地想,也许等他回来还有机会,也许等他可以自若站在她面前时,他还有机会。

    于是,之后的每一天都成了煎熬,光明与阴暗在他身体里此消彼长地倾轧。

    他当然希望她过得好,自由的、自在的、美满的;可他又卑鄙地期望,她不要过得那么好,不要让他无从找到得以侵入的罅隙。

    他无比奢望有一天,他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而她也以女人的身份靠近他,是异性间的彼此渴望,而不是性别模糊的老同学。

    他不止一次想象过将她拥入怀里的那一瞬间,是在紧张备考时的某次走神,是在洗澡时的某回欲念丛生,是夜晚睡前,是清晨醒来后……可他同时又为自己感到羞愧,光是想到自己会不可控地想她,甚至想象她,他都觉得唐突极了。

    他也曾问过自己,这一切的神思跌宕,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爱而不得的执妄。

    可是无解。

    他不曾得到,又怎么分辨其间区别。

    直到那次王永杰婚礼,他明明在群里看到楚觅说的是两人出席,但他还是紧跟在她后面说了一句“我也去”。

    他在自我安慰,万一她只是谈恋爱,并没有发展成结婚对象的打算呢;就算她准备结婚,但在结婚之前,万一还有变数呢;哪怕她已经结了婚,万一……

    他是说万一,万一她可以同时接受一段悖德的、刺激的关系,那他也情愿背弃他从小的教养,挣脱道德的枷锁,与她共赴一场不伦的爱恋。若有惩罚,他愿一力担下,哪怕因此承受如西西弗斯那样的掮石之刑。

    但好在,他抱着奋力一搏的心态去,在婚礼上几经跌宕,最终竟在停车场亲眼目睹了她跟男友分手的时刻。

    他原本像迷失在茫茫宇宙中的一颗卫星,但在那一瞬间,他与地球重新取得了联系。

    他在无边无际的空茫中漂浮多年后,终于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牵引他的力量。

    他可以飞向她了。

    从那一晚开始,到领证,到之后的朝夕相处,他无时无刻不在飞向她,顺风或者逆流,他在向她靠近。

    可就在他得以窥得她的轮廓时,他被发现了,她突然向他竖起禁令。

    他一度以为,随着年岁渐长,他不会再有大一时那般的痛楚感受了,他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让一瞬间的剧痛在顷刻间化作最渺小的微粒,以至于他可以平和地消化。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痛就是痛,这种明明胜利在望却被拒之门外的痛,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年龄和阅历让他得以在当下在她面前时,最大程度地掩饰住慌乱、悲伤、挫败、心如刀绞,让他,还有她,都能体面地结束当时那场对话。

    可当他回到独处状态,他才想起这种痛具有延时性。

    在当时的压制之后,此时此刻,他在被这种痛以更猛烈的姿态反扑,化作具象的生理性疼痛,在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穿梭、喧嚣。

    温昱安呆坐一会,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点开刚才写到一半的邮件,反复阅读前文,续上思路,两手搭在键盘上开始敲字。

    然而,就在他敲下第一记键帽的那一刻,嗒地一声,桌面上忽然落下一滴水珠。

    温昱安出神地去看。

    许久,他才恍然抬手,深吸气,用拇指指腹拭去右眼堪堪滚落的下一滴泪珠。

    --

    隔天早上,楚觅特意比平时提早了十五分钟出去吃早餐,怕遇上温昱安。

    结果到了餐厅,王姐见到她就哎哟一声:“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起这么早!”

    楚觅一愣,下意识往楼梯方向望了眼:“他……”

    王姐中气十足地接话:“温先生半小时前就下来了,你出来前,他刚吃完早餐出门。”

    楚觅默然。

    她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默契,温昱安大概也想她所想,尽可能避免与她有时间和空间上的交叉。

    可明明昨晚是她承诺他,尽量不会出现在公共区域让他看到。

    楚觅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

    在跟他说清楚之后,还被他以这样的方式照拂,叫她觉得自己心脏在被凌迟。

    就这么心绪丛杂地到了公司,开完晨会,楚觅登录电脑微信,点开温昱安头像。

    她两手放在键盘上,心中有许多话想跟他讲。

    比如,倘若要回避,请把这份职责交给我,你该按照你原本的方式生活;

    又比如,在拒绝你之后,又以这种形式享受了你的好,其实违背了我的本意;

    或者,温昱安,能不能请你不要再考虑我的感受……

    可就在敲下键盘的那一刻,她心中又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同他说这些。

    如果跟他说了这些,而他最后真的照她说的做了,那又何尝不是他对她的另一种照顾,她依然在剥削他。

    楚觅懊恼捶捶额头,只觉进退维谷。

    片刻,她心中倒是闪过一个更极端的愿望,那就是温昱安尽快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开始新的生活,结束与她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可也就是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她竟滋生出一丝无法具述的怅惘,来得快去得也快,以至于她无法及时捕捉深思。

    就这么看似平静,实则纠结地过了些日子,钟灵新店的忙碌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便找了个周末约楚觅下午茶。

    楚觅正想从与温昱安的事上分散注意力,欣然前往。

    两人在一家网红甜品店落座,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

    钟灵叉了一块马卡龙:“前几天累得我眼冒金星,满脑子都是‘我要吃甜品’‘我要吃甜品’……”

    她从原单位离职,用自己一部分积蓄加上爸妈那拿来的资金,加盟了一家连锁宠物美容店。

    楚觅笑了下,只小小品尝了一口手边的提拉米苏,而后将盘子往钟灵那推了推:“一起吃吧。”

    钟灵疑惑:“怎么,在减肥?”

    楚觅说:“最近好像有爆痘的趋势,要忌甜食。”

    钟灵抬起屁股,隔着桌子伸长脖子往她额头瞧,说道:“还真是,长了挺多闭口,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又坐回去,“你该早点跟我说,那咱们就不来吃甜品了。”

    楚觅笑说:“你出门不就是为了这一口,我长几颗痘也就长了,多大点事。”

    钟灵这才安心。

    片刻,她又关心起好友的感情问题,说道:“对了,你跟温昱安怎么样了?”

    楚觅垂头抿了口咖啡,说:“都说清楚了。”

    约莫是她神色忽然暗淡,钟灵奇怪道:“都说清楚了,那你还愁眉苦脸。”

    楚觅摇了摇头:“我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太黏稠了,它好像永远没有标准答案,无论怎么解,都没办法得到满分。”

    钟灵定定瞧她几秒,忽然微妙笑了声,说:“我也才知道,原来你也有不拿感情当数学题的时候。”

    “什么意思?”楚觅一愣。

    钟灵道:“你以前拒绝别人,哪怕是当初跟吴庸分手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样犹豫恍惚,就跟做数学题似的,对就对,错就错,唰唰唰跟着你脑中那一套知识框架就直接下笔了。”

    楚觅默了默:“……你是想说我以前像个机器人?”

    钟灵说:“算不上机器人吧,但确实好像没什么温度。噢,我说的是你在男女关系里。”

    楚觅托腮:“可能就像你说的,我质疑爱远胜过享受爱本身。”

    钟灵耸了耸肩,没说话,埋头吃自己的。

    楚觅也就安心坐着,放任自己发呆游离。

    直到余光瞥见马路对面一对外形亮眼的男女,她才突然凝神,扭头往那看去。

    那叫她近来轻不得重不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对面商场门口。

    只是他并未看向她这边,而是侧着身,垂头笑睨着一个年轻女孩。女孩笑容满面,看上去很有活力,她仰头望着他,也在笑。

    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那女孩忽然攥着拳头,娇嗔地在温昱安胳膊上捶了一记。

    温昱安也没生气,只看眼被她捶过的部位,而后对她摇了摇头,或许带几分纵容。

    两人似乎要过马路,齐齐往她这边转身。

    楚觅一惊,忙回过头,靠窗的那只手假意拨头发,实则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怎么啦?”钟灵察觉异样,回完手机上的信息,抬头问她。

    楚觅摇了摇头。

    再向窗外看去时,斑马线上只剩陌生行人往来穿梭,温昱安和那女生都已不见了踪影。

    回想刚才两人互动,她猜那女生或许就是温昱安的“新生活”。

    她该替他高兴,也该替自己松口气。

    可不知怎的,她竟有种高空走钢索却突然掉下来,惊恐看着那根钢索越来越远,而自己离深渊越来越近之感。

    她难免恍惚地想,所谓深情,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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