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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斯达黎加

    康月苍和于熙确定关系是三月末,在那场春日舞会后的第二周。

    她在日记里这样写下:

    “我不是艺术家,但我知道久违的,我整个人都像是夜里突然亮起的街灯。过往的每一天都像在夕阳落山后夜幕降临前那段幽暗的时刻,仿佛最只有远的地方有点光,够让我继续拖着步子,苟延残喘地前行。但这盏街灯照亮面前这一隅,比太阳能给予地球的光辉更为慷慨,那是近乎创世奇迹一样的光亮,让我陡然像活过来一样,似飞蛾般振翅飞向那若有若无的光……我像是迷路的爱丽丝面临一个无尽的洞,但我不知道掉进去的会是仙境,还是只是一个洞,能让我摔得头破血流,甚至全身骨折。”

    一个月的纪念日前夕,早晨八点半的样子,于熙很突然地出现在她公寓门口敲门唤她出来。窗外的晨曦刚刚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几缕,莺儿在树丫上啼叫着,康月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开门,迎面撞上的就是于熙满满的微笑,比屋外的阳光还温暖些。

    “带上你的行李,我们一起去哥斯达黎加。”于熙眼睛里闪烁着波光粼粼,“飞机三小时后起飞。”

    “哥斯达黎加?”康月苍声音恍惚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走,我帮你一起收行李。”于熙牵起她的手,快乐地说。

    “哦。”康月苍愣了片刻,然后绽开笑容,“行啊,咱们先去哥斯达黎加,完了之后去巴黎去罗马去爱琴海,我们去遍世界上所有地方,只要能在下午的药理学课前赶回学校就行。”

    “你说什么呢?”于熙啼笑皆非。

    “我可不能翘这药理学课啊,不然我的考试就要完蛋了。”康月苍眨巴着眼睛笑道。

    “我可不是开玩笑啊,你看——”于熙说着在她面前打开自己的书包,翻了半天从侧兜里捞出来一个首饰盒模样的细长盒子,颇为郑重地翻盖展示给康月苍,“我特地把机票打印出来了,这是我给你的纪念日惊喜礼物。”

    康月苍愣住了,她这才意识到于熙是认真的。她看着展示在面前的两张机票,安稳沉静地摆在精巧的盒子里,心里没来由涌起一阵慌乱的情绪。过去的二十年人生,她的每一步都按着之前的规划按部就班地走着,像是游戏机里不断通关的小人,总能走在最正确的路口上。在严格但不失爱意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更是养成了她未雨绸缪的性子,她害怕生活里一切可能出现的变数,以及随之而来的不可预测的蝴蝶效应,于是她喜欢计划性的行事,喜欢有规律的日程,喜欢能预想的未来。这些能使她安心。

    “那……课怎么办?作业怎么办?诊所的实习怎么办?我还没有交接任务,下周要交的论文还没开始列提纲,马上要期中周了,我……”康月苍越说越急,细密的汗珠子都从她的额角渗出来,她感觉周围的空气在变得稀疏。

    爸妈和亲戚从小就夸她懂事,说她是学霸是早熟的孩子,她也一向为这种品质自豪着。可是进了大学之后她发现,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事都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而一旦出现这种脱离她可控能力的事情,她都会陷入一种近乎是惊恐发作一般的状态。她对于那种两点一线的严格的日程安排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的依赖。朋友都说她因此少了太多生活的体验,她都不在乎,她只求自己内心的安稳。

    可是她并不为这种品质感到骄傲了。相反地,她对自己产生深深的自卑。

    “一切都在计划之外了……我要给教授发邮件请假,还有诊所带我的组长……”

    “没事,到飞机上再给他们发也来得及,就说是个人原因,他们能谅解的。”于熙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几乎在瑟瑟发抖的康月苍,只能先用双手包住她的右手,轻柔地抚摸着,“我们只去三天,不会落下太多东西的,你在担忧什么呢?”他真诚地问道。

    这个问题问倒了康月苍,她盯着于熙,满腔理所应当的愤怒情绪窜上心头,但迎上于熙诚挚的疑问的眼神,却是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支支吾吾地说:“害怕……脱离即有安排的生活……”

    听她这么说,于熙反而显出一些释然的神色,将她拥入怀里,温柔地说出即将改变她余生的一段话:

    “月,你是我最佩服的人,永远能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地井井有条,从不允许自己犯任何的错误,当然你也几乎犯不了任何错误,在别人面前永远展示的便是一个完美的落落大方的独立女性。但在和你交往的短短一个月里,我却发现你很多时候都处在一个紧绷的状态里,在坚强的外表下面藏着的其实是很脆弱的心灵。我见过你为了考试的失利在卧室里潸然泪下,见过你因为没有在实验室的导师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而躲在角落里无限自责。我亲爱的月,你的一生都在闷头赶路,满心都寄托在山顶的风光无限,但在过程中你错过了多少沿路的风景呢?在前行的过程中,为什么不绕行到一处美轮美奂的支路上,你只会耽误可以忽略不计的努力,却可以收获永远温暖心间的美好记忆,难道不是吗?”

    康月苍怔怔地听着。

    于熙说完安然地笑笑,太阳渐渐爬上很高的天空,从他背后的窗户里不容忽视地钻进屋内,在他身后光芒万丈。

    人的本能就是会追光的,此刻的于熙绽放着最耀眼的光亮,她则感觉自己是一个畏光的孩子,却只能听从身而为人的天性朝着那样明亮的他奋力奔去,哪怕消融在这照亮她人生的强光里,那也是消融成一滩心甘情愿的春雪。

    在她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之前,她已深深地陷进他的怀抱里,热烈地吻上他的双唇。

    “好的,我们去哥斯达黎加。”她灿烂地应下,颇有些慷慨激昂的意思。

    于是他们就这样踏上了一段即兴的征程。康月苍从来没去过南美,她家境殷实,却很少出过国。在来美国留学之前,她爸妈只带着她一同去过伦敦,但那主要也是父亲要去剑桥做一阵子客座教授。因而她对世界的概念是有限的一亩三分地。直到落地胡安-圣玛利亚机场之前,她只能根据这个国家的名字形成一些有限的抽象的遐想:凶猛的哥斯拉苏醒在静谧的黎明时分。

    但是于熙经历过的人生仿佛要丰富得多,宽度与广度似乎都是她的三四倍。飞机上他侃侃而谈之前去过的地方,从东京到西藏,从北欧到南非,康月苍很崇拜地凝望着他清秀的侧脸,觉得自己真是被一种无可名谓的温暖裹住了。

    直到三十二岁的当下,要是有人愿意问起身陷囹圄的康月苍,在这布满悠悠苦涩的一生里有没有一两朵乍现的昙花,她的思绪会立马被牵回那段在哥斯达黎加的旅程,那是她的人生里最后亮起的晨曦,在火山口迸裂的花瓣,最热情灿烂的青春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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