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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奋Euphoria

    到了哥斯达黎加的当晚,于熙带着她在圣何塞的街头漫步,他们在石子铺的小路上慢悠悠地走,他们十指相扣着,一抬头就能看到漫天星空。

    “你有想过将来吗?”于熙笑着问她。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计划我的人生了。”康月苍答道,声音里满是期许,“我要申请医学院,并成为一名脑科医生,我毕生的理想就是找出脑瘤的治疗方法。”

    “我由衷地希望你梦想成真。”于熙正色说道,“你会成为最伟大的医生。”

    他深情地看着康月苍,在那一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比群星还璀璨的光芒。那是一种唯独相对远大的梦想而存在的光芒。

    突然从街边冒出来一张笑嘻嘻的脸孔,用西班牙语飞快地说着什么,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康月苍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但不自主地也被那种热情洋溢的精神深深地感染,带着一种迷惑的笑容点点头,往于熙的怀里钻了钻,正准备用英文问他说的是什么。却没想到于熙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竟然很流利地用西班牙语跟面前的男人一来一回地唠了起来。康月苍惊喜地抬头看他,他感受到她那充满爱意与崇拜的目光,悄悄眨了眨眼睛,搂住她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片刻过后,那矮小的哥斯达黎加男人脸上堆起了更浓厚的笑意,为他们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一连说着“Bienvenido”,康月苍听懂那是“欢迎”的意思,有些迷茫地问于熙:“你们刚刚说什么啦?”

    于熙搂着她往门里走,一边走一边微笑着说:“他是这家小酒馆的老板,他们今天在办一个复活节派对,我想着一起来体验一下南美风情吧。”

    康月苍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像初见他时一样,耳边唱响着Lana Del Rey的歌词:

    「Heaven is a place on earth with you.」(世间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酒馆老板领着他们到了一张坐落在窗边的桌子,侧首向外望,就是圣何塞最优美的夜景,作为新客,店长首先给他们端来两杯随店赠送的Pi?a Colada(椰林飘香鸡尾酒),并笑呵呵地祝他们复活节快乐。届时,他还让他们在一个巨大的花瓶里各抽取了一张纸条。这是本届复活节活动里的抽奖环节,那个矮壮的拉丁裔男人讪笑着说道,冠军将获得神秘大奖。二人喜笑颜开地点头答应着。

    三两轮推杯换盏过后,康月苍和于熙都醉了。他们趁着醉意在狭窄的酒馆里翩翩起舞,就着热烈的南美音乐,康月苍简直觉得自己的心脏飘到了阿雷纳火山口,心灵与灵魂随着岩浆一同在天空里爆发了。当他们拥吻时,身边的陌生人们为他们吹着口哨大声欢呼,换做平日里清醒的模样,依康月苍那保守到近乎古板的性子,定要羞得满脸通红,一把将面前的双唇推开,躲到没人看得着的地方避难才行。

    可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那些欢呼声反而成了一种催化剂的存在,催生着她内心里如烈火般灼灼燃烧的部分——那些她认为是更好的自己的部分,那些只有和于熙在一起时才会拥有的部分——她更加紧地搂着于熙的脖子,用舌尖肆无忌惮地找寻着淌进他喉间的朗姆酒的味道,她几乎能感觉到多巴胺从她的神经元里争先恐后地流窜出来,以一种大摇大摆的姿态漫步在她的大脑里。于熙显然为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感到惊讶,在脱离开对方的双唇时,她看到面前那双深邃明亮的眸子犹如夜空里闪耀的飞星一般炯然,于熙仍然用他那双宽大的双手搂着她的腰,在那种极度欢喜与惊异的情绪里快乐地说道:

    “我觉得我深深爱上你了,我的月。”

    康月苍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的震动。作为一个医学预科学生,她清楚明白这是什么,其实就是去甲肾上腺素刺激肾上腺素的产生,导致心跳加速和手心出汗,是多巴胺的释放导致那种飘飘欲仙的知觉,紧接着□□就会释放出来,让她感到心慌意乱但却温暖如春。

    但是作为一个人类,一个活生生的有知性有情绪的人类,哪还顾得上神经学课上那些冗长繁琐的尊尊教诲,关于爱意情绪的本质,关于一切的人文关怀全部都可以降维到神经元的活动。此时康月苍只感觉到意气风发,一种“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的心潮澎湃的滋味,这些所有的化学物质也好柔情蜜意也罢,总之是一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结合在一起,致使这句话悠然自得地从她唇齿之间流淌出来:

    “你是我的太阳,我的电闪雷鸣我的阳春三月,你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存在……”她深情地说,“我永远爱着你,于熙。离开了你,我便无法过活。”

    要说那场春日舞会她只是微醺,现在她便是彻彻底底的沉醉于这灿烂辉煌的爱情里。

    她能看出来于熙也醉了,因为他那双平日里清澈见底的眼神现在开始变得有点涣散,往坏里说,甚至可以说变得浑浊糟粕了起来,这是后来的康月苍渐渐意识到的本该作为警钟一般的征兆,但是当下的她,却将其解读成一种沉沦在爱意中的罗曼蒂克的神色。对于爱情,她相信一切随之而来的都是最好的出路,她唯有相信,唯有敬仰,唯有以一个信徒的姿态去虔诚地礼拜。

    “En media hora revelaremos al ganador de nuestro premio final de Pascua: ?el champán Bo?rl es & Luive Chagnu!(我们即将揭示本届复活节派对一等奖赢家,该赢家即将获得最高奖马洛斯-路易威-查格努品牌香槟!)” 突如其来的,酒馆老板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我的天哪!”于熙惊呼道,“马洛斯-路易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这是什么?”康月苍天真地问。

    “这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香槟!一瓶价格就将近30000美金了,你敢相信吗——一瓶这样的香槟,就能抵得上我们一学期在密歇根的学费!”于熙激动地说。

    “三万美金……”康月苍喃喃低语,她的家庭从来算不上富裕,父母的职业虽然社会地位不错,但是家境只能算是能保住温饱,尤其父亲是个有些迂腐的学者,更加认为人世间一纸一笔一屋书籍便足矣,甚至让康月苍出国留学都是母亲坚持己见才勉强同意的,但就算如此也是对她在国外求学的生活抱有一种怀疑乃至讥讽的态度,每次打过去生活费总是一副强人所难的样子。是以每当康月苍论及消费,总抱着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情,花个三五块钱也是内心里充满内疚。

    这样的后果就是,连在超市买个苹果都要使她周旋半天,非得挑出性价比最高的才敢买下。为此于熙说了她不少次,说人生不该纠结于这几分几毛的损失,应该放眼于更高远的未来。康月苍每次听得都是迷迷瞪瞪,理性层面尽管都是不尽认可,但心下总是下意识地崇拜着眼前这个飒爽随性的理想中的存在。

    我不能再像原先那样,永远守着面前的天地,固执地不愿踏入那广阔的宇宙中了。

    “我们必须要将这瓶香槟赢下!”兴许是借了点酒劲,康月苍仰首呼喊道。

    “这是纯粹概率学的东西,我们怎么能保证赢下呢?”于熙有些啼笑皆非。

    “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吗?”康月苍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但是由于眼下这半醉的状态,说话有些磕磕巴巴,“我们——该胜之不武!”

    “你的意思是——?”

    “你懂我的意思!”

    “不,我不懂。”

    “我的意思是……”康月苍整个身子都倚到于熙的面前,她有意让自己贴得离于熙特别近,因为在她永远掩饰的内心情感里,她是渴望持续递减和于熙之间的物理距离的,递减,递减,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成为负数为止,“我们用‘胜之不武’的方式,将这瓶香槟归为己有!”她心里想的是,找到那个拥有一等奖奖券的顾客,动用巧舌如簧,换取对方的那片纸条。她很天真地相信,这种技巧是能成功的。

    “我明白,我们一起盗窃这瓶昂贵的香槟吧!”

    于熙激动地说着。

    这个想法如同末日当天的海浪一般,掷地有声地撞击在康月苍的心口。砰,砰,她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终其一生,她都是一个循规蹈矩尊师重教的东亚女孩形象,不管你从上到下从东至西去观察康月苍全部的面貌,都会觉得她是特文静特守规矩的一个少女。事实上在她前二十年的人生里确实也是这样的,但是在当下,出于一种对爱情的盲目的信任,听从着她发自内心里最原始的呼唤登临,她别无选择,只有全身心地归属于爱情,附属于于熙,的一切的一切。

    “我们可以,成为当代的邦妮和克莱德。”

    她的声音夹在喉咙的当口,如同蛇一般嘶吼着。

    于熙沉默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如同伏地魔看到赫奇帕奇的金杯一样,贪婪的,恣意的,狂妄的,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你所想的,正是我所期盼的一切。

    于是他们成了江湖大盗。

    趁着音乐唱响,趁着情意正浓,于熙抢过了酒吧驻唱的话筒,很随性地唱着一首不着调的歌谣,康月苍猜测,那大抵是一首西班牙语的民谣,热情奔放,不着边际,充满了对于野性的召唤。听众们却纷纷被他的歌声所吸引,有的人掩嘴轻笑,有的人放纵鼓掌。康月苍在众人的热情回应中朝着于熙抛过一个飞吻,在余光中她察觉到,于熙似乎对着她眨了眨眼。于是就是这么简单地,她在所有人——乃至酒馆老板,那个和善的矮小老头——的盲区里,从酒吧的后头盗取了那瓶为所有人瞩目的香槟。

    砰。

    这是康月苍遵纪守法,未雨绸缪的一生里,第一次跨过法律的边缘。那是多巴胺的绽放,肾上腺素的迸发。如同耀眼的钻石在日光里破碎,成了一粒一粒千金不换的,基督创世一般,圣光普照的壮举。

    这种圣光是犹如波阿斯火山爆发时的壮丽一样的,大抵是如同《百年孤独》里上校父亲仙去的那一段,整夜都是漫天花雨,康月苍仰慕着这一切,“高山仰止,景行行之”——没有空闲再去搞浪漫了——她在众人眼角余光都看不到的地方,如同忍者一般悄没声地前进着,钻进了吧台角黑暗的地方,她很谨慎地按照于熙适才的读音去找寻那瓶最昂贵的香槟,终于在冰柜旁摸到一个水晶质感的酒瓶。尽管只是经由了片刻指尖的摩挲,她也能在那瞬息间感受到晶莹清透的瓶身,深邃质朴的酒香。她甚至不用去看酒瓶上的名字,她就能知道,这就是她找寻的目标。

    砰。

    她从吧台冒出一颗脑袋,朝着于熙高唱的方向抛一个媚眼。

    砰——

    于熙果然是她命中的归宿,歪了歪脑袋就表示懂了她的意思。下一刻他就微一欠身抛下了麦克风,拥着康月苍的肩膀,将那瓶价值不菲的香槟揣在怀抱里,迅速冲出了酒馆的大门。

    “亲爱的莱拉小姐,”于熙话语里装载着他全部的热情,如同迸裂的烈火一般,几乎就要从他的眼眸里他的热吻中,满载着一切世间可以提供的爱意涌现出来,“我一定在上辈子就说过我爱你。你是我生命里的维纳斯。”他重复着之前告白时的那句话,陈述着他最真挚的心曲。

    他们劫持了一辆路边的玛莎拉蒂。二十岁的康月苍从未质疑过,彼时的于熙是从哪里学会这偷车的技术的。当时的她只是小鸟依人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怀里抱着那瓶上万美金的香槟酒瓶。酒精和犯罪混合在一起的那种徜徉逍遥的情感,被她解读为至高无上的爱情。

    “于先生,”她付出了全部,“我一定从地球诞生前就爱着你。”

    车载音响里放着比莉-艾利什的情歌,这对于爱意正浓的他们简直再适合不过了。他们在星光里激情拥吻,在月色里抚摸着对方的躯体,在警铃作响时陷入最深沉的爱意里。

    是的,警车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那真的是一瓶价值连城的香槟酒。

    但是热恋中的爱侣是不在乎的。

    于熙疯狂地驾驶着,总是在快要经过交叉口的最后一秒猛打方向盘,将他们二人都甩到车子的另一侧,就像电影里的小丑和小丑女,他们在布满城区的警铃里放肆地大笑,几乎如同癫狂一般,将笑声传送到最远最远的星月里。就在这个肾上腺素飙升的当口,康月苍在副驾上打开了这瓶马洛斯-路易威香槟,瓶塞“砰”地一声从瓶口蹦出,撞在了车窗上,然后很无力地落在仪表盘上的平台前。康月苍哈哈一笑,如此昂贵的酒,开瓶时和那些超市里能买到的廉价红酒也没什么区别嘛。

    她首先一仰脑袋,给喉咙里灌下一大口酒,丝毫没有细嚼慢咽仔细品尝的高雅品性,她只觉得一种很香甜的滋味潺潺地从她舌尖流淌到喉咙口,清冽的酒味,回荡在她心头许久才缓缓滑入她的灵魂里。“我的天啊,我太喜欢这个味道了——”她在身后警铃的间隙里放声叫道。于熙侧目看她,很宠溺的样子。康月苍喜欢她这么看他,她喜欢成为他那温柔目光里小小的一只金丝雀。她将那漂亮的水晶质地的酒瓶送到他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咽下那口酒,然后表露出发自内心的舒畅和松弛。

    “喝完此酒后,就是立刻死了,那也是做鬼也风流!”他狂笑不止。

    比莉仍然在音响里悲伤地唱着,伴随着刺耳的警铃声,可是这对邦妮克莱德就在这红蓝交错的灯光里,肆无忌惮地将油门踩到最底,然后闭上眼睛,沉溺在最温柔却最炽烈的激吻之中。

    终于到了某一刻,他们似乎甩脱了背后那些纠缠不止的警车了。

    于熙在一个没有人的岔路里停下了车,那是一尊天主教教堂旁的小路,警车的声音从他们耳边经过,又在很远的远方消失了,他关掉了比莉的歌声,他需要绝对安静的世界,去体验体内那些关于爱情与欲望的共同迸发,需要放任体内如烈火一般熊熊燃起的亢奋状态。康月苍知道这些,因为她也经历着完全一样的想法。他们不约而同地踏出了那辆灰紫色的玛莎拉蒂,此时他们都知道,胸腔里那刻永不停歇的心脏,已经永远地和面前这个生灵结合共振了,直到末日的来临也永远不会分散,他们都坚信不疑着。

    亲吻已经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他们几乎要融进教堂的墙壁里,她纤长的双腿不自主攀上他的腰间。夜色正浓,星星含羞脉脉地看着他们。肢体在燃烧的烈火里融化着,几乎是世界末日那样,凶猛的火焰,炸裂的星辰,世界在消融,宇宙都归为尘土。但是他们不在乎,康月苍唱着美妙的歌谣,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美妙过,尽管是在多少杯龙舌兰的作用下,她仍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刻标志着她从下至上,从内到外,彻彻底底地依属于于熙了,她将自己的身心灵魂都交给了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完全融入自己了的男人,这个才堪堪认识两个多月的男人。一切都是不合理的,但是她不在乎,她爱他,康月苍爱于熙,这是唯一重要的。

    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们肩并肩躺在教堂门口的草坪上,十指相扣,一同看着星空。

    远方放响了复活节的烟花,绚烂的花瓣窜到夜色最浓处,康月苍几乎觉得,那是带着她的心跳在夜空里绽放,她隐隐听到人群的欢呼,狂欢的音乐,全世界象征着快乐的噪音在她身周一同响起,可是她却感到了内心里最深沉的安宁。

    这是康月苍人生里第一次作案,第一次感受到逍遥法外时那一种飙升的激素,她像一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彻底为爱情与犯罪而着迷。她将穷其一生去追求这种快感,但却发现哪怕是绑架,是勒索,是谋杀,是最令人不齿的犯案手段,都无法再将她带回那个满天星辰的哥斯达黎加的夜晚,那种在爱意里彻底爆发的快乐的顶端,那种清楚明白自己在世界上不是孤独的,永远有人陪伴左右。

    “你会永远爱我吗?”康月苍喃喃问道。

    “我会的。”

    就是这个谎言,伴随着烟花一起绽放在温柔的夜色里,葬送了她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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