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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中秋宴后没几日,吴婕妤便回宫了,古籍修复完好,皇上龙心大悦。先前时间急,没有给吴婕妤置办册封仪式,现下有了更正当的理由,册封也更名正言顺了。

    林婕妤诞下了一名男胎,皇上赐名为瑞承,指了月央宫给林婕妤出了满月后居住。赵长使走后,她的贴身婢女茉莉和松月也遣回了赵府。政屿和长荣也三岁有余了,便请了少傅来启蒙教导,毕竟是长子和长公主,皇上难免上心些。

    至此,后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但如今宫里有了三个孩子,也添了几分热闹。

    时至今日,我已入宫八年,也已经二十又四,先前皇上来钟春苑用膳时说过阿序自我入宫时便送到武场练武去了,虽不比那些从小便练习的,但他肯用功,如今和裴征一样去了边疆,守卫一方国土。

    是啊,我也有八年没有见过父亲、长姐和阿序了,父母双亲今已年迈,不知是否早已两鬓斑白?阿序也是个大孩子了,不知道他娇生惯养能不能受得了练武的苦?现在又长高了多少?

    其实皇上对于袁青敏那件事还是有些怀疑我,告诉我阿序的事也是为了敲打我以及秦家的心思。于是我趁机表明父亲已经年迈,实在不适合担当重任,皇上便借由给父亲安排了一个清闲的职位。

    但这并没有完全消除皇上的怀疑,从这之后皇上只宣我侍了两次寝,便再没来过钟春苑。不过我并不着急,因为此时太医已经诊断出我怀有了身孕。宫里的老人曾经告诉我惠宁皇后在世时也怀过孕,但那时皇上与惠宁皇后因为朝廷上的事生了间隙,惠宁皇后孕期一直郁郁寡欢,最后不幸小产,没能保住孩子,此后惠宁皇后的身子每况愈下,没几年便离开了人世。我还打听到惠宁皇后怀孕时年纪就似我如今这般大,既如此,我便有把握赌一赌:我与惠宁皇后容貌有几分相似,在同样的年纪里遭遇也有些类似,那么皇上未必不会动恻隐之心,从而将那件事翻篇。

    果然,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钟春苑,格外仔细这一胎。我佯装不懂,打趣道:“这又不是头胎,皇上不必如此紧张小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腹中胎儿的。”

    他轻抚着还未隆起的肚子:“不,不论哪一胎都应该仔细着,你身子更重要。”

    说话间,政屿已经放课回来,向我和皇上行礼:“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皇上格外喜欢政屿,便将他搂在怀里,笑着问道:“告诉父皇,今天少傅都教给你了什么知识?”

    政屿毕竟年幼,软糯的声音响起不由得让人欢喜:“回父皇,少傅教给儿臣为人为事都要为百姓着想,还教给了儿臣魏徵的谏太宗十思疏。不过少傅还说百善孝为先,让儿臣懂孝道,所以一放课我就来找母妃了。”

    皇上欣慰道:“不错,学的很好。屿儿,如今你母妃怀有身孕,你不能让她磕着碰着,也不能让她太过操劳,要好好保护你的母妃。”

    “儿臣知道了。”

    直到政屿要午睡的时候,皇上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又嘱托了我几句才离开钟春苑。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已是来年初秋,许是因为惠宁皇后的缘故,皇上再没有提起那件事,将孩子抱在怀里,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眶有些湿润:“你受苦了。”

    我心知肚明,只打趣道:“若要政屿看见皇上如此喜爱他弟弟,倒会吃醋呢。”

    皇上听到后笑道:“政屿最是懂事,他不会的。”

    皇上给这个孩子指了淮奕二字作为他的名字,又下旨等到孩子淮奕满月的时候册封我为贵妃。

    虽然皇上有时对淮奕会比对其他皇子宠些,但更多时候都是一名严父的形象,希望皇子公主们能够做出一番事业。

    十年后。

    皇上下旨册封皇长子陈政屿为太子,皇次子陈瑞承为亲王,封号为景。淮奕年龄尚早,并没有册封,而长荣的公主封号也早在她刚出生时定下来了,为福乐公主。

    不日,政屿也搬去了太子的宫殿——长平宫,瑞承年纪比政屿小些,便要待他弱冠之年时再搬出宫去居住。

    这天皇上来钟春苑用午膳时,下人行色匆忙的来报,好似要事,见我在一旁又憋了回去。皇上见状让他但说无妨,不曾想却是个噩耗:“启禀皇上,裴将军三日前不幸战亡了。”

    听到消息后皇上与我皆是一愣,我按下心中的震惊与难过,没有表现出来。皇上见我似乎有些不解,开口道:“前不久边疆便来犯,裴征领旨率军出征,却不曾想……如今战乱虽平,但裴征却……”

    这是政事,我不方便言语,只听得皇上让人好好安抚裴家人,加封了裴征为一品大将军,念裴将军的丧子之痛,又抬了裴父的官阶。但因为边关离京城距离遥远,无法在京中为他举办葬礼,且将他葬在了边关上,生前的东西已派人送到裴家父母手上,以表哀思。

    皇上走后我在榻上呆坐着,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有些喘不过气。我从未想到再听到裴征的消息时竟是他的死讯,我与他已有近二十年没有见过,本以为已经将他遗忘了,却不曾想是不能被提起。

    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昨日方才雪停,厚厚的积雪还未融化,此刻却下起了雨,不似当年我被困住的那场大雨,它只淅淅沥沥的下着,扰着人心绪。

    被这场雨扰乱心绪的还有静妃。

    傍晚雨还未停,我站在廊前赏雨,一如当年,以竹为我披了一件衣服,悄声说:“贵妃娘娘,玉宁宫的静妃娘娘殁了。”

    我不免有些震惊:“静妃娘娘?怎么会?”近几年,静妃身子抱恙,一直服用汤药,我问过太医和沈昭仪,只要静心养病,按时用药,最少还能支撑三五年。如今却突然听到静妃殁了的消息,实在费解。

    以竹示意其他人离开,放低了声音道:“说是因为左丞相私自结交党派,有谋逆之心,皇上抓住了证据,便下旨处置了左丞相一家。”

    “关于这个流言七八年前便有了,没想到是真的,静妃的死也多半与这有关。”

    我和静妃娘娘的交情虽不算深,可听到她殁了的时候,还是真心为她难过。

    皇上并没有以罪臣之女的罪名责罚静妃,还是依照礼法以妃位规模下葬。葬礼上大家都在真心的为她哭泣悲伤,哭一个鲜活生命的消逝,一朵明艳花儿的凋亡。

    皇上的身子也不再如从前般健朗,时常疾病缠身,终于在他四十九岁生辰宴过后三月彻底病倒了,各宫嫔妃轮流照料,事关皇上圣体安健,阖宫上下都打起着十二分的精神。

    凭着汤药和丹药吊着皇上的精气神,倒也让皇上强撑到了第二年春。

    这天,我喂他服下了汤药后,他看着我,眼神却有些飘忽:“繁儿,你可还记得你嫁进太子府那天,阳光也是这般温暖。朕与你两小无猜,当初何尝不是一段佳话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眶有些湿润:“繁儿,你在恨朕是不是?恨朕当初喂你喝下避子汤,因此坏了身子。后来朕登基,你有了身孕,却因为这个原因身子弱,又担忧你父亲,这才不幸小产了。”

    他抓住我手的力气忽然变大了几分,激动道:“当初是无奈之举,繁儿,朕也是有苦衷的,朕也希望能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咳嗽了几声,呼吸稳了下来后继续说道:“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政屿和淮奕,繁儿,你原谅朕了是不是?”

    我暗暗用力将手缓缓抽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皇上,臣妾是贤贵妃,不是惠宁皇后。”

    他的眼神顿时失了焦,摇着头喃喃道:“贤贵妃?繁儿呢?朕的繁儿呢?”

    “回皇上,惠宁皇后早已薨逝数十载。”我毕恭毕敬地答道。

    皇上似乎听不进我的话,一直喃喃低语着惠宁皇后的乳名。

    我猜到这大抵便是太医口中的回光返照迹象,于是我索性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臣妾尚在闺阁时便听闻惠宁皇后与当今皇上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如今细细想来却恐有偏颇:如若真如外界传言那般,为何在惠宁皇后薨逝后不按皇后的规矩下葬、守孝,非要将期限延至三年?到底是您真的不舍,还是想要被天下人称赞您的深情?”

    皇上闻言愣住了,像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他,“您可知,外界亦有传言,说惠宁皇后善妒、无所出,甚至因为您不听劝告,延期至三年的原因,也让惠宁皇后背上了妖妃的骂名。”

    “皇上,您做这些事的时候到底是为了惠宁皇后考虑,还是为了您能有个好名声呢?我并不了解您与惠宁皇后的故事,但惠宁皇后是京城中有名的世家嫡女,懂礼守法,我不相信她会不识大体,使解家名誉受损 ”

    “陈承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身为帝王的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又为什么如此贪心呢?”

    他听了我的话,目光呆滞的望向床顶,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过了许久,我发现他再没动作,向前探他的鼻息,却发现早已没了气息。

    先皇陈承胤于自己五十岁生辰时驾崩,谨遵先皇遗愿,与惠宁皇后合葬。

    太子陈政屿谨守礼法,文韬武略,上能为先皇出谋划策,下能体恤百姓,忠孝礼仪皆为上道,加之先皇曾有立其为新皇的遗诏,便立陈政屿为新皇,不日登基。

    我作为新皇的生母,被册封为太后,居住在荣安宫,其余妃嫔皆为太妃,一同在皇宫里颐养天年。

    先皇三年孝期已满,边境一国求娶公主。我朝公主只有长荣一位福乐公主,自古公主和亲哪里有好下场?我去找政屿商量,希望他能够驳回这个请求。政屿猜到我的来意,如实说出了他的顾虑:“我朝军力财力虽尚且富裕,可万不能够支撑两国开战的费用,并且该国国力逐渐强盛,非要开战,我们只有一败。”

    他说的是实情,但长荣是孟昭仪唯一的孩子,她若远嫁,孟昭仪日后该怎么办呢?

    僵持不下时,长荣来了,她行过礼后开口道:“长荣自请远嫁和亲,以解当今燃眉之急。”她看出了我的担忧,莞尔一笑:“太后,这件事我已和母妃商讨过了,我既是公主,便要担得起公主的职责,若因为我一己私欲,劳民伤财,让家国陷入民不聊生的境地,那就枉费了我享受着百姓的俸禄,也对不起父皇的教导。”

    长荣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一旦决定了不会轻易更改,她若是个男子,闯出的功绩定不会比她的弟弟们差,偏生错了性别,只能拘泥于深宫。

    政屿给了长荣丰厚的嫁妆,又抬高了她的封号地位,于下月十八,以长公主最高仪式和亲。

    长荣走后,孟昭仪悲痛欲绝,一年后就离开了人世。

    政屿为防止公主和亲的局面再次发生,广纳天下人才,加强军队驻守。国力强盛如此,别国也没了觊觎之心。只是长荣和孟昭仪终究还是看不见了。

    又是一年春,又是一场雨,伴随着淅沥的雨声,我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怀中抱着一枚无人知晓的旧时样式的玉佩,身旁桌子上放着还未来得及品尝的桃花牛乳糕。

    困住我的又何止是宫墙。

    太后秦氏崩,追封谥号敬庄,享年四十有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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