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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二十五章

    绿蔓进屋,锁好门窗,然后走到梳妆台,从妆奁拿出一支金钗,本想插上,以便之后查验时,证明她确是公主,可突然想到,此时公主应该已经就寝,不该戴着头饰,那她要如何证明?

    她已顾不上其他,将金钗又放回去。她走到烛灯那里,点燃了它,又将其他烛灯里的油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她提着燃烧着的烛灯走到床榻,毫不犹豫地烧了床幔。火势即刻蔓延,不一会儿便将周围的物什都烧了起来……

    等到大火已烧上房梁,其他宫女才发现,她们喊叫着,让人快来救火,说公主在里面。可这场火实在太大了,扑救的水毫无用处,一进去便被熊熊烈火吞噬。火势强势蔓延开来,甚至要将救火的人也席卷进去。他们不得已远离了些,又叫人去通知皇上。

    听到丝荷寝宫被大火包围,皇上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他大喊着:“快去救火,一定要把丝荷救出来!”

    皇后猛地站起身,眼看着就要往门口跑去。她要去见丝荷,她已经没了亭昫,不能再失去丝荷。可她刚起身,就重重扑倒在地。她刚才瘫坐在地上许久,如今双脚有些不听使唤。皇后眼泪喷涌而出,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皇上看着她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终归是不忍,叫人将皇后抬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榻上。可皇后还是要走,她要去丝荷那里。可士兵禁锢着她,她动弹不得,皇上也走到她面前,“我已派人去救火,你不要着急。”

    皇后抬眼看向他,眼底一片猩红,“我如何不着急!”她甚至已心如死灰,“亭昫死了,我如今只有丝荷了,我如何不着急!”

    皇后再一次大哭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可能没有很久,只是皇后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人急匆匆赶来,可那人支支吾吾地,说了“公主”二字便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

    皇后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崩塌腐烂。她泪眼模糊,头痛欲裂,她好像看到亭昫万箭穿心的模样,画面一转,又看到丝荷困在火海里害怕无助的模样。

    皇上看着她眼角慢慢渗出血来,而后重重栽倒,没了意识。

    寒风贴着地面狂妄,扬起阵阵风沙。元蓁踱步于前堂,时不时望向大门,不断地祈祷。

    终于有人来报,只见那人一声血迹,看着已是奄奄一息,他只说了“兵败”二字便倒地不起。又过了一会儿,在大门守着的下人来报,正有一批兵马朝着这里而来,是义王的府兵。

    元蓁用力撑住桌面,才没教自己跌落。她先前已给每位下人分发了一些钱财,这会儿冷静道:“叫府里的人立刻从后门离开!所有人!”

    王爷既已败,与他有关之人不免要受罚,可有些人终归是无辜的。

    元蓁坐于堂前,直至听到马蹄声。然后,她听到木头撞击大门的声音,如凌迟的刀,一声声响在她的头顶。

    她知道的,那扇门根本挡不住什么。她拿起身旁的利剑,她这辈子第一次拿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利剑的冰冷刺着她的肌肤,可她已无所畏惧,眼里满是赴死的决绝。

    大门终于被撞开,利剑应声而落,发生“哐当”的一声,上面的血迹一滴接着一滴滴在地面上。

    亭旸到时,看到的便是元蓁安详地躺在血泊之中,大量的鲜血从她脖子汩出,衣裳被染红了大片。

    上官泽几乎是同时知道了仁王谋逆失败的消息。他与仁王一直是明面上的交往,日后肯定会查到他这里。他其实倒无所谓,从他决定站队仁王时,便考虑到最坏的结局,可他不能连累他的家人。

    他坐到案前,写下一封长长的认罪书,说明此事与他家人无关。写完之后,他坐到窗前,听着寒风肆虐。

    他想起了丝荷公主。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父亲当上兵部尚书后的第一次元宵节。那一晚,公主和皇上皇后到他家巡幸。公主很活泼,也不怕生,她走到他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着说:“上官哥哥,你好哇,我是丝荷。”她的声音脆生生的,一蹦一跳的。那一刻,他觉得,府上所有的灯火,还有夜空里蔓开的烟花,都不及她眼里的星星点点。

    他心里无比清楚,从那一晚起,他画地为牢。

    他想起从遇到她之后的很多时光,如今只剩一声叹息。

    他拿出一颗毒药,吞了下去。

    寒风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将墙角那棵瘦小的梅树连根拔起。

    今夜,亭旸突然带着府兵出门,永嘉心中诧异,正想叫人去探一下情况,却被亭旸留下来的府兵拦住。她心中气愤,这段时日,她总是控制不住地生气,她指着拦她的府兵,大声道:“什么意思?现在是要软禁我么?”

    那人回答:“属下不敢,只是王爷有令,命我等保护王妃。”

    “保护?”永嘉气极反笑,“我在自己的府上,有什么需要保护的?还有,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我的?”

    那人沉默不答。

    永嘉气冲冲地返回内室,红榴走过来,说道:“郡主莫要气坏了身子。”她也觉得郡主最近的脾气好大。

    永嘉也知道自己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可她觉得这也不能怪她,都是亭旸哥哥的原因。最近这段时间,他日日早出晚归,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今夜又突然带兵离开,又不肯跟她说实情,她心中隐约有想法,又不敢再去想,只能撒气,好教她没时间去想别的。可这样实在是烦得很。

    亭旸哥哥迟迟未归,窗外的风声又吵得她心烦意乱,她睡不着。

    她对着红榴说道:“你去探一探,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永嘉本以为府兵只是拦着她,没承想她身边的丫鬟也要被拦下。她心中愈发慌乱,她现在可以确定,外面正发生着什么大事。

    永嘉坐立不安,亭旸一夜未归,她也一夜未睡,听着狂风怒吼了一夜。

    守在房门的府兵撤走之后,永嘉便明白风波已平。她走到院里,被寒风席卷一夜的院子一片狼藉。

    母亲突然来了义王府,这让永嘉十分诧异。永嘉问她今日为何而来,长公主只说:“因为想你了,便过来看看你。”

    永嘉不置可否。

    到目前为止,所有人的行为在她看来都好怪异,可她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几日的某一天,亭旸早早入宫,永嘉不经意间听到下人谈话,才终于知晓一切。

    她脑袋“轰”的一声,一脸不可置信。亭昫哥哥谋反未遂,被乱箭射杀于宫门外。皇后为其同谋,兵败后吐血而亡。丝荷……丝荷……

    她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绞一绞地疼,小腹也是。她冲出房间,冲到院里一棵树下。她叫下人拿来铁锹,下人不明觉厉,但还是拿来了。

    永嘉接过之后,便闷着声,不断地挖土。下人想帮她,可她不准。她挖了许久,衣裳早已弄脏,她却浑然不觉。

    终于挖到了。

    永嘉又往下挖了挖,将那坛酒拔出来。

    她又叫下人拿一只酒杯过来。下人猜想,王妃大概是馋酒了,可这坛酒不是说还要埋几年么,怎的这个时候就要喝了。她心中有疑问,却不敢问出来,因为此时王妃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永嘉拿过酒杯,放到地上,打开酒坛的盖子,往酒杯里面倒了杯酒,而后又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倾倒于地面,一滴不剩。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拿着酒坛起身,而后将酒坛重重摔下。

    “哐当”一声,酒水四溅。

    周围传来惊呼声,永嘉看着他们慌忙地向她跑来,看到他们身子旋转,最后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她醒过来时,亭旸就坐在床旁,眼里满是担忧悲痛,甚至还有一些愧疚。永嘉不明白,他的悲痛从何而来,他的愧疚又从何而来。为了亭昫哥哥和丝荷?还是为了其他?

    见她醒来,亭旸连忙问道:“醒了?”

    永嘉不答,只直直地盯着他。

    见她眼神冷漠,亭旸心中忽闪一丝慌乱,他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右手。察觉到她有些抗拒,他便用力了几分,让她挣脱不开,却也不会让她觉得疼。

    “抱歉。”

    永嘉突然用力甩开亭旸的手,怒视而道:“你为了什么道歉!你又为何需要同我道歉!”

    她明白的,自古成王败寇,如今这个局面她能理解。可,亭昫哥哥突然莽撞地要冲进宫门,要说这其中没有他的手笔,她不信!这些时日他早出晚归的筹谋布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亭昫哥哥兵败,受益最大的不也是他么!可是——“丝荷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连她一起算计?她也是你的妹妹啊,你就那么容不下她么?”

    永嘉朝他吼着,缩进床的里侧,对他怒目而视,满身带刺,那一根根尖刺朝他而来。

    亭旸只是看着她,任由这些尖刺刺穿他的皮肤,扎进他的肉里。他不知如何回答,说他未算计过丝荷,但他确实利用丝荷引亭昫失了分寸,可他从未想过取她性命。

    亭旸的沉默在永嘉眼里就变成了承认全部,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铺天盖地的悲伤朝她涌来,她只重复着一句话:“你为何连丝荷也不放过……”

    亭旸想上去抱住永嘉,可他一有动作,永嘉便喝止他。他只能坐在床旁,看着她将头埋进膝盖,肩膀颤抖着一起一伏。

    他想起昨夜,他与亭昫在宫门对峙。亭昫看他率兵赶到,又看到宫城上的守卫拉弓对着自己,那时应该就已猜到那封急件是他编纂的,是为了引他鲁莽,果不其然,亭昫下一刻便问道:“宫内无事,是么?”他点点头,承认了一切。

    他们距离不近,加之又是晚上,虽火光滔天,他到底看不清亭昫的表情,随即听他说道:“也罢,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他只默然。他想起旧时一句戏言——双日争辉。如今成了真,与其说是如今才成了真,倒不如说,这十几年里,他们一直暗中较劲。他们也都无比清楚明白,这天下容不得二日,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果然,他又听亭昫说道:“就今晚吧,今晚就决定你我二人的命运罢。亭旸,这些年来,你一直是一位很好的对手。”

    亭昫说的没错,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对手,如今确实应该一决胜负了。可他们彼此都心知,眼下胜局已定。所以剩下的,是他们之间的对决。他看着亭昫提起剑,于是也拔出自己的剑……可还未等他们交上锋,宫城上的利箭先一步射出……

    他看着亭昫在他面前被万箭穿心,看着血液从他身体流出,他还看到了他眼里的不甘……

    那夜的寒风真是刺骨。

    亭旸止住思绪,又看向仍缩成一团的永嘉。他知她与丝荷关系极好,他也从未想过伤害丝荷。他曾想过,亭昫将丝荷保护得很好,因此即使亭昫兵败,丝荷也不会受到牵连,若是父皇怒不可遏,非要连丝荷也一起怪罪,那他便去说情,他有信心说服父皇。可如今……

    亭旸离开房间,叫了永嘉的贴身丫鬟进来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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