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香问郗黎今日可有闲时。
郗黎答说有,如香即笑道:“天儿越发冷了,我正想着给你们做几件厚衣裳。你这几日忙,我时常见不到你人,正好趁着今日你得空,与我去量裁量裁罢。”
郗黎跟着她一道去了,且认真挑了几块锦帛。
如香与她量体,惊道:“怎么竟比去年瘦了许多。”又是心疼,“是不是这些时日太忙,没注意吃饭休息。不行,我等会儿要去医馆给你抓些补药,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
郗黎淡笑,“有劳嫂嫂为我操心了。”
“都是一家人,什么操心不操心的。”
说着,又携起郗黎的手,往脂粉铺子去了。二人各自挑了几件,又到药铺拿了药,这才一同归家。
回去后,如香即命人将药煎上,又嘱咐郗黎按时把药吃了。郗黎应下,如香这才放心离去。
桌上摆着带回的脂粉香料,郗黎让言英、江离各自拿称心的,自己却到床上躺着,合眼浅寐一时,醒来濯发后,便散着发和江离下棋。言英在旁,又是绣花,又是观棋,时又说笑几句。如此直到来人请去前厅吃晚饭。
郗黎只是吃饭,偶尔回答几句。饭毕回房,倚榻看了半晌的书。翻完后,把从庾度那里借来的书归在一处,仔细数了数,以保无缺,打算明日还回去。
第二日,郗黎将书还给庾度,又借了几本。庾度因说近日戏园排了场新戏,便问她可有兴趣去听。
郗黎想着无事,便道:“不若就今日罢。”
戏园排的新戏是为《目连救母》,唱那佛陀弟子目连得道,欲报养恩,其母却因生前恶行已入地狱,目连观母受尽千般苦万般痛,哀痛不已,后求佛陀,指以众僧之力方能度之,于是供奉众僧,以功德助母解脱。
戏文有义,是为劝人行善,劝人尽孝。
戏曲听在耳中,教众人皆是恍了神。
庾度心中想起家中亲人,尤其祖母,当日出离匆匆,还未好好与她道别。她素日疼他,还不知现在如何牵肠。
墨今亦想起双亲。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第一次出远门,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不知父母如何挂肚。另,前几日家书已寄,不知何日送达手上。
言英瞧着戏台,脑中想不出父母的模样。她是个孤女,若非小姐那日将她带回府上,她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江离目光深沉,她如今没什么生恩养恩,早在她父母将她卖给别人家冲喜时,便什么都断了。
郗黎垂眸心思,只戏言一句:吾儿何必来此,吾儿何苦来此!
曲罢,郗黎一行离开戏园,正出门来,便听到有人在叫:“郗黎姑娘,江离姑娘。”
郗黎寻声看去,不识来人。江离望去,亦是不识。只见那人含笑走来,施礼道:“小生郭天青,有礼了。”
这郭天青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求娶郗黎为妻再纳江离作妾之人。他家住广州,前段时日惹出些事,因舅舅家在潮阳,便来此避上一阵。不想那夜得遇佳人,魂牵梦绕的,一时心急即求了媒人说亲,哪知无获而返。其舅因他冲动,教训了几句,他且就安分了几日。今日恰巧遇见,心说彼此天定缘分,不胜欣喜。
在他报上名姓时,郗黎便已想起,脸色不免沉下几分。
郭天青又道:“二位姑娘看来喜欢听戏,正巧我对戏曲也颇有研究,不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说着,看向庾度二人,打量了一番,“只顾着与郗黎姑娘说话,竟一时疏忽了,二位公子是?”
“在下莫怀章,这位是墨今。”
“哎呀,幸会幸会。”
郗黎忽而出声道:“郭公子,我们还有事忙,失陪。”
她既抬脚离开,言英与江离自然跟上。庾度听她语气冷淡,临走前瞧了眼郭天青,只觉他的笑容不甚舒服。
郭天青站在原处良久,而后才向随从小厮道:“你去查查那两男的是何来头。”
待走得足够远,言英才问道:“小姐,方才那位郭公子是什么人啊?”
“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
马车静悄,庾度看她这般,本想找些话聊,却又不知从何说来,恐又说错勾起她心中更多不乐,一时间如坐针毡。
郗黎神思不在,不察车内情形,回过神后,问道:“莫公子之后可有什么安排?”
庾度心忖,这难道是要分道了。还未等他回答,言英便提议道:“前两日到城外游玩还未尽兴,不若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再去一趟?”
江离看向言英,心中有话,又不好在此时此地说出。
墨今附和道:“能让言英姑娘念念不忘,那景致必是极美,我也想去瞧瞧。”
庾度望向郗黎,面怀歉意,郗黎只是笑笑,“那就一起去罢。”
马车即往城外而去。停车下马,登山而眺,众人神怡。庾度感慨道:“入目虽不是春日那般花红叶绿,也自有一番景致。难怪有言:不辞长作岭南人。”
言英道:“莫公子且说说你家乡的景色,我来比一比。”
庾度便将四时之景逐一说来,听到冬日煮茶观雪临窗听雪时,言英道:“我们这里是不大下雪的,那白雪可是真能没到人的膝盖?听说你们还在雪天里堆雪作乐咧。”
墨今笑道:“不错,雪天里能玩的多了。”
言英好奇:“怎么个玩法?”
墨今且思且说,听得言英心驰神往,江离在一旁听着,也觉有趣。
庾度走近郗黎,温声问道:“郗姑娘觉得我方才所说景象如何?”
“自是不凡。”
山风缭绕,隔了半晌,庾度道:“如有机会,我想同你一起去看看。”
郗黎微怔,看他目光澄澈,似乎还有一丝想藏起来却无法的紧张,缓缓低下头来。
“路途遥远,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