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

    另一边,川川的奏折还是呈了上去,他毕竟是个位高权重的官儿,无人愿意撕破脸拦住他的折子,再加上官场中也没几个真心工作的人。

    大家都在摸鱼,顺便捞金。

    宴席上开会的时候,川川离席,算是闹得不欢而散,但下了朝会,官员们像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与他行礼寒暄。

    身穿官服,拱手行礼。

    笑脸相对,川川无法笑回去只是沉默的拱手回礼,他专注于灾情,食不下咽,夜里难以安寝,本就不胖的身形又瘦了一圈,在官服里显得空荡荡的。

    朝廷准了黄河的修葺事宜,在宴会上如此反对,碎声不认可的官员官吏,到了朝会上又纷纷附议川川的议案。

    皇帝敲板允了,川川心中仍未感轻松。

    臣子高呼:

    “陛下英明啊!”

    “臣等为黔首谢过陛下,陛下的伟绩自是千秋万代相传也!”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身着官服的官员们躬下身去行礼,川川亦是,官员们口中高呼天子隆恩,他听着只觉心中一片寂寥,苦涩的抽了抽嘴角,他还是挂不出一个可以算作笑的弧度来。

    抿了抿唇,作罢。

    皇令下达到各部,掌管河务的和负责修葺大坝的都来了活儿。

    但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没钱。

    是的,皇帝爽快的下了旨,国库却连年亏损,早就拿不出什么银两来修什么大坝。

    实践需要远远超过理论的银两。

    这是川川没能预料到的事,纰漏一经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朝廷拨下的银两本就不多,一级一级的贪腐下,传到实务实干的小官儿那已经不余多少了。

    修大坝的人力,财力,都严重匮缺。但诏书已经下达了,官员们只能硬着头皮上。

    人不够,去民间找,准确的说,是去强行虏来的,抓壮丁修建黄河大坝,钱不够,便去民间搜,但老百姓家中又有几个银两?

    没有钱,那就将值钱的都拉走。

    这一通折腾,让本就难易度日的百姓更是雪上加霜,民怨就这么越发的厉害起来,北方的起义军就在这样的残酷剥削下兴起了。

    很难说元朝不是这样又被烧了一把火的,腐朽的木头开不出华且实的花,用辩证的目光去看这一段历史故事,便会发现许多问题真的很微妙。

    宴会上的胖儿官的确有自己的精明。

    黄河大坝修不修?

    本是百分百正确的答案——修大坝,现在反倒成为了剥削百姓的又一道东风,本是利民的事情反而成为了又一根导火索。

    反而是极其匪夷所思的答案——不修,更有利于元的苟延残喘。

    只能说,世事难料。

    小渔村。

    李常春有空便学着刻那个镯子,只是等不到刻好山茶镯,他们便被黄河推着往前走。

    元仁十年,黄河闹起来的第二个月,季爷爷害了病。

    老人本就身子孱弱,常年出海,膝盖和腰都不好了,送走了季奶奶以后,老伴儿将他大半的生机也带去了远方,让老人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年幼的孙女。

    但现在孙女已经长大,他也要老去了。

    依旧是那间屋子,卧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病人,小渔村的海草房,就这样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也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生命。

    只是黄河汹涌,下一代注定不能在这里提留了。

    季挽林和李常春守在床前,入了冬季爷爷的病越发的厉害,丝毫没有好转的意向,近几日他清醒的时间越发的短,他俩便轮着守在床前。

    免得老人起来睁了眼,却没人在跟前伺候着。

    “挽娘,到爷爷跟前来。”声音透着虚弱,老人的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似乎只说话便用掉他全身的力气。

    “哎,爷爷,我在的,我在。”

    听见唤她,季挽林急忙上前蹲下,将脸凑到爷爷的手心处,她这几天哭红了眼睛,红肿消不下去,她总是流泪。

    “挽娘,没关系,我想你奶奶了。”

    “爷爷,不行的,挽娘舍不得你,说好了挽娘要一直陪着你的。”

    爷孙俩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季挽林的声音发着抖,掌心摩挲着老人遍布皱纹的手背,鼻尖发酸,泪又掉了下来,砸在手上。

    “挽娘,你,你听爷爷说。”

    老人的声音已经是有气无力了,季挽林不敢打扰他,抿着嘴听爷爷嘱咐。

    “挽娘,我留了银两放在屋里的渔具下面了,压在最底下,不要留在小渔村了,走吧,走的远些,逃到没有饥荒没有大水的地方,好好的生活。”

    “爷爷……”

    “挽娘,莫要受寒,记得穿衣。”

    “常春,照顾好挽娘。”

    床前的季挽林已经满脸的泪痕,李常春眉眼间染上哀色,紧着应是。

    听到二人的回答,老人的意志又弱了下去,嘴里小声嘟囔着,“穿衣”,最后几乎是气声,只有唇形可以察觉他说的话语。

    闭眼前,他说:

    老婆子,来了。

    季挽林手心一重,老人的手脱了力。

    神情一怔,二人大恸。

    元仁十年的冬天,小渔村里挂上了白帆,季爷爷葬进了海里。

    水里的一条鱼,总要归去海里。

    去找鱼虾做兄弟,不再受人间疾苦。

    元仁二年后的八年里,像一场梦一样。

    和小渔村的一户老人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季挽林早已将二人当作亲人一般,送走了季爷爷,那层笼在历史里的薄纱又在季挽林的心头淡去了一层。

    她在元朝生活了八九年,做了许久的小渔娘。

    元仁十年后,多方割据会正式拉开序幕,那将是血淋淋的战场。

    她呆坐在院中,看着房顶的海草,看着院落的石头墙壁,瞧瞧这里,望望那里,最后她闭了眼,抱着膝,耳畔还能传来小渔村的海浪声。

    李常春来寻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女孩散着头发,一身白衣,她贪凉光着脚,正抱着膝,头搁在膝盖上,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季挽林闭着眼,不去理会。

    额前的发被轻轻的拢开,挽在耳后,季挽林睁开眼,看到蹲在自己跟前的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悲情又要满上眼眶。

    李常春伸出手,修长的指节揉上她额下的穴位,“挽娘,闭眼。”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在哄她。

    季挽林抽了下鼻子,听话的闭上眼。

    他轻轻的揉着,语气柔和的哄道:“莫哭了,再哭肿了眼睛。”

    “李常春,怎么度过以后?”

    季挽林声音里的迷茫和破碎让人心疼,李常春指尖上动作一顿,放下手去唤了一声:“挽娘。”

    眼睫一颤,季挽林苍白着小脸,慢慢睁开眼,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耳边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挽娘,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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