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7

    九月末,酷暑消散的差不多了,吹来的凉风寓意着秋天的到来,伴随秋天悄然而来的还有太原的社火节。

    社火节是晋国的大日子,举国同乐,从白天一直开到晚上。街上的人络绎不绝,各种吃食杂耍数不胜数,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一时间热闹非凡。

    三个小孩子穿梭在人群里并排走着,她手里拿着糖人,耳边听着张子凡喋喋不休的各种感叹,李存礼也觉得耳朵快生出茧子了。

    通文馆其他人这一天也都会出来,李存孝李存忠不知去了哪里,李大白则是去找酒喝了,据他所说每年这一天都会有很多好酒拿出来卖。

    而李存勖和李嗣源在后面远远看着他们。

    “今年的社火节尤为热闹,前段日子的旱灾又治理的极好,这些都是二弟的功劳,义父出关之后看到二弟如此能干,想必也会欣慰的。”

    “大哥谦虚了,能让那些家伙伏诛也有大哥的一份力。”他意有所指,不过他不愿意在这个日子跟他较真,“今天是社火节,大哥还是安心过节吧。”

    李嗣源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看那三个小家伙可开心的不得了。”

    “姑姑,晚上有打铁花,最后全城都会放烟花,到时候咱们挑个好地方。”

    张子凡滔滔不绝,甚至把一天的行程都规划好了,哪家的糕点好吃,哪里看杂耍最清楚,他都了如指掌。反观李存礼居然跟她一样像个客人般有种陌生感。

    “六哥每年不出来过社火节吗?”

    李存礼垂眸回道:“每年都来,只是傍晚时分便回去了。”

    他之前好像对一切事物都兴致缺缺,恪守规矩礼仪,只待在自己一方世界,像个一步都不肯踏错的木偶。

    “那真是遗憾,子凡说晚上还有烟花,烟花那么好看,我在燕云的时候就可喜欢看了,不过我还没有看过这边的,还挺期待的呢。”

    张子凡接上:“别的不敢说,到时候满城烟花,可绚烂了,还有打铁花,六叔不看可真可惜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李存礼笑笑,“好啊,那今年就待到结束吧。”

    不肯踏出自己世界的木偶迈出一步,或许这一步从遇见他们的那一天就迈出去了。

    傍晚时分,李存勖看李存礼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便了然于心,但还是揶揄道:“小六,这次要留到最后,不回去了?”

    李存礼,“回去也没有事,就留在这里吧。”

    听他说这话,李存勖只觉得非常耳熟,回想起去年:

    “小六,你回去也没有事做,倒不如留下来玩一玩。”

    “留在这里同样没有事做,不如回去练练剑,二哥自己慢慢玩吧。”

    去年的他,走的可是相当干脆。

    再看今年丝毫没提要回去练剑的他。

    李存勖:呵,小孩。

    “看,烟花。”

    张子凡指着天空。

    一道光线升上天空,骤然炸开一朵烟花,行人都驻足抬头,欣赏空中绚烂的烟花。

    随后炸开无数朵,在黑夜里耀眼夺目,如梦似幻,让人目不暇接。

    他们三人都沉浸在天空上的绚烂之中,她悄悄看了一眼李存礼,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呆愣和惊喜,好像是没想到烟花居然能这么好看。

    不由得笑出声,在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应当是听不见的,谁知他那么敏锐,侧目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他眼神带了点疑惑,像是在问有何事,为什么要盯着他。

    她摇摇头,朝天上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烟花。

    李存礼收了心思,把目光重新投向天上。

    没想到烟花怪好看的,以前没看到还真是挺可惜的。

    不过,不能玩物丧志。

    可是偶尔放松也可以,他如此安慰自己。

    …………

    日子过得快极了,好像社火节之后转眼便入了冬。

    今年是多事之秋,天气比往年都冷的多,城里又传起了风寒。李存勖怕他们中招,特地让下人多防着些,没想到还是没躲过。两个人跟骨牌似的,一个个全倒下了。

    只是没想到,最先得上风寒的是李存礼。

    叶则清起初根本不信,要说和李存礼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她和李存勖,李存礼一到冬天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吗。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围在火炉旁读书,又不喜欢去外面闲逛,跟冬眠的熊似的。要说中暑她还信,说他得了风寒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可事实就是,他真的病倒了,听说是因为熬夜看书着了凉,不仅如此还传染给了她,两人双双倒下。李存勖直接下令强制他们休息,什么书籍全部没收,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留下一本奇闻异事的书给他们解闷。

    她一个从小根本没怎么感染过风寒的人,这次也算是尝过个中滋味了,这头晕目眩又鼻塞的滋味当真是难受极了。

    李存勖就更忙了,城中风寒隐隐有发展成疫病的趋势,他一边忙着城中百姓的事,一边不放心他俩两头跑。担心他们不肯喝药,每次都是看着他们亲口喝下去才肯离开。

    李存礼那里不用李存勖担心,每次喝药跟灌水似的,从不用催促。

    而叶则清最讨厌喝这些苦的作呕的药,但李存勖就在旁边抱胸看着她,她磨蹭着药都快凉了才喝完。

    喝完嘴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她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嘴角下压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幸好李存勖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嘴里的苦味立马被冲淡。

    李存勖看了眼碗底,还剩了点药汁。“又剩了,每次都不喝完。”

    她拼命摇头,“不喝了,真的喝不下了。”

    见她誓死抵抗的模样,长叹口气,“罢了,言水,倒了吧。”

    “这么怕喝药以后就当心些,不然难受的可是自己。”

    见她露出个胳膊在外面,他把被子往上盖了盖,差不多把她裹成一个蚕蛹。

    趁她两只手都包在被子里无力反抗,他弯起手指敲了她一个脑瓜崩。

    “行了,喝了药早点休息,我去看看小六。他那边都快好了,你还病殃殃的,多休息休息早点好,也省的喝这些苦的要命的药。”

    “好,二哥慢走。”

    那表情巴不得他赶紧走。

    李存勖无奈摇头,刚一推门,就见张子凡探头探脑,想往里面去,一把抓住他脖颈后面的衣领,拉了出去。

    “你就别来添乱了,到时候再把你传上就更麻烦了。”

    张子凡被捏住命运的喉咙,只得含泪离开,隔着层层下人,叹气挥手,看上去比她还可怜。

    她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真应了那句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就格外严重。等李存礼那边完全好了,她还在床上躺着。

    言水端来滚烫的药,调整好背后靠枕的位置,把她扶起来坐好。

    言水坐在床边,吹着碗里的药,抬眸就看她一脸郁闷,想着她这么多天一直都被困在屋里,肯定是无聊了,安慰道:

    “少主别心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回算是把以前没生过的病都生了,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她一看着言水手上的药碗便觉得头疼了,唉声叹气的:“唉,你说李小六也没生过几次病,我们还是同时病的,他好的就比我快那么多。”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说不定过两天少主就全好了呢。”

    言水吞下剩下的话:谁让你每次不把药都喝完。

    不过说出来少主也不会改,还是不要打击她的心情了。

    言水把碗递给她,她又跟往常一般沮丧个脸,先摸摸碗边看热不热,再象征性吹几口气凉一凉,像小猫似的伸出舌头碰一下,立马苦的缩回去,一套程序下来就是不喝。

    今天世子不在,她又开始拖延,每次都得哄上好一会才喝下去,也只有这时候她才露出点撒泼打滚的孩子心性。

    言水把糖蜜都准备好了,放在她面前。“要得趁热喝才行,早喝晚喝都得喝,之前还说六公子好的快,他那边喝的可爽快了,喝完都不吃糖的,你要是想好的就把药老老实实喝了。”

    “喝,我当然喝,刚才是太烫了。”她理直气壮为自己挽尊。

    砸吧砸吧嘴,润了润瓣,闭上眼睛一股脑全灌进喉咙里。

    喝的多豪迈,表情多痛苦

    “我现在光是闻到这个味,看到这个药就想吐了。”

    她一脸生无可恋,说着嗓子里又传来一股痒意,用手抵着唇边用力咳嗽。

    言水心疼地拍着她后背,又往盆里倒了温水打湿帕子,轻轻擦拭她的唇角。

    完事后把她耳边黏腻的碎发拨开,试了试额头温度,“还好不热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但愿如此吧。”

    药劲一上来她有些蔫蔫的,双手一撑滑进被窝里。“你出去吧,待的太久会传染给你,我再睡会。”

    言水掖了掖被角,直到一丝风也钻不进去才放心,说:“怕什么,要得迟早会得,躲是躲不过的。好了,少主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临走前言水突然想起件事,开口问道:“中午想吃些什么,我下厨去做……猪肘子那种油腻之物可是不行的。”

    她有气无力地嘟囔:“你如今便是把山珍海味摆在我面前,我没什么胃口,简单的粥就行了,我只想吃你做的粥和小菜。”

    言水弯了弯眼眸,“好,那就做我最拿手的青菜山药粥,少主先睡吧,到时候好了我再叫你起来用午膳。”

    困意袭来,她沉沉睡去。或许是因为屋子里生着火炉,她盖着厚被只觉得燥热,一股股热浪袭来,好似在盛夏一般,迷迷糊糊的出了好多汗。隐约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她人是有意识的,只是眼皮沉重的要命,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听见有人嘀嘀咕咕,还有窗户打开的声音,她这才睁开一条缝。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顺着脸颊留下来。朦胧中看见张子凡的身子从窗外探进来,一条腿伸进了屋里,轻手轻脚地跳进来,他背上还背了个大包裹,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他后面跟着李存礼,长袍一掀,连爬个窗户都是一副君子模样,进来之后还记得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你们跑过来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因为生病又睡得久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姑姑病了好多天,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张子凡轻手轻脚凑到床榻旁,把包袱放在床边,自己蹲跪在脚踏上。

    她立马用被子捂住口鼻,“赶紧回去吧,小心传染给你。”

    “不怕,府里的人都吃了预防的药丸,再说了我身体壮,不会有事的。”

    张子凡好说歹说,她才把脸露出来,泪水在脸上糊成一片,黏腻的粘住了几缕发丝,她用手背擦拭几下,但总不够清爽。

    张子凡正低头摆弄着包裹,还是李存礼细心先注意到了。在房内环顾一周,发现水盆里倒是还有水,但早就凉透了。若是重新倒热水,只怕动静太大会把人招来。

    他便用凉水湿了帕子,再用内力蒸热,完后才把散着热气的帕子递给她,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

    “多谢六哥。”

    她用气声说道,接着垂眸瞥见张子凡打开的包裹里面,装着各色点心小吃和糖果。

    “生病了都会没胃口,嘴里还没味,肯定可难受了,所以我和六叔去买了这些点心,店家跟我打包票了,说就算是病人,也会觉得很好吃的。”

    她接过递过来的糕点,尝了一口,果然冲淡了嘴里寡淡的味道,而且不会觉得很腻。

    “你们就这么溜进来,不怕二哥知道啊。”

    “怕什么,二叔今天出门了,还是六叔告诉我的,六叔也很想姑姑呢,是吧六叔。”

    李存礼刚想掩饰地咳嗽一声,突然想起外面还有人,便抿唇咽了下去。

    “我只是,只是……”

    她努力憋笑,“行了行了,我知道六哥的心意了,多谢六哥。”

    话毕,看见竖起耳朵等着夸赞的张子凡,拧拧他的耳朵,“还有子凡,多谢了。”

    她又挑了块桃花饼,但是吃的太急,喉咙里又开始痒起来,没忍住猛烈咳嗽起来。

    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刚想进来侍奉,正巧刚才去厨房做午膳的言水回来了。

    她听见房里的响动,端着托盘朝房里走去。

    “少主醒了?正巧粥也做好了,起来用一些就该喝药了。”

    打开门后的言水:……

    窗户大开着,张子凡一只腿跨到外边,半边身子探了出去,只是还有半边身子没能及时出去。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尴尬笑笑,咬紧牙转过头去。

    李存礼似乎知道时间来不及,一脸镇静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偷溜进来的心慌,甚至一边拍着叶则清后背帮她顺气,一边还挑眉看着张子凡的窘相,心理素质当真不错。

    而她家少主嘴边还粘着糕点渣子,手里还攥着半块糕点,言水突然出现,她被噎了一下。

    “嗝。”

    突然的打嗝声,在寂静的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言水刚进来时确实吓了一跳,但很快把惊讶的表情收好,将托盘放到案几,然后在床上摆放好。

    “病人不宜见风,张少主还是先下来把窗户关好吧。”

    张子凡猛点头,僵硬地把腿收回来,飞快把窗户关好。

    “言……”

    “少主先吃饭吧,张少主和六公子还没用饭,我现在他们去吃点。”

    言水不由分说把汤勺塞进她手里,之后恭敬却强硬的把两人请出了房间外。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竖起耳朵听门那边言水的唠叨声和张子凡时不时低声的反驳,已经能想象到外面的情景了。

    等到最后,言水还是拗不过他们,全吃完饭之后放他们进来,虽然只能站在进门处远远看着。

    “少主,喝药了。”

    她接过碗,苦恼地看了一眼张子凡和李存礼,最后还是舍弃了她乱七八糟的一堆程序,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绝对不能在自己大侄儿和李存礼面前露出自己怕喝哭的弱点。

    以后绝对会被嘲笑。

    言水:好像发现了张子凡和李存礼的正确用法。

    “以后饭点常来坐坐,来尝尝我的手艺。”

    把他们送出去的时候,言水语气温柔的能滴水,吓得张子凡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李存礼都差点打个激灵。

    这应该就是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的最高境界,肯定等二哥回来她肯定会告状。

    他们两人难得想到了一起,虽然离答案差了十万八千里。

    过了几天,她的病终于好全了,被允许出门,她呼吸着新鲜空气,差点热泪盈眶。

    在房间里憋了将近十天,她都快憋疯了,从来没觉得外面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而且终于不用再喝苦兮兮的药汁了,能尽情的吃各种山珍海味。

    经过这一病,李存勖把他们屋子里的取暖的东西全部换了一个遍,还整了两条玄狐皮给他们做了两条披风。

    这倒不是最主要的,他决定要提高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素质,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省的被风一吹就病倒了。

    所以她还没开心太久,就开始了加强版的学习生活。

    就在一天天的学习中,天愈加冷了。这天是休沐日,她睡到天光大亮,在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说好要和李存礼去太原城,但看了眼外面感觉时间还早。

    “辰时都快过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所以天暗了些。”言水道。

    她赶紧穿上衣服,言水把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才肯放出来。

    外面银装素裹,地上积了一层厚雪,天上还飘着点点雪花。她抬头望着一片素白的天空,伸出手掌,雪花落在手里顷刻便化成水珠。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她本来想不吃饭,迫不及待拿起披风就想走。

    “跟六哥约的是巳时,我得走了,不然迟到了。”

    谁知李存礼倒先过来了,站在檐下,披风上沾了来时的风雪,长身玉立,翩翩公子,俨然可见未来的风华。

    “不着急,现在风雪未停,等雪小一些再出去吧。”

    李存礼带了满身寒气,进了屋把身上的雪抖掉,坐在椅子上烤火。

    只是用过饭,过了好些时候雪都未停,看样子今天是不能出去了。

    “待会子凡肯定要来,在院子里打雪也不错。”她看着簌簌下落的雪花,让人把糕点干果拿上来,两人一边赏雪,一边饮茶,生活可谓是惬意。

    过了些时候雪停了,她摸了摸有些圆润的小肚子,道:“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事,去主院吧,不如看看二哥在干什么。”

    李存礼欲言又止,“他最近一直在批公文,怨气很大。”

    “那更去得看看。”她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由分说拉着他出去。

    雪下了一夜积了厚厚的一层,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光。

    风雪初停,新雪松软,踩下去人陷入其中,深一脚浅一脚,留下一串脚印。

    有的台阶被人踩过许多遍结了冰,她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

    李存礼拽住她胳膊,怕她滑倒。只是最后一阶反而是他自己没站稳,往右边倒去,带着她一踉跄,还好他用手撑住墙,才免得两人摔到地上。

    因为惯性她往他那边一撞,她的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碰出了沉闷一声。

    “嘶。”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李小六你的下巴还真挺硬的。”

    李存礼同样揉着有些泛红的下巴,“你的头也不差。”

    看见他下巴上的红印,她挪开手,指着自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红了?”

    李存礼目光平移,她额头果真红了一块,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说到底是他的过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咳……阿清,抱歉了。”

    “嗨,多大点事,到时候你藏的那些孤本给我看一眼就行了。”

    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她狡黠的眨眨眼,李存礼无声笑了下,笑里带了些温润,爽快应下:“好,那些书你想看多少看多少。”

    那边李存勖正在屋里看着公文,临近年关,李克用又去闭关了,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他来决断,忙的脚不沾地。

    听见两串脚步声便知他们来了,抬头一看两人一个额头红了,一个下巴红了。

    “怎么,你们打架了?”

    “不小心撞到的,一会就消了。”她凑到李存勖跟前,看着堆满桌子的公文政务,咋舌道:“这么多啊,难怪都没听见二哥最近唱戏了。”

    “这底下的人呐一有点小事就上报,养着他们都是吃白饭的吗?我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我……”

    李存勖这段日子看公文看得心烦极了,两指并拢做出个唱戏的手势,拉长嗓音:

    “怎一个惨字了得——”

    语气凄凉,一个音转了几个弯,听着都觉得同情他。

    “唉,可怜啊。”她语气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换来李存勖一个脑瓜崩.

    “小妹,来帮二哥一个忙。”

    他眼睛一转,心里冒出个念头,“你们也该学着处理政务了,尤其是阿清,以后可是要处理燕云所有政务的。正好趁这个机会教教你们。”

    “二哥,你这就是在找苦力。”她一下子点破他的真正意图。“等教会了不会全推给我们吧,自己去逍遥吧?”

    “当然……不会了,二哥不是这种人。”李存勖捏捏她的小脸,触手一片冰凉,“这么冰,你们先去烤烤火,别着凉了。今天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再教你们。”

    她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等我们烤完火,二哥就要开始了。”

    “我又不是李扒皮,一个月就三天休息时间,我要是还占用,那未免太严苛了。”他摆摆手,重新把目光投到手里的公文上,“行了,行了,快去吧,要是再病一场又得喝药了。”

    两个孩子围在火炉旁,把手靠近火旁,火光映红了他们的小脸,脑袋和脑袋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他绝对是想偷懒。”

    “嗯,因为他早上也这样跟我说了。”

    “你答应了?”

    “……我跑了。”李存礼抬头瞥了她一眼。

    哦,原来是跑到自己那里去了。

    “姑姑,六叔!”

    张子凡人未至,声先到,欢快的声音极具穿刺力传到他们耳中。伴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他跟个兔子似的嗖的窜进来。

    “走啊,去打雪仗啊……”

    话还没说完,迎面撞上因为公务到现在都没有休息的李存勖,颇有些怨念地盯着他,张子凡立刻弯腰行礼:

    “二叔好。”

    “嗯。”李存勖不是小心眼的人,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玩吧。”

    刚出去,张子凡问:“姑姑,咱们去哪打啊。”

    总觉得在这里二叔的怨念会更深,简直如芒刺背。

    “打雪仗哪里不能打?”她攥了一把,突然袭击塞进他后脖颈里。

    “姑姑你不讲武德,还没开始呢。”

    “谁说没开始,出门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她吐吐舌头。

    “你等着!看我的!”

    她一躲,雪球直接砸向了后面插着手的李存礼。

    “张子凡。”李存礼僵硬一瞬,咬牙擦掉头上的雪,“很好,你等着。”

    张子凡看他表情不对,立刻撒了欢往外跑。

    李存勖看着这群打闹的孩子,忍不住笑出声,看到他们这么快乐有活力,感觉自己干活都有动力了。

    笔拿来,他还能再批三百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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