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飞机，明天早上九点才到，梁时戴着耳机避免和隔壁的男人有过多的交流。但万米高空歌听多了耳朵难受，她侧过身，隔壁的李君迁正在翻阅自带的书籍。
《Monet》，还真是高雅呢。
她是俗人，就算在巴黎呆了十几年，也没有被所谓艺术之都浸润，内里她依旧是那个山城人。
“我看了Marry发给我的年度报告，范宁全线去年的新品总成交额并不高，对于国人来说，消费者习惯经典带来的安全感，对于同等价格的新品愿意尝试的并不多。李总，新的一年，希望创意部能为范宁争取一个不错的创收。”
李君迁合上书本，周遭的乘客已经睡去，他借着灯光看向她，明明困得要命，还非要争做一个好员工。
“Frankl在给你争取加工资，今年你确实得多多为公司卖命。”
梁时眯着眼看他，怀疑这话的真假。
“时间太晚了，万米高空容易缺氧，工作的事不用太操心。小时，你的愿望已经帮你实现了。”
她的愿望？难不成说的是她上飞机前发的朋友圈？
梁时将信将疑的问他：“你该不会是说帮我要到了德约科维奇的签名照？你什么时候做的？这才上飞机没多久！”
而且他的手机从上飞机后就没开了！难不成他早就……
台灯被他抬手关掉，梁时的眼里还有她那俊颜的残留，好久之后，眼睛才适应黑暗。
“Frankl托人要了很多签名照。明天想去哪里玩？”
比赛在后天，明天一整天的空闲。
她翻身背对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梁时这一晚难得睡得很踏实，她赶在飞机落地前去卫生间洗漱装造了一番。回到座位正好李君迁也醒了过来，她指了指被她半开窗帘透出亮白云层的窗户：“卫生间没人，你要不要去洗把脸？飞机还有四十分钟落地。”
等李君迁回来的时候，梁时正在‘借阅’他的那本《Monet》，没想到被当场抓包。
“怎么样？有没有汲取到一些灵感？”
梁时抬眼看他，原本经过一晚微微泛青的胡渣应该被他休整干净，鬓角还有些水迹：“不懂欣赏大师之作，不过阴影和轮廓处理的相当好，色彩细腻，光影的变换也把握的极好。至于灵感，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李君迁坐回位置，大概是之前和空姐讲过，正好空姐给他们端来了两杯温水：“说说看。”
梁时看到那些画作，仿佛闻到了‘追忆’那瓶香水的味道，有花有草的感觉，很印象派。
“现在大多数的香水瓶都是透明玻璃制品，但我觉得可以用陶瓷挑战一下。”
梁时边说边翻开画册里最为经典的睡莲：“陶瓷的光感很适合渐变色调，而玻璃制品增加颜色，会特别俗气。另外，工作汇报里有关于受访者随机访问的结论，其中一条关于香水瓶设计的问题，大多数受访者想要更加有色彩的呈现。香水不仅仅是香味，还要有品味。现在大多数人买香水，好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外形，在梳妆台摆看或者送礼都能让人愉悦。”
李君迁饶有趣味的听着，眼里满是对她的欣赏之情。
“这些年我主要功夫都花在香水研制上，对于香水瓶的设计并不追求极致，因为对我而言，一瓶好的香水，并不在于瓶身，而是香水本身。工作汇报里的内容我也看到了，在中国市场和国外不同，消费者多在于网购，很少会亲临门店试香，卖相好可以刺激消费。小时，你说用陶瓷做香水瓶，这一点，我觉得可以试试。”
梁时把书还给他：“我瞎说的啊，到时候要是卖不动李总可别怪罪给我。”
她听他答非所问：“Memories”
梁时不解：“嗯？”
只见他从随身的商务包里拿出那瓶样品香水，并示意她把手伸过来，她照做，手腕处微凉，随之而来是空气中慢慢弥散开的香味。
“Memories很适合这支香水的名字，你觉得呢？”
梁时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这人难道有读心术？
追忆追忆，和Memories别无二致。
他们，还真是……有默契啊。
“很好听。法文Mémoire，中文名可以叫追忆吗？”
梁时直勾勾看着他，如果他问追忆和回忆的区别，她大概不会回答他。她没法回答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她这里，如果这段记忆是和他有关的，那这回忆是把脑袋里过往的记忆一点点拼凑记起，而追忆，则是她想把远古的那份记忆再追求回来，说的通俗一点，在她脑海深处，她还是想同他再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和他再次发生关系的原因。
可现实就像打碎的香水瓶，美好没法复原。
还好，他没问。倒让她有些难受，心里其实很期待他的反问。
“我会考虑，但也并不一定是以回忆取名。”
梁时耸耸肩：“上一次的plaquemine是为梦想奋斗，那你研制这瓶香水的主题呢？”
这次，轮到他直勾勾的看着她。
“爱情。”
简单两个字，让梁时瞬间把眼神移开。该死，怪不得她脑海中闪现出追忆的字眼，原来她早早就把这主题带入了这瓶香水。
柏悦酒店的私人阳台可以看到圣帕特里克大教堂，反正是花李君迁的钱，梁时要了一支香槟，服务生很快把酒和杯送了过来。
真是不凑巧，她这番操作被对门的李君迁看了个透彻。这房门关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毕竟她回房之前拒绝了他出去逛逛的邀约，撒谎说要倒时差再睡会。
“你要出去？”
梁时尽量表现的不那么做贼心虚。
说完她晃了晃手上的香槟：“助眠。”
现在正是墨尔本的夏季，这几天虽然不那么炎热，但也够呛，梁时难得看他穿上一身休闲装，啧，这男人真是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下去游泳，一起？”
游泳？梁时低下头看了眼他那条价格不菲的深蓝色牛仔裤，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经穿了泳裤。
等她缓过神来，梁时微微脸红，这‘叮当猫’的样子简直让她自己羞愧。
“你去吧，我…我睡会儿。”
李君迁走后，梁时大概心太虚，那酒简直不敢多碰一下。
飞机上睡得挺够，这会儿她根本睡不着。满脑子想着李君迁游泳的事，他的身体也是见过不少次的，确实让人想入非非，酒店的泳池是开放的，会不会有女人同他搭讪呢？
越想越睡不着，梁时从行李箱里翻出泳衣穿上，电话了前台，问清了泳池的位置，毫不犹豫套了件浴袍下楼。
人不是特别多，梁时张望了一下四周，很快找到那个男人。她找了个躺椅坐下，看着他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泳姿流畅，梁时后悔没把手机带下来，不然高低要拍两张照片。
大概是游够了，梁时看他两手撑在池沿，用力的时候手臂肌肉形成完美的线条，很快就上了岸，大概是在用浴巾擦拭头发的时候看到了对面的她，动作停滞了几秒。
梁时避开与他对视，脱了浴袍，下水。这大夏天的游泳，别说，还挺舒服。
梁时不大会游泳，还是巴黎女同事教的，但她不笨，游泳的要领还是记得的，只不过泳姿可能不太好看，但whatever，开心最重要。
只不过没开心太久，梁时的腿就不争气了，在水里腿抽筋还是第一次，痛的她只能用手去抓着自己那条小腿，整个身体瞬间不平衡，她昂着下巴，可很快沉入水中，呼救已经是不可能。
除了疼痛的腿，她的脑子里还有李君迁的名字，他会来救她的吧？
很快，身体被人抱住，突破水的张力，重获氧气的她，大口的呼吸。
人从后面抱着她向着岸边游去，等靠在池边，梁时胳膊肘撑在池岸，另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没等她回头看，就听到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
真的是他救了她。
“小时，怎么样？上得去吗？”
梁时腿痛的厉害，试着爬上去，可泳池很深，没有东西垫着脚，她上不去。
“左边小腿抽筋，疼，要不你先上去？”
里君迁换了个身位，但她右侧：“踩我腿上。”
梁时相信他，右腿踩在他曲起的大腿，用力向上，腰部被他双手用力抬起，她很轻松的上了岸。她这才看清水里的他，男人单手把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捋，这大背头让他完美的脸型在她眼里一览无余。
“李君迁，那边几个女士一直盯着你看，我在这是不是挡你桃花了？”
梁时怎么都猜不到这男人会做这么幼稚的举动，居然拿水泼她！
“有病啊？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她抬手擦脸上水滴的时候见他从水里上来，那部位从她面前闪过，好家伙，瞬间让她忘了疼痛。
肩上忽然被浴袍批着，梁时回头看他，浴巾围着下身，呵，还算有男徳。
只见他蹲下身，手指稍稍往某个方向指了指：“小时，浴袍穿好，我去穿衣服，等我回来。”
梁时往他指的方向看，一个外国佬朝她笑的开心，还朝他挥手，她低头看了眼，虽然这泳衣略微保守，但她身材还可以，梁时赶紧把浴袍围了起来。
这男人永远话里有话。
她看了眼更衣室方向，决定赶紧逃遁。毕竟，她可是说要睡觉的，没想到居然游个泳都能出事！
梁时一路扶着东西，刚走到泳池门口，突然整个人腾空，熟悉的香水味，梁时再睁眼就是李君迁那俊逸的下巴。
“李君迁你是不是真有病啊？好歹知会我一声？”
边走边低头与他对视：“自己走你也没有知会我。”
好家伙，还记上仇了？
等到了放门口，梁时摸了摸浴巾口袋，啧，有点蠢，她好像忘拿房卡了。
人公主抱对着她的房门，梁时尴尬的笑了笑：“李总，要不您把我放下来，然后您回房给前台打个电话，帮我叫个服务生来替我开个门？”
谁知某人掉了个方向，走到对面的放门口，低头朝他笑：“左边口袋，帮我拿一下房卡？”
梁时微微挑眉：“你可以把我放下来然后自己拿。”
李君迁大概是故意一样，把她往空中抛了抛，吓得她一下抱紧了他：“脑子进水了？”
“小时，我说过，不要叫我李总。”
梁时受不了了，右手探他裤子左口袋，大概身位不对，探口袋动作有些不方便，艰难的把那张房卡拿出来，手指还有他大腿肌肉的触感。
真烫手，梁时把房卡贴在门把手，开门。
“行了吧？放我下来。”
男女有别，力量还真是悬殊之别。直到他把她放在床上，梁时才安静下来。
她刚准备拿起电话，左腿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握住，梁时回头看，李君迁竟然在帮她……揉腿！
“不痛了，你别按了。”
别说，还挺舒服，按摩的手法很专业。
“你学过按摩？”
“以前喜欢运动，学过一些放松肌肉的手段。弄疼了别忍着，饿了吗？”
梁时诚实的点头：“有点。”
“打电话订餐。”
梁时被按的特舒服，不想动：“我英语不好。”
微微眯着眼被按摩按的有点困意的梁时看到他轻笑：“那你的香槟怎么点的？”
好家伙，搁这等着她呢？
她摆烂：“香槟多简单，我说中文那服务员都能明白。点菜就算了，我英语比法文还…差。”
梁时与他视线相交，李君迁笑着看她，没说话，一副看穿她的样子。
毕竟那会儿他邀请她去科尔马祝她高中毕业时，梁时给他看过那本被她翻烂的牛津高阶英语词典。
李君迁多聪明啊，别想骗他。
她投降，拿起可移动座机开始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一只干净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梁时看他，然后把座机放在他手心。
她两手撑在床上，听着他讲电话，讲真，这男人说起英文来真是好听，带点英腔，好听极了。没仔细听，都不知道他点了什么。
梁时把座机放回原位，回过头问他：“你的语速比高考听力还快，点了什么？”
恰巧，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梁时看他从口袋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个跨洋电话。
窗帘被他全数拉开，属于墨尔本夏季的阳光洒进房间，梁时自己揉着小腿，盯着站在窗前男人逆光的背影。
法文，她听得懂。
原来他和朋友叙旧是这种状态，随性自然，甚至有说有笑。看来，平时是装的冷漠深沉了。
五分钟后，男人收起电话，逆光走到床边时，梁时才又看清他那张帅脚，头发有些长了，刚游过泳后干了的头发没有发胶的固定，让他看上去更加年轻。
啧，换个高中校服，活脱脱一个刚成年的帅小伙。
“有个朋友正好来墨尔本出差，许久未见，下午……”
梁时耸了耸肩，抢过话匣子：“法语还是听懂了一些的，下午你尽管出去社交，我正好休息休息。你不用管我。”
李君迁看着她的腿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想带她一起去：“高尔夫，有兴趣吗？”
梁时一副见鬼的样子：“我的腿不支持我热爱运动。”
“有高尔夫球车。”
梁时仍旧不心动：“听说周杰伦和昆凌经常在墨尔本打高尔夫，但昨天我刷到他在台北出没。”
言下之意，如果她能偶遇偶像她就不顾自己腿死活，肯定要去碰一碰运气。
他挑眉：“你什么时候喜欢周杰伦了？”
她轻笑：“我不喜欢他，但我欣赏他的才华和佳作。”
“Connell听说过吗？”
梁时微微皱眉：“你该不会说的是Connell Thomas？”
那位在法国裁缝届堪称天花板的男人！她的衣柜里躺着的几件礼服裙可都出自这位康奈尔之手！如若她当初不是混迹时尚圈，有一些人脉，否则一件礼服可以等好几年甚至根本没有机会。
梁时从床上站了起来：“真的假的？”
某人难得昂着头与他对视：“所以，去吗？”
梁时盯着他那抹笑意，太迷惑人心了，简直无法判断他话的真伪，这男人，可真有本事。
“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脑袋当高尔夫球。”
梁时下床，没站稳，李君迁果然很敏感，抬手扶了她一把：“小时，温柔一点。”
她这人从小到大暴躁惯了，没有温柔的基因。
“那你就不要骗我。”
梁时原本想锤他的手被他‘反客为主’般握住，同她笑道：“我不会骗你。”
她挣脱他的手：“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