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化

    陶初然一点也不想踏入这个院子。

    一只兔子就够麻烦了,再加上一棵萝卜,是的,稍一联想她就知道今天吃的“特产萝卜”从哪里来了,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让她感到惶恐,事情好像已经完全偏离了她在三年中谋划的轨道。

    陶初然在门口没有动。

    转身就跑?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植物系对她的掌控欲。她在星月宫的三年中,不是没有人想把她偷走,那遮天蔽日的荆棘、漫天飘落的花雨……都是能杀死一万个她的武器。

    相比于爱往主人身边凑的小动物,植物们更愿意把女王纳入自己的怀抱,死死地、没有一丝缝隙地捆住她,和她融为一体。恐怕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掌控地下的根就会一涌而上,把她吞没。

    过往的记忆让她恐惧得颤抖。

    罗英怀疑地看着她。他的根蓄势待发,已经在亲吻她脚下的土地。可是他脸上还是无害的笑容:“怎么了?”

    旁边的小兔子已经看出了他的盘算,低吼着警告他:“收敛点罗英!不要吓到她!”

    明明是最胆小的小兔子。明明没有他罗英就根本不会有转化为公民的他。

    凭什么。

    凭什么一副了解她的样子?他们才认识了多久?

    微妙的嫉妒让他烦躁的目光中沾染了一些暗沉。三年未曾沾染过鲜血和肢体的根须蠢蠢欲动,他微微坐直了身子,侧头漫不经心地瞥向白云。

    白云啊白云……撕碎一朵云,该有多么痛快?

    舌尖轻轻抵住牙齿,兴奋却根本抑制不住,罗英想象着破碎的兔肉、飞溅到脸上的兔血、四散纷飞的兔毛,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白云皱了皱眉,他讨厌这个堪称挑衅的眼神。本来就因为罗英突兀出现而不悦的心情更加低沉,似乎有一团火猛然窜起,让他想要毁灭什么、撕碎什么。

    争斗一触即发。

    “屏障”还在起作用。可这次陶初然碰到的,是“狂化”。

    在这个宇宙当中,有灵智的“公民”能力无比强大,相对的,精神也无比脆弱。他们时时刻刻被情绪左右,状态极度不稳定,无论种族年龄、实力大小,一旦陷入了“狂化”状态,除了用杀戮和鲜血平息掉负面情绪,就是在极端的愤怒和狂躁中毁灭自己。

    但这是在陶初然“出生”之前的事情了。女王降生之后,她本身就能够安抚大部分的“狂化”状态。甲级战力以下的,只需要看着她的影像就能清醒过来;甲级的就麻烦一些,需要和她有肢体接触;最难搞的是超甲级,需要摄入她的□□,最少每两月一次。但因为实力越强人数越少,她需要考虑的人其实并不多,像安抚“狂化”这种事,说实话并不难。

    但这是对普通的女王而言。

    陶初然感受着熟悉的氛围,想着自己过往安抚“狂化”的经验,不断地对自己说“不怕不怕”。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才是需要被安抚的那一方。

    她迟疑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两道视线牢牢地锁定了她。就好像刚才空气中的火药味都是她的错觉,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压力骤增。

    没事的。不要紧。没有谁会伤害我。

    至少记忆中如此。

    她走得很慢很慢,就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对峙的一兔一萝卜都不由得放缓了呼吸,生怕自己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在向我走来。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那些嫉妒、不悦、愤怒、残虐便都消失了,只剩下单纯地不掺杂一丝杂质的喜悦。

    她颤巍巍地向罗英伸出了手。

    在罗英浅绿色的瞳孔当中,那只手似乎带着魔力一般,让他的世界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就好像沙漠里干渴的旅人突然见到了绿洲,又好似他生命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只安抚他的手。

    于是他虔诚地握住了这只拯救之手。他把额头贴到了对方白皙的手腕上,感受那蓬勃有力的脉搏,连同他逐渐同频的心跳。

    而另一边,被另一只手触碰的兔子耳朵僵住不动了。小兔子蹲在地上,两只红眼睛呆呆傻傻的,似乎要因为情绪过于激烈而昏过去。

    这就是效果最快的安抚方式——女王的碰触。

    而对陶初然来说,代价就是——

    “怎、怎么了?哇——”

    她身体一软,直接滑了下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兔子的惊呼,然后感觉到有什么揽住了自己。大面积的肢体接触让她浑身发冷,极端的恐惧让她自愿跌入了无尽的漆黑。

    ————

    陶初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相比于王都星模拟出的日升日落、月相变化,翠森星的自然生态显然更加贴近她前世的母星,这也是陶初然选择第一个落脚地在这里的原因。

    静谧的夜色给人以安全感。但陶初然不敢放松,她熟练地躲在被子里观察周围,就好像躲在洞里的小仓鼠警惕着敌情,发现房间里没人才敢爬出来活动。

    床头柜上有两张小纸条,陶初然捡起看了看,一张一看就是小白兔留下的,上面简单地写着名字和对不起。另一张则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为唐突的行为道歉之后向她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过往经历,从转化成公民到成为雄霸一方的松涛殿萝卜生产线负责人,不能说事无巨细,只能说向她提交了一份个人简历。又礼貌询问她需要什么,什么他都能弄来。

    一边的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汤和小菜,全是用“特产萝卜”做的。陶初然无奈地抿了抿唇。

    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对于自己的社恐程度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三年来,每过一年她都要来这么一次,为了安抚“狂化”一次性接见全宇宙的近千个甲级战力,手都会被握疼,而且会因为社恐而进入木僵状态,坚持不了一两个就晕过去,后面的安抚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她真的受不了了。让她当女王真的是强人所难、左右为难、难上加难。

    “狂化”终究是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捆绑住了所有宇宙人也绑住了她。作为撂挑子跑路的最大绊脚石,还是要早点解决才行。

    不然就是她跑得再远,一年后她都要回去当握手木偶人了。当然了以她三年来的卧薪尝胆,这个事情她其实也有了一个解决的方向。

    但更亟待改进的还是小普的“屏障”。“屏障”的原理其实是模拟高位战力者对低位战力者的压力,从而达到压缩分散注意力的目的。为了逃跑后的幸福生活,在星月宫时陶初然曾经大范围测试过“屏障”的能力,她把对自己的好感度大致分为四个级别,分别是“神摇意夺”“念念不忘”“言听计从”以及“生死相依”。

    这个世界虽有战力高低之分,但并无等级服从的秩序。在陶初然降生之前,低战力挑衅高战力是常有的事情,反而高战力更加能保持理智。陶初然降生之后,几乎所有人对她的情感都能达到“生死相依”的地步,生死被她的喜怒哀乐牵扯,自厌自弃都在一瞬间。

    有了小普的“屏障”之后,不同战力的群体体现出来的效果就有所不同了。因为是模拟“威胁”,越是高战力效果越差,“屏障”对那几个超甲级一点作用也没有。对于大概是乙级的罗布和白云来说就是“念念不忘”的程度,很有好感,也愿意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帮一些小忙。而她今日在路上碰到的那些对她感到好奇的公民则丙级较多,因此只是“神摇意夺”,被她晃了下神而已。

    陶初然选择的居所基本上都是丙级以下公民的聚集地,她以为“屏障”已经够用了,但现在看来改进的空间仍旧很大。

    或者说,她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如何与人隔开距离上?毕竟如果不和人接触,就没有建立“屏障”的必要了。

    她这样想着,一时半会却也并没有什么思路。于是陶初然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她一直非常关注的事情上。

    她召出了小普,连上光网。

    蔷薇阁辉光网是公民们每次登上光网看到的第一个界面,这个版面上排列靠前的信息往往都和女王相关,因此很受公民们欢迎,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宇宙第一新闻网。而今天挂在头版头条、用血红的大字表示万分紧急、引起宇宙轰动的是这样一条新闻——

    女王今日独自离开星月宫,现已与辉光五门失联,有消息者可到任一蔷薇礼堂报告,或私信账号……

    而下面讨论区则是一大堆高楼层飘红贴——

    震惊!女王不告而别,是星月宫渎职还是缠丝坊的失误?细数那些年辉光五子累累罪行!

    理性讨论!陛下离开后会去哪里?其实每次岁祭时我都很心疼……

    那五个到底在做什么?一兰血书换掉辉光之间所有侍奉者!我又美又香让我来!王一定舍不得我!

    ……

    有人质问,有人发癫,有人借机表白……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陶初然让小普断掉了和光网的连接。

    坏消息来了。

    他们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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