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

    送走祁红之后,陶初然继续自己的工作。

    和前期的顺利不同,在把从蓝幻身上薅来的样本全部分析完毕后,陶初然发现材料还是不太够。W病毒的含量在不同身体部位上的载量不同,因为之后还要进行提纯,得从蓝幻身上取得含量较多的部分。

    陶初然在自己获得的鳞粉、血液提取物等材料中挑挑拣拣,总觉得不满意。眼瞅着一月之期马上就要过去,她得在离开之前找到合自己心意的材料。

    于是她又开始暗中观察蓝幻。但往常敏感的蝴蝶在这个关头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似的,侍奉女王仍然勤快,却再也没有随机掉落材料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满月的晚上。陶初然把戒指上的宝石取了下来作为能量源,小普在这些天也收集了一些能量,足以支持小范围内的跃迁。万事俱备,只欠材料。陶初然虽然很想立刻就走,但也知道蓝幻恐怕不打算放过自己了,狂化不解决后患无穷,她也只能做好再和蓝幻相处一个月的准备。

    实际上远离星月宫的繁杂,身边只需要应对蓝幻一个人,还是给陶初然减小了很多压力。特别是蓝幻其实还算贴心,他总不会让陶初然太过为难,虽然总是隔三差五的试探一下底线,但总归是顾忌到了陶初然的感受。

    在蓝幻身边的这段日子,也是陶初然出逃以来最舒服的一段日子。因为有人全包了后勤工作,所以科研研究也很顺利。如果不是陶初然重度社恐,她可能真的会选择和蓝幻多呆一阵。

    想着自己独居的计划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陶初然就特别发愁。这些年来她已经卧薪尝胆得够久,也承受了太多,但是胜利的曙光还远在天边。

    蓝幻都这样难搞了,也许后面还要和那四个打交道……就算是为了公事,对一个社恐来说也未免太过残忍。

    陶初然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

    因为长时间在一起生活,蓝幻又常常刻意隐藏自己,变成蝴蝶和环境融为一体,因此陶初然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不至于一惊一乍,每天晚上失眠了。她甚至有时候会忘记蓝幻的存在,陷入到自己的世界当中去。

    也许是她的情绪太过明显,蓝幻难得地打扰了她一下:“王上是有什么心事吗?”

    陶初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摇了摇头。

    但是这也太掩耳盗铃了。

    蓝幻似乎犹豫了一下。在两个人的约定当中,他是没有资格插手女王的事情的。但他又太过在意——或者说没人能不在意女王的情绪,看着她紧蹙的眉眼,蓝幻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她总是能带动身边人的心绪。说起来也奇怪,他们为什么这么在意王?

    就好像是为了让她高兴、为了保护她而生一样。

    但这样的想法在蓝幻脑海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此刻只想着怎样让王上开怀。

    情绪外露的女王其实是很少见到的。就蓝幻的观察来说,星月宫的女王就好像一个没什么情绪的机器人,哪怕是极度恐惧,她也不会表达,直到动不了或者晕过去了,他们才知道女王其实是承受不了的。

    而在这里,女王仍然拒绝交流,但情绪明显增多了。蓝幻感觉到离女王更近,在每一晚聆听着她蓬勃有力的心跳时,在看着她聚精会神地工作时,她的脸上有一种恬然的专注,非常美丽,让他不由得生出“王能离开星月宫实在是太好了”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本是不该有的。就算是此刻的惆怅,蓝幻也觉得女王能表现出“叹气”是件好事。但如果她的表情是“微笑”就更好了。

    蓝幻张开翅膀,从床幔当中飞出来,落在王眼前的工作台上。工作台上零零散散摆放着些蓝幻不认识的仪器,但他也从未问过。

    陶初然侧了侧头,像是在疑惑他的行动。同时往后缩了缩,不自觉地做出了一副抵抗的神态。

    蓝幻于是又落远了一些,陶初然的肩膀这才放松了下来。

    “王上,请看。”

    神秘的蝴蝶身上泛起了柔和的荧光,他在空中翩翩起舞,王上的视野就是他的舞台。担心王上不敢对视,他贴心地在表演完后立刻退居幕后,让王能安心欣赏他的创作。

    等蝴蝶彻底安静下来后,陶初然才敢抬眼看过去。那一方小小的空间仿佛幻境中的幻境,粉白的鳞粉组成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小木屋,正是陶初然现在住的地方。

    戴着头冠的少女从窗户当中露出头来,推开窗户向外望去。被大雪包裹的小屋瞬间春暖花开,莺歌燕舞,一派生机活泼的景象。

    陶初然甚至仿佛闻到了泥土的味道。

    ……和血腥的味道。

    她闭了闭眼。

    似乎是看出了陶初然的不适,蓝幻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不喜欢吗?”

    在蓝幻的领域当中,他本人是唯一的主宰,能够控制万物的运转,也能看清陷入其中的人心中的想法。在幻境中,他看到了王心中的渴望,因此创造出了这样的场景。

    他以为王会喜欢的。

    就在刚刚,他又一次猜测了王的心思。那个小屋毫无变化,万年不化的冰雪堆积在房门之外,看上去有些诡异。他自作主张改了一些内容,加入了他的想法,让枯木逢春,面目模糊的女人也有了自己的形象。

    蓝幻的幻境几乎没有敌手,更何况是针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女王。他实在是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陶初然闭着眼睛坐了一会,才忍住了久违的头晕目眩。那些遥远的记忆出现的时候,她还是很难不被影响。但好在这并非前世的真实场景,所以她并不需要应对种种恐惧,只需要把眼睛闭上,不听不看就好了。

    等她睁开眼睛时,她又回到了垂目低头的状态。蓝幻就明白他又一次办错了事情。

    “王上,抱歉……”

    蓝幻忐忑不安地开口。在无数次的试探当中,每位近侍都有着不可计数的失败经验。对蓝幻来说,道歉已经成为了习惯。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令王失望。

    果然,像往常一样,女王并未怪罪他,但是这样的反应比惩罚他要更令蓝幻难受。因为这证明了女王并不在意他的冒犯,她的心似乎被困在了狭窄的盒子里,任何人都无法打开它。

    每每想到这里,蓝幻心中就有一种荒唐的绝望。就好像他的存在被否定,自我惩罚往往比外在的限制更能让人痛苦。

    但也许,他们的存在,也让王感到苦恼和痛苦吧。

    精致的幻境在主人的操纵之下被抹去,陶初然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迟迟不愿上床睡觉。

    蓝幻没有出声还好,每当他刻意提升自己的存在感,陶初然都有一种被注视的不适感。更何况他经常出现在床幔之间,这让原本黑暗的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也受到了侵犯,陶初然往常都能自欺欺人,但是今天她心情不好,就不想这么做了。

    蓝幻自知今天的逾越,也明白王上无声的反抗。但他今天也好像变得固执了一些,不愿意做那个率先退让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早就超过了王平日入睡的时间,这才开了口。

    “王上,恕我愚笨,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请教一下您。”

    陶初然微微转过了头。这样细微的动作已经证明她在听了。

    “……您觉得,我们应该存在吗?”

    蓝幻的声音不如平时的温柔朗润,稍微有些沙哑。陶初然身边的人往往会回避这样的话题,因为就算女王不回答,他们也有些悲观的猜测,而这样的猜测如果被女王亲口承认,恐怕没有人会不发疯。

    陶初然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问。她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是在前世,她是有确定的答案的。可是在这里,她一时之间却并不知道怎样回答。

    当下宇宙中的公民是一个特殊的种族。他们有别于人类,却又无比近似于人类。陶初然认为她没有资格对一个全新的种族做出评价,更不应该按照自己的喜恶生杀夺予。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对于蓝幻、对于其他公民的分量。

    陶初然这一犹豫,在蓝幻眼里,就是默认了他的猜测。湛蓝色的眸光里最后的希冀也熄灭了。他忍不住又换了个问法:

    “或者,对您而言,我们有用吗?”

    自从见到她开始,上千个日日夜夜,他们收敛着自己的本能,勤勤恳恳侍奉女王,忠心天地可鉴。只要有利于她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她所厌恶的他们也深恶痛绝。他们是她手里的利剑,但这把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主人。

    纵然主人已经遍体鳞伤。

    陶初然不觉得蓝幻最后这个问题有意义。但是今天蓝幻的反常也为她敲响了警钟,她原本以为一月之期能完全压下狂化的进度,从现实进展上看也确实如此,蓝幻看上去越来越正常。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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