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慧珍难道不是来给赵静静的表亲走后门上大学的？

    偷来的锣敲不得，偷听来的话讲不得。

    伍静安老老实实说话：“柳慧珍说她是出差路过来看我，她明明有带伍静茹和赵静静来却不和我提，肯定出差是假的，来看我也是假的。她来梅坡县做什么？”

    “赵刚妹妹和姨表妹的女儿下放到我们县的梅溪公社，人没来就请了好几个月的假。是柳慧珍找关系办的。她这次来是给这两个女知青走后门弄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汪国庆怜爱看着伍静安，“交换条件是把你嫁给地区一个领导在老家的傻儿子，还有你的工作。”

    柳慧珍要她的工作伍静安有思想准备。这女人怎么这么缺德，还要把她嫁给傻子！

    伍静安深吸带着凉意和青草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伍静安”病死和柳慧珍脱不了干系，柳大舅把她放到水塘边也是想她死，但是这两件事她都没有证据，报不了公安。自己动手报仇她是很想，可她上辈子接受的法制教育不允许她干犯法的事，她想着外婆没有疼爱她也不算亏待她，好歹让她上了高中，她有机会离开就跑远一点，再不和柳家人打交道也就行了。她就想不到，她都以为自己脱离柳家了，柳慧珍还能把她拆开卖，毁掉她的人生。

    这么坏的一家人，不彻底弄死他们，他们有机会还会对她下手！

    “县里一听说柳慧珍是人贩子就把那两个女知青的推荐表换下去了。你办理过家庭关系变更手续就不再是柳慧珍的女儿，她许嫁女儿的事当然也就和你没关系了。”汪国庆说：“但是柳慧珍把你的工作许给了别人。你还在梅坡县工作，想要你工作的人只差临门一脚，肯定不甘心要搞你的。你能离开梅坡县为什么要留下来承受柳慧珍带给你的坏影响呢？你说是不是！”

    伍静安心里盘算给柳家人安排什么回礼合适，嘴巴说话就很随意，“就算没有这些事情。一个大姑娘没有结婚，我走到哪里都有人打我主意的好吧？”

    “按头给你介绍对象这种事，到年纪不论男女同志都避免不了。”汪国庆说：“虽然你的工作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到手的。姓伍的姓柳的说他们私底下有出过力，别人信还是不信？”

    中国社会是熟人的人情社会，她解释又有什么用？不相信她或者不愿意相信她有工作能力的人只会认为她不知道感恩不是东西，并且用这个当理由来打击她。

    伍静安认命叹气，问：“伍沪生跟你提交换条件了？”

    汪国庆点头，“他不是直接提的，我当然不会正面给他回复。我是这样想的。爱华回林城前还吵着说伤好之后要回桃溪小学工作。你把工作送给她，她肯定是愿意接受的。伍家亏欠你也亏欠爱华是事实。伍沪生说你这个小学老师的工作他出大力了，这个工作给你，他个人就算没有亏待你，后面他肯定还会跟你提要求。工作给了爱华就是伍沪生补偿她。”

    汪家对汪爱华是真的很好了。

    伍静安挑眉，静待汪国庆的下文。

    “伍沪生这种人让他一辈子欠着你更划算。爸爸明年应该能回到工作岗位上。我们家这个情况，爸爸可以带一个子女在身边。爱民在部队前途不差。我现在在单位也还过得去。你以前有工作说明你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爸爸回京带上你，爸爸单位肯定要给你安排工作。爱华再争强好胜她也没话说，毕竟你之前把正式工作让给她了，你没有工作当然先安排你。她再想调整工作，我们家就是能帮上忙也要把她排在你后面。再说赵家人还要脸的，稍微挤兑几句他们也能如爱华的意，其实轮不上我们出力。”

    伍静安觉得这个操作有点骚，好在“我大哥”没把她当外人，说的足够明白，她现在有点理解了。

    汪国庆看着伍静安的眼睛越睁越圆，想到她说有商有量的话，又补了一句：“你觉得这样做可以吗？”

    抛开柳慧珍伍沪生不谈，梅坡县现在敢在推荐上大学的事情上搞歪门邪道，明年高考报名和发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们肯定也敢做手脚。

    不回汪家，她这种无依无靠的知青肯定是那些人做手脚的首选目标，有不能报考大学的风险。

    她已经二十岁了，她没有高中毕业证。77年和78年报考大学只需要同等学力，不需要高中毕业证书，这么珍贵的考大学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

    和考大学的机会比，给自己头顶扔一对爹妈再加一个哥还是可以忍受的。毕竟也只要忍一年，考大学的时候她可以报远方的大学。未来在远离汪家的地方工作，书信包裹往来，家庭关系自然美好和谐。

    考不……不可能考不上，她会努力学习的！

    伍静安点点头表示接受，提要求：“我虽然上过高中，却没有高中毕业证书。以后安排什么工作我都没要求，就是一定要安排我上夜校。”

    “肯定能给你安排好！”汪国庆拍拍妹妹的肩膀，想到他也只有初中毕业证。就有点不大好意思了。妹妹对家里提的唯一要求是上夜校，他这个当哥哥的可不能落后，他也要去上夜校！

    到了县城，汪国庆并没有先去买火车票，而是在招待所给伍静安开了一个房间让她休息。他去给赵家人打了一通电话。第四天下午就来了一个汪爱华的容城亲表哥和一个林城亲堂哥，这两个人带来了汪爱华和伍静安变更家庭关系需要的相关文件和证明。三位哥哥带着伍静安在地区和县里的有关部门跑了一圈，最后再回林城跑了一大圈，汪爱华和伍静安的更新家庭关系手续就都办好了。汪爱华改姓了赵，变成了桃溪小学的正式老师赵爱华。

    伍静安用惯了“伍静安”这个名字。开始她是不太想改名的，鉴于伍沪生可能还会有强行给当她慈父的行动，改姓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跟汪爱华学习只改个姓叫“汪静安”吧，“汪静安”念快了像小狗叫唤。她想到汪妈姓姜，就决定改名叫“姜安”。“姜安”的读音和静安差别不大，在既有新朋友又有老朋友的各种社交场合，别人怎么喊都不会闹误会，她也不用和人解释自己为什么换名字了。

    “姜安，这个名字取得好！”汪兆林看着户口本上新增加的这一页，非常开心，“谐音静安不忘本，我女儿大气！”

    伍静安微笑不说话。

    这几天和汪国庆近距离相处，她已经看岀来了，“我大哥”办事很有效率又圆滑，很擅长用最小的代价推动别人出力还能让大多数人满意，还能让人觉得他为人真诚可以信任，这个本事要是天生的来自父母遗传，后天教育那也是父母言传身教。

    汪爸做人做事只会比汪国庆更厉害。

    她上辈子的亲爸爸教过她怎么跟这种人精相处：玩心眼根本玩不过人家的，不要玩。第一要立场坚定站他那边，人家主动给的就拿，没给的不要开口要；第二要守规矩，犯法的事不能做，欺负人的事也不可以做，万一真要做绝对不可以给人抓住把柄。这两条做到了就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了，万一大树倒了也不会受到大牵连。

    她是汪家的亲生女儿，只要汪家没有干过坏事，她就没可能站到汪家的对面去。

    她能怎么办啊，老老实实做自己呗。

    她解释道：“我没有想那么多，名字用惯了改掉不方便，改姓是应该的，叫姜安……比叫汪静安和姜静安顺口……”

    柳家不可能好好教育想要弄死却弄不死的孩子。姜安能有现在这样只能说她天赋好，回家之后再给她好的教育，必定前程远大。

    汪国庆和汪兆林相视而笑，笑容里都有欣慰。

    看父子人精笑成那样，伍静安，不，她现在是姜安了，就知道她这个和汪家人相处的模式没选错。

    她看着户口本上的“姜安”两个字，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