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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地府

    呼吸间鼻下会有气体的流动,而这里凝滞到运不起一丝的风,我睡得毫无知觉。

    “啊——啊—啊,呵—啊——啊”,由远及近,有轻柔女声吟唱传来,歌声如怨如诉,把我的意识从混沌中唤醒。到底是谁在唱?搜寻着声音的来处,我蹙眉,掀开沉重的眼皮。

    睁开眼只看到模糊的一片,几盏萤灯映在漆黑中,悲怆的歌谣逐渐消散。我有些困惑自己身处何方。借着微弱的光亮我低头看,脚踩着坚硬的灰白桥石,坡度平缓。桥面左右宽阔,纵使是站在桥右,也看不清近侧栏杆上浑圆的石雕小像。

    眼前男子身着麻衣短打,此刻我们正排着队,行进缓慢。无人交谈,周围静得能听见桥下隐约的流水声。抬头远望,前方是一个高大的城楼,城楼上有牌匾,上面的字依稀可辨——“轮回台”!

    前面是轮回台,那这就是“奈何桥”?我已经魂归蒿里了?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暂且压下了惊恐,回头搭话。“大娘,劳烦问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老妇并没有回复。她铁青的瘦脸眼神木然,似乎感觉不到我的注视。她裤腿轻飘,无知觉地跟着我,亦步亦趋地走。有寒意自心底升起,收回目光,我又向后方远眺。

    在队伍左侧巡视的阴差,头戴牛头盔,身披亮银铠甲,手执长戟。注意到我的不安份,他一脸戒备地走过来,顺便招呼了其他鬼差,一语不发跟在我身旁。

    我吓得想喘粗气,才发现感受不到心跳。我尽量让自己接受事实,冷静下来,是了,自己确实肉身已亡,如今魂在地府。既然是在轮回台前排着队,想来我快转世重生了,没什么可慌张的。

    就这样随着队伍,我慢慢挪到桥的尽头,看到轮回台门洞极高,门已上锁,人们只往左右,并不会直接穿过城门楼。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执笔持簿的官吏,鸦青色的官服隐于黑暗中,一双亮眼分外夺目,扫视着走来的亡魂。他利落地指挥着去向,大家都听从安排,无人提出异议。

    似乎大多数人都会去左边,上一位也走向左边。我恭谨地站上前,他打量我一会,考虑着什么,然后开口道:“竟然是和衷命格!你不用去往生池了。”然后提笔在簿册上写着。

    不去往生池,不就没法投胎转世了?我有些着急,“和衷命格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不能去往生池?”

    见我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他解释:“和衷命格能看人生平过往,这可是十之一二的机缘。快去你右手边的会面亭试试吧。”

    “多谢判官解惑。”

    “好了好了,别耽误我看下一个。”他急着把我赶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变亮,现在走的这条路人少,官差巡视也不像之前频密。路途坦荡,视野开阔,踏起的路尘轻逐于鞋面。不多时就看到前方有一个翘角尖亭,牌匾上写“初面亭”。

    我上前施礼。亭子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回了礼。

    “奈何桥的判官说我是和衷命格,让我来此。”

    他点头表示明了,解释道:“我是初面亭的接引官,你在此稍微等候,一会安排你去会面亭,去到那你就明白了。”接引官有节奏地拉了两下吊铃里的垂绳,“叮——叮——”,余音缭绕中,他注视着面前一幅大地图。

    我趁此刻问:“为什么说来会面亭,是一种机缘呢?”

    接引官特意偏过头,压低了声音说:“你想不想脱离轮回,免受生老病死的无常?”

    “战时流离失所,荒时食不果腹,这种日子,非我所愿。真有这种好事,我当然想啊!”

    “想的话,一会你就要在会面官面前好好表现了。为了公平起见,其他的我就不能透露了。”说完这话,他神色又恢复如常。

    不久地图就有了回应,两面小旗从不同位置立了起来。

    “六”和“九”?他想了想,提笔在浅色木牌上写了什么,然后将木牌递给我:“姑娘家家的,去会面亭六吧,比较近。从这里出去一直向前走,到了地方就把编号牌交给会面官。”

    “多谢。”我接过后,施礼离开。

    初面亭往里走是一条坦途,中间有四层高的瞭望塔。路两边分别有远近不同的亭子,经过第一个,我忍不住好奇张望,只见那里临水迎风,有两人正坐着相谈甚欢,亭上牌写着“会面亭二”。

    我一直留意着,生怕路过了会面亭六。恰巧有人迎面走来,既然没穿官服,我仅向他点头致意。但他并不理会我,步履飞快地直奔初面亭方向。我疑惑:这是有聊得好的,也有不欢而散的?

    没再走多远,看到前方亭子里有一人正在等候,我低头核对自己的编号牌,会面亭六,终于到了。

    我走进来,男子身着官绿色直裾袍服,头戴介帻,足蹬黑屦。我们互行礼后,我把木牌递给他,他把牌子放到靠近自己的那边。

    他抬眼打量,女子梳着灵动的双鹄髻,穿着得体,待人有礼,初步印象不错。他微微点头,“欢迎你来到会面亭。我是这里的会面官,在此为地府选拔人才,择优录取。”

    原来想脱离轮回就要留在地府,我这才反应过来,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竟是如此重要的场合,我也没准备。”

    见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招手说:“别拘谨,来——坐着说话。凭心意回答就行。”于是,我也跟他一样坐在亭边。

    待我平静一会,他问:“一路走过来,有些累吧?”

    我看向他回话:“是的,找地方花了点时间。”

    他轻声笑,眉尾有笑纹,鬓间隐有些许银丝闪动,然后感慨:“其实来这里的女子不多。”闻言,我放松多了。

    他正色,“姑娘你有什么擅长的呢,例如能文或能武?”

    我也进入状态,认真回想:“我身手平平,但应该是识字的。”

    他从身边的书籍中,抽出一本《论语》递过来,“姑娘你帮忙看看,里面提到“君子”的有哪些言论?”

    我接过,念出:“《学而》篇,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往后翻,“《为政》篇,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紧张而快速地翻阅着,“《里仁》篇,“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他叫停了,“姑娘,你刚刚念的这句话,能否解释其义呢?”

    我盯着书,努力组织措辞,“人人都想脱贫致富,但不能够发不义之财,而要以正道求之。没有仁爱之心,哪能算君子?君子时刻不会违反仁道,事急时如此,落难时也如此。”

    对于这样的解释,会面官似乎有些意外,但他说服自己放过细节,这姑娘终究算是识字的。“好了,那你还读过哪些书呢?”他又问道。

    我有些羞愧,“没读过其他了。只有《诗经》还有些印象,印象最深的一首是《载驰》。”

    会面官略显为难,可惜没有其他突出的能力,只能再找找看其长处了。他拿起《商君书》,“姑娘,你听过说圣人如何治国的么?”

    我摇头,“请赐教。”

    他念:“圣人之为国也:壹赏,壹刑,壹教。壹赏则兵无敌,壹刑则令行,壹教则下听上。夫明赏不费,明刑不戮,明教不变,而民知于民务,国无异俗。”

    会面官又换了本《鬼谷子》,有意翻阅,“姑娘,认为自己聪明吗?”

    我老实回答:“自然不算聪明的,惭愧了。”

    会面官叹了口气,都如此提示了,果然对女子的期待还是不能太高。他有些遗憾地念道:“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不用拿书了,他直接问:“姑娘,今有大夫、不更、簪裹、上造、公士,凡五人,共猎得五鹿。欲以爵次分之,问各得几何?”

    我有些懵懂,“五人五鹿,不能一人分一头吗?”

    会面官一语不发,但他想这就结束吧。

    我有些犹豫,也不知有没有用,“我对这本《开皇律》似乎有些印象。”

    他神色缓和些,说:“既然对律令有印象,我给你讲个案子,你判断一下孰是孰非吧?”

    我松了口气,“好的,您请——”

    “东海有孝妇,少寡又亡子,仍然殷勤照顾婆婆。婆婆想让她改嫁,但她一直没答应。婆婆就对邻居说:‘孝妇辛劳侍奉我,我可怜她没了丈夫,孩子又夭折。我老了,却一直拖累我年轻的媳妇。’然后,婆婆自尽了。”

    他停顿一下,确认我听懂了,又继续道:“婆婆的女儿告官说:‘孝妇杀害我母亲。’于是孝妇被捕,孝妇自称她没有杀害婆婆。但是小吏严刑逼供,她无奈被迫认罪。案子上告到府,于公(西汉宰相于定国之父)认为这妇人已经赡养婆婆十几年,以孝名著称乡里,必然不会杀害婆婆。太守不听,于公辞官离去。最终太守将孝妇处死。”他清了清嗓子,问:“姑娘,你认为此案至此,谁的过错最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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