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血色汤药飘散着甜腻香味,渐渐弥漫了整间屋子。

    魏如婳颤抖着步步后退,一双早早失去灵动的眸子此刻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对男女。

    一碗毒药,却是她那以宠妻闻世的夫君端来的,而夫君身侧搂着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好姐姐”魏如梦么。

    眼见着男人一步步逼近,自己却无路可退,魏如婳声嘶力竭:“二郎,魏如梦是喂你吃了什么迷药,叫你心生了毒杀发妻的念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夫君究竟是从何时起便变了心。

    魏如婳眼前忽就浮现了昨夜魏如梦和自己的夫君两人厮混的画面。

    恶心。

    她的胸口一阵疼痛,气血翻涌下,竟是吐出了一口红血。

    男人见机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将毒药灌入她的喉中。

    好疼……

    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头晕脑涨,四肢乏力,喉间如烈火焚烧过般的疼痛,让魏如婳几近晕厥。

    ……

    二月初二,正是红紫争罗花朝时。

    魏国公府上下映着春意,然这春意没顾及到角落柴房分毫。

    “不要!”

    魏如婳猛然睁开眼,额间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喘着气儿,一双小手将袖口紧紧将袖口攥得皱出道道折纹。

    她努力缩了缩身子,将自己隐入黑暗之中。

    四周静得可怕。

    “这是哪里?”魏如婳不自觉地发出声音。

    「这是哪里?」房间内只有她的回音。

    不安,充斥在魏如婳心头。

    她紧抱住双腿,将脑袋埋在胸前,一双杏眼左右转着,扫视着自己周遭的环境。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尘埃重重,叫人不适。角落里安置着不少树枝,瞧上去皆是早早就干枯了的。

    魏如梦呢?二郎呢?

    但无论怎么看,都不似有第二人的模样。

    但……

    魏如婳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一点被毒药侵蚀过后的灼烧感都没有,胃也没昏死前那般巨疼。

    她又活了??

    正想着,她起身抬手推了推房门。

    分毫未动——外头落了锁!

    唔。

    头好疼。

    魏如婳扶着头,眯起眼环顾四周。

    周围处处都充斥着一种熟悉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曾何处瞧见过。

    眼前景象不时蒙上白雾,片刻又消散而去。

    她揉了揉脑袋,可仍旧酸胀昏沉。

    “吱呀。”

    门顷刻被人自外推开,亮光顷刻便将这间屋子点亮,四周物什皆似镀了金光般亮眼。

    魏如婳猛的抬起头——来人一身鹅黄色夹袄,头点珠翠,此刻正捏着帕子抹着眼角。

    这个在魏如婳十三岁那年,被魏国公府寻回的正儿八经的嫡出千金,她名义上的姐姐魏如梦,每每见着总是端着一副假慈悲的样子。

    令她作呕。

    魏如婳知自己不过是因魏国公府的大姑娘走丢才被主母抱来,以慰思念爱女之心。

    这些年来,她也将主母视作亲娘,承欢膝下同时更是躬亲伺候着,日日不敢懈怠。

    魏如婳本觉得亏欠了魏如梦,处处忍让。

    可魏如梦却变本加厉,总是抢占她的东西——无论是母亲送的杯子,还是自己的丫鬟。

    乃至最后,魏如梦竟然又与自己的郎君勾搭在一起,两人厮混的场面简直让她反胃。

    魏如婳轻闭双眼,唇边带着一抹笑。

    眼前的魏如梦一副少女模样,而她自己也被关在柴房。

    若她记忆不曾出现偏差……

    她重生了。

    重生在魏如梦刚被找回来三个月的时候。

    屋外燕鸟低飞,随意寻了处屋檐便歇息下,好避去这细雨淅沥。雨点碰击嫩叶,雏鸟不时鸣啼,声声响动伴随着眼前人儿所言所语,令人熟悉。

    一切皆与魏如婳脑中记忆重合。

    “妹妹,虽说你不是阿娘的亲生女儿,但也在娘膝下伺候了十几载,那些恶奴……”魏如梦的粉唇张张合合,满是替魏如婳担忧的模样,“姐姐这就去找阿娘求情,好叫妹妹免受这样的灾苦……”

    五年前,魏如梦便是这般在魏如婳面前惺惺作态。

    魏如婳以为自己会像五年前那般委屈,那般愤怒,会冲动打魏如梦一巴掌。

    可现在徘徊在她心里的,只有无尽的……

    平静。

    魏如婳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世,她定不会重蹈覆辙。

    前世魏国公府的命运可并不是多好,她还是趁早离开,远走高飞吧,这什劳子的魏国公府二小姐,谁爱当谁当!

    “妹妹,我知你是不小心……”魏如梦还在那儿演着好姐姐,眼角竟还真蓄了几滴泪,“姐姐并不怪你……”

    魏如婳扯扯嘴角。

    真是无聊。

    这魏如梦心思歹毒万分,平生却最恨别人视她作无物。

    魏如婳转转眼珠,嘴角微微弯起。

    那不如……

    就先撕了她这副假面孔好了!

    眼前,魏如梦手捏着帕子放至眼角点擦去泪珠,啜泣着说着,“妹妹,我知你是因我回家,心有不满,可我到底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魏如婳故作没听见,随意地踢了踢脚边的干树枝。

    “妹妹,你有什么不愉快,大可冲着我来,你……”魏如梦的左手捏了捏拳,右手也将帕子放下,仍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魏如婳勾了唇,环着手,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瞧着魏如梦。

    不出魏如婳所意料的,魏如梦那动静本是娇娇柔柔,瞬时尖声起来。

    “魏如婳!”魏如梦气急了,一脚踹在了魏如婳身上。

    魏如婳顺势躺倒在地,心中半分怒意皆无,只借了身边物件的力站起,缓缓看向魏如梦,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再来。

    “啪。”魏如梦扬起手重重打在了魏如婳的脸颊上。

    巴掌声响亮,吸引了屋外人注意。

    魏如婳吃痛,向后退步跌坐而下同时用力咬破嘴唇,鲜血缓缓从她唇边滑落。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江婆子出现在了门外。

    江婆子瞧着魏如婳捂着脸颊躺倒在地,唇边带血的凄惨模样,心头愧疚不已。

    早在从恭房回来时,江婆子便听着了柴房里头的声响,若她早早进来阻止二姑娘可就不会受此委屈了……

    江婆子更想不到不过去恭房解手那片刻功夫,这大姑娘便对养妹下了手。

    那头,魏如婳捂住脸颊,余光早便瞥见了江婆子,却故作没瞧见的模样,声声诉着委屈:“姐姐,妹妹先前所做阿娘也罚了,如今妹妹就在这柴房思过,姐姐何必再苦苦相逼.....”

    “你!”魏如梦气急,丝毫没注意到外头进了人,只又一巴掌往魏如婳脸上挥去。

    “住手!”江婆子攥住魏如梦的手,呵斥道。

    江婆子心疼得看向魏如婳——少女给吓得倾倒在地上,身上裙钗凌乱,脸上红肿,显然是刚才被打的狠了。

    魏如婳目中含泪,唇边带血,身体颤颤,看着模样像是吓着了。

    江婆子是看着魏如婳长大的,此刻瞧见小姑娘脸庞红肿红肿的,嘴角还挂着血迹,心疼不说,哪还会给魏如梦好脸色看,自是板着脸。

    魏如梦气急败坏:“你个奴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了!”

    只是江婆子到底只是魏国公夫人身边的婆子,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只能平静而严肃地同魏如梦说着:“大姑娘,有什么话都随老奴去夫人面前再说吧。”

    魏如梦并不以为然,眼中怒火并未退散,瞪着魏如婳,脚步也是没挪动一步。

    魏如婳对上魏如梦的眼神,瑟缩着爬了爬,躲在了江婆子的后头。

    江婆子见状,先是将“受了惊”的二姑娘魏如婳扶起,柔声轻哄了几句,转头便又向魏如梦警告道:

    “大姑娘,二姑娘虽不是老爷夫人亲生,但也是入了族谱的魏家女儿,你此番作为便是不妥,三老爷还在府上做客,若传到他耳中,夫人也救不了你。”

    魏如梦闻言,小脸煞白,但此刻她是说什么都不是,只得拧紧了帕子,一口银牙紧咬着,哭着跑了出去。

    而发丝凌乱,面朝阴暗处瞧不清脸的魏如婳,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弯了弯唇。

    ……

    雨势渐小,只有蒙蒙几点雨滴悄然落下,地面水洼连连,映照着过路人的倒影。

    魏如婳依着江婆子搀扶到了主院儿,前脚才迈进主屋,后脚就瞧见了眼前一幕。

    主座上那举止端庄、衣着华贵的魏国公夫人,此刻正柔声哄着膝下正抹着泪的亲生女儿——魏如梦。

    魏如婳站在原地,眼神冰冷。

    “夫人,大姑娘。二姑娘来了。”江婆子垂下眼帘,遮掩去眼中忧色,向上首处那对母女禀报着。

    魏国公夫人朝江婆子点点头,看着江婆子身后的魏如婳,纠结着,最终也没松开仍在啜泣着的魏如梦的手。

    江婆子推了推魏如婳的后背,轻声提醒着:“二姑娘。”

    魏如婳没动。

    她朝魏如梦看去,面上怯怯的,不敢向前一步。

    “婳姐儿,娘的好女儿,快过来!”魏国公夫人见魏如婳没动,眉角蹙了蹙,话语不免强硬了起来。

    魏如梦主动上前牵起魏如婳的手,抿了抿唇,瞧着很是愧疚的模样对着魏如婳说道:"好妹妹,姐姐失手打了你,是姐姐不对……"。

    魏国公夫人顺势想缓和姐妹俩的关系,冲魏如婳招了招手:“婳姐儿,你阿姐早早便来了我这认错,她久未归家,你看……”

    真是好一副母慈女孝。

    魏如婳抽出被魏如梦握着的手,紧紧攥着衣袖,不发一言。

    魏国公夫人见状皱紧了眉,她虽心疼养女挨了打,但更觉亏欠早年丢失的亲生女儿。

    “婳姐儿。”魏国公夫人的声音沉了沉,对魏如婳的反应颇为不满。

    魏如婳神色黯然,粉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一字未发。

    上一世被带到魏国公夫人面前时,是她出手打了魏如梦一个耳光,魏如梦哭着跑出去告状。

    而魏国公夫人也不问青红皂白便以养病为由送她去了平城老家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魏如婳的眼神闪了闪。

    只要离开了这儿,再想她像前世那样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回过神来时,魏如婳就瞧着那头魏如梦的故作失落以及魏国公夫人渐渐沉下来的脸色,心中冷笑。

    “阿娘……我想我还是……”魏如梦扯动嘴角,看似低落,瞥向魏如婳的那一眼却透露了她的得意。

    魏如婳冷冷回击了一眸,嘴角扬了扬。

    做戏是吗?

    那便瞧着吧!

    魏如婳揉了揉眼睛,故作出不让泪水流出的模样,走上前扯了扯魏国公夫人的衣袖,瞧着像被早先遭遇吓着却又强自鼓起勇气,怯怯说着:

    “阿娘,姐姐回来了,婳儿自是欢喜,先前无礼,是婳儿的错,只是……”

    她瞥了一眼魏如梦,又连忙收回视线,小手不自觉地抚上已有些肿起的小脸,强忍着泪水,带了哭腔:“罢了,婳儿想,姐姐定有她的理由……婳儿还是……还是离开咱魏国公府吧……”

    魏国公夫人闻言,面色一变:“婳儿,你这说得是什么话!”

    “阿娘,婳儿对姐姐无礼在先,姐姐容不下婳儿是理所当然,如今看来,要想姐姐留下,只能是婳儿走。”魏如婳摇摇头,任由泪水顺着红肿的脸颊滑落,“阿娘,婳儿怕……”

    魏国公夫人左看看一旁沉默不语的亲生女儿,右看看前边脸颊红肿又哭着的养女,揉着太阳穴,到底还是出声安抚:“婳儿,娘知晓你是为家里好,但你也是娘的女儿,容娘和你爹好好想想。”

    魏如梦眼见着就要将魏如婳赶走,魏国公夫人却犹豫了起来,着急了起来:“娘……”

    魏国公夫人瞪了一眼魏如梦,示意她老实呆着。

    然这一切都落入了魏如婳的眼中。

    魏国公夫人意识到这点,忙冲江婆子摆了摆手:“江婆子,带二姑娘回去好生歇着。”

    魏如婳垂眸,状作乖顺模样,跟着江婆子离了主院儿。

    江婆子担忧着魏如婳的将来,丝毫没瞧见后头魏如婳的嘴角早已微微上弯。

    魏如婳此刻的内心是雀跃的。

    她早就料到了魏国公夫人会一口回绝。

    毕竟魏国公府才寻回了正儿八经的嫡出女儿,就要将原本就在家中的小女儿送出府去,难免不会引人遐想。

    但……

    半月后,平阳某处院落住进了一个约莫十三岁的少女。

    院子内,魏如婳看着眼前比魏国公府内柴房好不到哪去的屋子,蹙了蹙眉。

    “还是这啊。”魏如婳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浊气,没忍住开口喃喃自语道:“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

    半晌,魏如婳左右瞧了瞧,见主事的婆子没来迎接,又扬起了嘴角,瞧着便是有了坏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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