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

    魏如婳听着声响,疑惑地回过头去——一个身姿纤柔,抹着素妆,两鬓留发的女人娇着嗓子走进屋内。

    白芷也瞧见了女人,向小声向她解释道:“是大公子的姨娘,秦姨娘。”

    魏如婳点头,心中有了猜想。

    长子为庶,这放在哪家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妾身见过三姑娘,今个身子不适,这才没去前头一同为三姑娘接风洗尘。”秦氏的语调拉得很长,瞧着身段总是柔弱无骨般,仿若轻轻一碰便要折了她。

    魏如婳只点头,弯了弯嘴角,但不带笑意地冲那秦氏回道:

    “秦姨娘若是身子不适,便也不必特意来我这,若是叫有心人传出去,指不定要说我一个初回府上的姑娘为难父亲的枕边人了。”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着秦氏,见之脸色红润,可不像是如秦氏自己所言那般,眼中笑意尽退,接着道:

    “更何况,我瞧秦姨娘身子很是爽利,半分病态都不见得有。”

    秦姨娘捏着帕子掩嘴咯咯笑了几声,再停下时,仍旧是掐着嗓子般娇柔道:

    “瞧三姑娘说的,我说我身子不适便是身子不适了不成?在这天下间啊,旁人说的话可不好都当真,您说是吧?三姑娘。”

    魏如婳只觉莫名,又觉着这秦姨娘是意有所指,蹙了蹙眉,没有搭理。

    秦氏像是得逞了的样子,得意地朝着魏如婳一笑,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秦姨娘若是哪儿不舒服,大可以请个大夫来府上看看。”阿彩见魏如婳蹙眉,当即就要护主,扬了嗓子说着,“奴婢听说人要是有了癔症,人也是会不时莫名其妙笑起来的。”

    “你!你说谁有癔症呢!”与秦氏一同来的丫鬟当即怒声呵斥,再瞥了一眼魏如婳,满面的不屑,“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带了个同样野的丫鬟,我们秦姨娘可是——”

    “可是什么?”魏如婳冷声打断了那丫鬟的话,斥道,“我可不管你家姨娘是什么身份,妾就是妾,可莫要妄想生出什么幺蛾子。”

    “双儿,主子说话,哪容得你多嘴。”秦氏瞪了一眼那名唤双儿的一等丫鬟,又朝着魏如婳赔了笑脸,“都是我平日里太惯着这丫头了,三姑娘可莫要见怪。”

    魏如婳见秦氏让步,也不好过多纠缠,只摇了摇头道: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况且我的丫鬟也有错,回头我定会教育她的。”

    “谁知道你这身份来路呢……”那丫鬟撇撇嘴,小声囔囔着。

    “双儿!”秦氏呵斥道。

    魏如婳眯着眼,这下她是听出来了,这主仆俩话里话外可不就是在质疑她的身份么。

    她的确不是赵三姑娘,但她现在必须是,也不容许人质疑。

    “双儿姑娘可是在怀疑爹爹的决定?还是说……”魏如婳呵斥道,又转而幽幽地瞥了一眼秦氏,其中意味显而易见。

    秦氏也知魏如婳的意思,当即给双儿甩了一个耳光,又冲魏如婳摆摆手,道:“三姑娘可莫要听这丫头胡说八道。”

    “白芷,我乏了,送客吧。”魏如婳摆了摆手,背过身去不再去看那秦氏,抬步朝着里屋走去。

    白芷意会,朝秦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上带笑,但丝毫不客气地说着:“秦姨娘,请吧。”

    秦姨娘绞了绞帕子,咬紧一口银牙,面上仍旧是挂着笑:“既然三姑娘乏了,我也就不做这讨人嫌的了,双儿,我们走。”

    送走了秦姨娘,白芷收了笑,跟着进了里屋。

    里屋内,魏如婳正牵着阿彩的手,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神色凝重道:

    “阿彩,便是那秦姨娘有错在先,你是奴,她是我爹的妾,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在我没表态时便出言顶撞她,今个是我护着,若是哪日我不在府上,你该如何?”

    白芷站在门口,听着里头魏如婳的话,暗暗点头。

    这新寻回来的三姑娘,且不说遭遇如何,这脑子是好用的,瞧着骄纵,但懂的道理不少。

    如今看来,这赵府是要变天了。

    “白芷。”魏如婳注意到了门口的白芷,扬了笑容朝白芷叫了声,“你来,我与阿彩不曾接触过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往后还需你多多带着了。”

    白芷缓步上前,也不谦虚,点点头就应了下来:

    “其实我们府上也不算什么高门大户,但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三姑娘才回来,有些事不懂是正常的。”

    ……

    魏如婳笑靥,听着白芷一字一句地同她解释着赵府的规矩。

    不得不说,到底是她在魏国公府呆的时间长,在京城呆得时间长,这些晨昏定省什么的日例她都是懂得的,况且赵老夫人早逝,更是不必多去晨昏定省一次。

    但在赵家人眼中,自己可不是什么魏国公府二姑娘,而是一个不知来处的野丫头。

    故而白芷边说,魏如婳边作出似懂非懂的模样点点头。

    见魏如婳这般乖巧而不谙府事,白芷压不住心下担忧,道:

    “姑娘,那秦姨娘是咱们老爷的表妹,据说幼时救过咱们老爷,平日也是很得老爷欢心,夫人有时都要让她一让,您如今才回来,可不好直接与她撞上。”

    早前魏如婳心中的猜想便如白芷所言这般,那秦姨娘与赵全德必当沾亲带故的,倒不想这亲是沾了,故也是有的。

    魏如婳知白芷是为她着想,但她是来看住赵家的,可不是来受气的,便只点点头应声:“我知道了。”

    白芷觉得自己应该给魏如婳捋一捋这赵府的人际关系,便又语重心长地开口,为魏如婳细细说来。

    魏如婳无奈笑着,但白芷的话正是她如今想要听的,谢烨亭只给她下了命令,却没告诉她赵府内的事,若是不了解清楚,以后可不得露了马脚。

    窗外日暮,金光斜落西山,成鸟在外寻食也将归家,晚风袭来,虫声鸣鸣。

    魏如婳才重新照料好这新播种下去的种子,要起来时就瞧见身侧石台旁有张纸条。

    她拿纸条打开来仔细瞧,发现上头赫然写着——许家牡丹宴见。

    若她没猜错,这是谢烨亭的手笔。

    这赵府之中定然有除了她以外的其他谢烨亭的手下。

    但谢烨亭此时约她做什么?

    “三姑娘,方才夫人身边的葛妈妈来了,说是夫人请您过去。”白芷的声音自魏如婳身后响起。

    魏如婳赶忙寻了一处将纸条藏好,冲白芷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姑娘可要换件衣衫?”白芷看着魏如婳裙摆上沾染的泥土,蹙了蹙眉。

    魏如婳顺着白芷的视线自己身上看去,也瞧见了那脏兮兮的裙玦,有些尴尬,点了点头。

    待她到了赵夫人的院子内时,已是换上了赵夫人为她准备的一身紫衣,头上更是是一整套的紫水晶头面,映衬着她的容颜娇俏。

    赵夫人身边还坐着她的几个姐妹,此时屋内正欢声笑语着。

    “婳儿,来。”赵夫人头一个发现魏如婳站在门口,面上笑容更甚。

    魏如婳款步进了里头,本想就随意寻个位置坐下,却被赵夫人一把拉了过去,坐在了赵夫人的身侧。

    “人都到齐了,那我可就说了。”赵夫人环顾一圈,开口道,“许家设了牡丹宴,请了不少平阳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们几个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了,是该上心了。”

    魏如婳诧异,下意识就开口问了一句:“娘亲,子女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

    一旁年长于魏如婳的两个姐妹皆是一副笑态,倒叫魏如婳红了脸有些发窘。

    “你呀,也不知道是谁让你起了这样的念头。”赵夫人亲昵地勾了勾魏如婳的鼻子,笑道,

    “咱们家向来不兴这个,除了婳儿,你们三个无论是否是我亲生,都是自小便养在我膝下的女儿,女儿有喜欢的公子,若是人品好便嫁了,若是瞧着便不行,我和你们的爹爹才会再为你们相看。”

    魏如婳点点头,面上红霞仍旧未退。

    见她如此,众人更是笑开了花。

    “葛妈妈。”赵夫人唤了声葛妈妈,像还有什么事情一般,笑眯着眼。

    葛妈妈意会,拍了拍手。

    屋外霎时走进了四个端着托盘的丫鬟,个个躬身将托盘举过眉眼。

    魏如婳见姐妹们好奇地看去,便也伸长了脖子去瞧——每个托盘里都放着一套新制的衣裙鞋袜和一套新打好的头面。

    “哇,母亲这是又为我们准备了好东西!”赵艽拍了手,欢喜地站起就小跑着到了赵夫人的身边,拉住赵夫人的手撒娇着。

    魏如婳只觉得很惊奇——

    衣服头面是每个姑娘各有一套,皆是按着各位姑娘的身量和喜好做的,所以也不曾出现争抢的现象,倒和魏如婳所见的京城贵女之间的明争暗斗有所不同。

    拿到了了自己的那一套,魏如婳上手一摸便知这是上好的云华锦所制成的。

    而云华锦是千金难寻一匹的绸缎,便是在魏国公府都很难得到一匹。

    这赵家竟然拿着如此昂贵的布料做了四套衣裙!

    魏如婳更是羡慕起真正的赵三姑娘。

    ……

    金光散了薄雾,早鸟四飞觅食,马儿吃足了草料离开马厩,套上鞍连着车,一路行驶许府门口。

    马车华贵,一瞧便叫人心生好奇,还没入府的一些受邀的世家贵女贵府皆是伸长了脑袋去瞧。

    “你听说了吗,最近新寻回的赵三姑娘这次也来了。”

    “你瞧瞧,那个眼生的可是赵三姑娘?”

    “那不是南乡里的那个林姑娘么,她原来是赵家的女儿啊……”

    “怪不得有句古话是人靠衣装啊,你瞧瞧,这赵三姑娘可不就是个典型的么。”

    魏如婳今日一身杏黄色的衣裙,簪着镶嵌有白水晶的银步摇,连着珍珠的流苏自然垂下,随风飘动,一颦一笑皆是大家闺秀模样,叫人挑不出错处。

    但渐渐的就有了不好听的话。

    “那日许家的大公子可不就是瞧上了这副皮囊,也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要我说,薛二姑娘也没说错,这样外头寻回来的野丫头,没一个老实的,指不定就是个狐狸精呢。”

    “也不知道她那天是上了哪个男人的画舫,到了黄昏才下来,这么长的时间啊……啧啧。”

    “真是不害臊!”

    话是越说越难听,魏如婳却如同没听见一般,嘴角扬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赵家其他的姐妹倒是急了,个个就要出言反驳,却听身后有马被迫止住步伐时的嘶鸣。

    人未出,声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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