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不好。曲织认定是反派心情不好导致的，没怎么关注。雁冬看起来也像是有了心事，但她怎么问都不说，也只能作罢。

    曲织没想到季山会到后院来看她，甚至还带了东西。

    “听说您最近心情不好，婆婆让我带了点吃的给您。”半大少年看着坚毅了许多，只是仍然话少：“这是她自己做的山楂酸糕，吃了开胃。”

    曲织反应了两秒，急忙让人接过来：“替我谢谢婆婆，也谢谢你。”想来婆婆的意思是让她多吃点东西，开心一点。

    见他还没走，曲织有些疑惑：“季山，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季山摇了摇头，鼓足勇气说道：“外头腊梅开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曲织虽然惊讶，仍然应了，“那就去瞧瞧。”

    隆冬时节，万物凋敝，一下子见到好大一片腊梅花丛，曲织精神不由一振，连胸口的浊气都散了几分。

    季山一直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说话，看曲织露出惊喜的笑容，偷偷翘了翘嘴角。

    曲织在腊梅花海里逗留了很久，回府时还折了一大捧腊梅花枝，打算拿回去插花。

    季山一直将她护送回王府才走。曲织喊住他，不但分了他几支腊梅，还递给他早早命人备好的几道炒菜：“带回去跟婆婆一起吃。”她穿着红色大氅，抱着几支腊梅，站在府门口，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季山愣愣地接过食盒，一时说不出话。

    “天这么冷，让老李送你回去吧，”曲织接着说道，“免得菜凉了。”老李就是今日负责驾车的车夫。

    “老李，麻烦你了。”

    “王妃折煞老奴了，”老李乐乐呵呵的，“不过是几鞭子的事儿。”

    曲织一回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将腊梅插在花瓶里，放在显眼的地方，看着就心情好。

    林叡回来后并未问她出府的事，倒是见到桌上的插花，似是随意地评价了句：“这腊梅倒是挺香的。”

    曲织正忙着打络子，没理他。今日看见腊梅，她突然就意识到年关将近。她在这边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给大家送一点手工艺品聊表心意。

    他洗了把脸，凑到曲织跟前，“怎么又开始弄这些了？”

    “快到新年了，想着给爹爹娘亲他们送几条络子。”曲织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

    “正好，本王也缺条络子，那就麻烦阿芷了。”林锐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地说道。

    曲织颇为无语，连络子也不打了：“王爷之前不是有许多了吗？”那条最得意的串珠络就是被他拿走了，她还想着送李怀桑来着。

    “那些总归是旧了。”林叡毫无自觉，“阿芷既然要做，便多做几个吧。”

    话虽然那么说，林叡也没让她忙活太久，早早催促她洗漱爬床。曲织拗不过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笸箩，接过他递来的热毛巾擦脸。

    等两个人躺在床上，林叡把玩着她的头发，突然问道：“那个季山，你觉得如何？”

    “是个好孩子。”曲织想也不想得说道。季山今天做了这么多，肯定是以为她心情不好特意来开解她的。托他的福，她真的开心了很多。

    “孩子？”林叡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十四，也不算小了。”

    自从成婚后，不知为啥反派都不怎么遮掩自己性子了，乖戾许多。曲织不满他的阴阳怪气，瞥了他一眼，有些怪罪的意味。

    “本王也没说错呀，”林叡不服气，“本王像他一般大的时候，已经开始为父皇分忧了。”

    曲织本不想搭理他，但实在没忍住，反驳道：“季山怎么能跟王爷比？他无父又无母，只是活着就已经很难。王爷可知道吃不饱饭的滋味？”

    反派身为皇帝的儿子，一出生就在罗马，怎么能体会到什么是人间疾苦。

    林叡叹了口气，“你啊。本王不过说了一句，何至于生气？”说着，他又亲昵地捏了捏曲织脸上软肉：“本王如何不知道吃不饱饭的滋味？”

    他是皇帝亲子，可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母妃生他时不过是个美人，连嫔位都不算。十岁之前，除了国宴家宴，他总共没见过父皇几面。

    宫里的奴才历来都是捧高踩低，亲娘不受宠，他也跟着不受待见，每月的例银无缘无故总是少一半不说，克扣吃食更是家常便饭。

    好在那些狗奴才最多只能在这些皇帝看不到的地方磋磨他们，明面上，他还是五皇子。所以他能跟其他皇子一样读书、骑射。

    最开始，他在太学里常受欺负，夫子也不怎么重视他。课业跟不上，他就生了退学的心思。母妃劝他不动，狠狠揍了他一顿，连藤条都打断了。打完了，又抱着他哭。

    她小心翼翼地搂着他，眼泪都沾在伤口上，告诫他：想要吃饱饭，就要好好读书，只有优秀到被父皇看见，才不会受欺负。

    他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母妃没骗他，他第一次课业得了头名那次，父皇单独见了他，还摸着头夸他做得好。自那时起，大家都知道了五皇子。再也没有人敢克扣母妃的月银，反而开始求饶、讨好，巴巴地把先前的例银都给补齐了。

    十二岁，母妃生了位份，虽然只是个妃位，但终于有了单独的寝宫。母妃仔仔细细将寝殿看了一圈，将门一关，又抱着他哭了个痛快。

    十四岁，他被父皇允许上朝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他是父皇面前最得意的儿子，再也没有人敢欺辱与他。

    曲织还是第一次听反派说这么多话，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反派的童年也并不美好。她呆立半响，慢慢凑过去抱着他。

    “怎么，阿芷心疼我了？”林叡拍了拍她：“没关系，都过去了。”

    曲织不说话，整个身子都贴了过去，与他脸贴着脸。

    “还是阿芷好啊，”林叡笑着感慨，“人美又心善。”

    曲织原本还想安慰他的心情全没了，皱着眉头想要离反派远点。可他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哈哈哈笑着，伸手抱紧了她。

    到底还是有点心疼他，曲织装模作样挣扎了几下也就作罢。重新窝在反派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她突然低声重复了句：“都过去了。”

    林叡收了笑，虔诚地吻了吻她额头。阿芷总是如此心软，性子又直白得可爱，高兴不高兴全在脸上。这样的阿芷，百分百贴合自己心意的阿芷，是他的。

    两人安静待了一会儿，林叡不知又想到什么，小声同曲织商量：“阿芷，我想。。。”

    “不许想！”曲织涨红了脸。反派怎么能搞颜色？！这要是在现代，是要被封号的！

    林叡不以为意，缠着她絮叨了许久，终于磨得她点头。

    自此之后，反派每天晚上都要跟曲织讲他小时候吃过的苦，惹得曲织心疼，然后再遂了他某些不要脸的大胆想法。

    曲织被他吃得死死的，每日都睡不醒，醒了也不愿起，躲在被窝里怀疑人生。

    日子好似又回到了从前，连雁冬都恢复了几丝笑模样。恰好又下了一场雪，曲织久违地围炉看雪。

    系统好久没消息。曲织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突然反省自己选择的死法，对反派是不是略微残忍了些。

    不久后林叡收到飞鸽传书。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沉着脸将纸条投进炉火，看着短暂的爆燃陷入沉思：阿芷，还在纠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