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叶姬星在房间里准备第二天的衣着和随身物品。
她很少花心思在生活上，行李也是走前家里阿姨帮忙收拾的，她对其中放着的东西一概不知，只能一边翻动一边皱眉，把阿姨摆放整齐的行李箱搞得一团糟。
“小白。”她蜷在小凳子上叹气，为了调节心情，问趴在床上画导弹设计图的林霜白，“你和你哥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博士生单人宿舍。”林霜白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如水，“林司墨回国后就自己住，在湖海相城。”
“湖海相城？”叶姬星微微一愣。
她也住在湖海相城，不过是大平层区，依照林家的家风习惯，可能会选别墅区居住吧。
但湖海相城离朔华总部不算近，通勤真的不累么……有钱人的心思还真是无法捉摸。
她夜晚常在落地窗旁办公喝酒，垂眸便看这座城市的灯火辉煌，她少时爱看灯火万千，站在台上时喜欢看观众们举起的一片星火，如今却毫无波澜。
她是靠某种恨意活到如今，只想爬到更高的地方去。
林司墨每晚又在想什么呢？
是否也觉得，不在黄金子地的日子是那么寂寞。
酽城春日常常夜中落雨。
林司墨正站在阳台垂眸，隔着雨幕看着一院玫瑰，披着件大衣，身形挺拔如青松翠柏。
“林先生。”萧莱刚上完影视课，摘下耳机，转头在阳台寻到室友，他偶像出身，后虽功成名就，却始终礼貌谦逊，但对林司墨的敌意太甚，如今都难以正常相处。
林司墨手指拂去落在衣袖上的雨丝，闻言问：“何事？”
萧莱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我是看《姹紫嫣红开遍》长大的。”
林司墨闻言果然回身，扫了他一眼，眼眸深沉，像是其身后的雨夜般寒冷深沉。
“我查过你，萧莱。”他语气如春夜中不化的寒冰，“姬星对你来说，只是你常说的救命稻草，还是某种处心积虑？”
林司墨年少成名、又太早位居高位，平素虽低调内敛，锋芒逼人时便让人感觉难以忍受。
萧莱却笑笑，反唇相讥：“对你来说呢，你难道比我好多少？”
“的确。”林司墨转身走进房间，身上带着春雨的冰冷潮气，眉眼也挂着春霜，“那便各凭本事吧。”
酽城每场春雨过去，春日便好像又被冬天拉回些许。
叶姬星本来挑了件露背设计的毛衣——这是她行李箱中的唯一一件高定品牌成衣，如今却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但她懒得再换，低头随手拿了瓶香水，要喷时连忙松了手指，低头翻看所带的香水瓶。
好在家里阿姨不懂这些，把乐眉放在她家的香水也装了过来，有味道清新自然些的，看起来便不会触林公子的霉头。
叶姬星踩上皮鞋出门，一转身便在楼梯口看见林司墨。
他今天穿得阔气，英式修身西装，领带、领带夹、口袋巾全都一丝不苟，西装外披着件硬挺的大衣，线条锋利无比。
如果说他之前是个时尚感敏锐的豪门少爷，如今看起来便有家主的风范了。
叶姬星站在楼梯上足足愣了半晌，然后诚恳问道：“叔叔昨晚宣布你要当朔华董事长了？”
林司墨闻言挑眉：“那配得上叶董了吗？”
叶姬星认真道：“豪门水太深，我能溜吗？”
“你说呢？”林司墨伸手握上她的手腕，轻轻一拉便扯到自己身边。
叶姬星骤然嗅到他身上的木质香，扶着他胸膛才让自己站稳，骤然被林司墨气息包裹的感觉让她有点无措：“……楼梯上能不能不要拉拉扯扯。”
“你知道。”林司墨握着她的手腕，两人凑得这么近，像是要跳一支舞，“我不会让你摔到的。”
林司墨行人做事从不夸大。
叶姬星走路喜欢出神想事，平地摔都是常事，对楼梯更有阴影。
高中时他们排练《费加罗的婚礼》，采用了阶梯作为舞台，叶姬星在台上如小美人鱼般踮着脚尖小心翼翼，但林司墨每次都能抓住她。
叶姬星哼了一声，忍不住问：“你要穿这身去吃小吃摊么？”
“穿衣自由。”林司墨轻笑，刚要放开她，指腹忽然触到一片柔软微凉的肌肤，他这才低头朝姬星身后看去。
摇曳的衣料间雪白的肌肤如同阳光下的雪，几乎还有一股幽香从衣领中传来，探不清深浅，惹人意乱情迷的程度。
“你要穿这身出去？”林司墨神情闪过一丝惊愕。
“穿衣自由。”叶姬星躲开他的触碰，像只猫一样从他的怀里溜走了。
于是约会出发，叶姬星去年刚拿到驾照，而且开车风格相当没耐心，对于载着林公子这尊大佛开车有点畏惧，所以只得让林少爷掌控他俩的死活。
林司墨开了一辆叶姬星看不懂牌子，但一看就相当昂贵的豪车。
姬星坐上去的时候人还有点麻木，好在温和的气味让她很快放松下来。
“导演组说，让我们先自行解决早饭。”叶姬星看了看手机说。
林司墨却好像还没从方才的错愕之中回神，闻言快速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这件米色的毛衣质地柔软纤薄，即使不看她背后的乍泄春光，从她舒适的微躺身形中，也能看见被其勾勒的柔软曲线。
林司墨抿了抿唇，面部凌厉的线条此时更是紧绷得厉害。
以前相处时大家都穿着校服或节目班服，穿私服的情况都很少。演出时节目也很注意他们一众未成年的少爷小姐，叶姬星跟着沾光，从未穿过那些看起来令人浮想联翩的衣服。
即便是后来当了两年演员，她天性讨厌被人议论风情，接的都是形象上比较保守的剧本。
林司墨家风严格，除了不受控的梦境黑甜乡，从未对生活中的姬星出现风情上的窥伺幻想。
“你还在介意衣服吗？”看林司墨不说话，叶姬星奇怪道，“多么出彩的露背设计啊，当时成衣秀我一眼就看中了，卖得很好的。”
林司墨下意识回道：“我不看成衣秀。”
“……奢侈到这个份上了吗？”叶姬星神情木然。
林司墨轻咳一声：“没有介意，很漂亮。”他修长的手指狠狠蹭过皮质方向盘，声音却温和，“很适合你，姬星。”
叶姬星很多年没被人当面夸过漂亮了，闻言竟微微一愣，然后才说：“这还差不多。”
车内偃旗息鼓，忽然安静下来。
叶姬星捏着手指，看窗外变换的风景，忽然问：“吃什么早餐？”
她性格随意，又不爱做生活里的决定。乐眉等老友和她相处时，都会主动挑选吃什么玩什么。叶姬星也就自在很多。
“酽城歌舞剧院旁的早茶。”林司墨说，“你喜欢的那家。”
“……哦。”叶姬星忽然小声。
“怎么了？”林司墨转过一个弯，手指轻敲着方向盘，“让我猜猜。”
“猜什么？”
“昨天写旅游的地方时……”林司墨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你是不是写了酽城歌舞剧院？”
叶姬星脸颊发烫，不想承认：“……你是不是作弊？”
酽城歌舞剧院，是他们少时排练、公演、观看演出时最常去的剧院。
更重要的是，林司墨梨园戏演员出身的母亲白恪卿，是该剧院的院长。
观看直播的弹幕果然炸了起来。
【所以说林少爷选了姬星高中的小吃街，姬星选了司墨妈妈的歌舞剧院是吗？】
【我嗑疯了！不用管我死活！】
“只是猜到你很喜欢。”林司墨温和地笑笑，替她解释道，“不是因为白女士，只是因为你喜欢。”
“……嗯。”叶姬星轻轻应了声。
大概是关注车中情况的观众太多，他俩又过分寂静了些，导演组发消息给叶姬星，临时进行一些车上采访。
“……觉得对方是什么动物？”叶姬星继续念道，“男一昨天送兔子给女一，是觉得姬星像兔子吗？”
她读完啧了一声，皱着眉转头问：“不是吧？”
“不是。”林司墨温和道，“只是因为姬星属兔。”
“嗯。”叶姬星因此满意地点点头，沉吟半晌之后回答问题：“司墨的话，狼吧。”
“为什么是狼？”林司墨问。
“在动保当志愿者的时候救助过一只黑狼，小时候很可爱，耳朵软软的。长大……”她瞥了林司墨一眼，“就凶巴巴的。”
林司墨轻笑一声：“我对你凶过么？”
……那么强的压迫感，哪里还用凶。
叶姬星从未提过，但大概真的有点怕他，她小时被学生堵在巷子口都不觉得慌张，但林司墨的存在总是让她心慌意乱。
“听说……”林司墨语气平淡随和，好像只是闲聊，“听说狼很喜欢和伴侣做伴玩耍，是吗，姬星。”
“……不知道。”叶姬星警惕地瞪他一眼，“那只小黑狼是单身狗。”
“嗯？”林司墨垂首笑了笑，“那还真可惜。”
“那你呢？”狼在动物界的确是和伴侣很腻歪的物种，她怕林司墨再问些有的没的，所以转移话题道，“你觉得我像什么？”
“分情况吧。”林司墨看了一眼架在前面的摄像头，“事业和能力上，以前我们叫她Ms.Lake，取自于老虎女王玛琪莉，她因单杀一只3.6米的泽鳄一战成名。”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认为她同这位女王一样，充满野心、斗志，强大，美丽、并且温柔。”
叶姬星咬着唇长叹一口气：“……你这让说你凶巴巴的我很难办。”
“没有，我想我们都想听对方内心的想法。”林司墨继续说道，“生活里，叶姬星大概，像小羊吧。”
“为什么是羊？”叶姬星皱了皱眉。
“秘密。”林司墨将车停在路边，“该吃早饭了，我的湖泊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