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兴文大拇指和食指习惯性地摸索着，一派闲适地扔出一句：“品管课还是得有个组长。”
孔国安跟在后面，面带柔和的笑容：“总不能什么事都找魏课长。”
魏晓丹没在现场，她极少来现场。
林金娟脸色铁青，她站直身体，一脸要强不认输。今日的事情她不能认！
“这批注我不知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批鞋子我早说过不合格，是你们成型课自作主张做下去，还有，”林金娟头脑清晰地转过来看林清墨，“她是现场品管，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林清墨没回答，自有人为她说话。
孔国安说道：“她只是个小品管，一切按规章办事，还是说你的规章可以随时改变。林班长啊，自己的下属都不保护，啧啧啧，寒心啊！”
鲍兴文朝几个领导摊手：“事情如此明显了，还要跟我们扯皮，这是赖账赖习惯了。”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哪里想不通成型课是想整这个品管课班长。
成型课课长问销售：“这批鞋是定级B等，还是拆了重新做。”
“1000双，数量有点尴尬。”销售思考会，问针车课课长，“如果重新车，来得及吗？”
针车课课长：“那要下边工人加班到11点半。”
销售：“要几天？”
针车课课长：“2天，这种拆了再重新车要找熟练工，会有些破损品，还需要裁断课留一个工人配合。”
裁断课课长很干脆道：“可以。”
几个课长言语间就把事情解决了，林金娟紧咬着牙齿，又倔强又尴尬。
成型课课长问：“那这批货找谁盯？”
成型课说完，大家瞄了林金娟一眼，林金娟刚要说话，旁边的林清墨开口了。
“我来辅助吧，这次的事情毕竟是我们品管这边引起的，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那也良心不安。”
几个课长里，除了裁断课的牛文正知道林清墨，其他人对她都不熟，闻言自然有些疑惑。
孔国安跟上来：“到时就我跟品管一起盯着。”
鲍兴文接上话：“我看可以，新品管之前是裁断课副班长，调度能力肯定没问题。”
“行，那你们两个好好配合，这个月的破损指标已经用完了。”成型课课长说完，就招呼几个课长和销售，“走，去我办公室喝茶。”
林金娟像一个黑点站在人群的边缘，当领导们离开后，这个黑点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黑点。
不知是谁第一个笑出声，接下来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在林金娟周围响起，林金娟咬了咬嘴唇走了。
[清墨，她哭了。]林爱花看到转身后的林金娟双眼通红，眼泪滑落了好几滴。
[嗯，这对她来说是一场羞辱，哭是很正常的反应。]
[清墨，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觉得我做的太过分了？]
林爱花没回答，她确实觉得林清墨有点过分，但她更觉得林清墨恐怖，她甚至没看到林清墨与孔国安商量如何陷害林金娟，他们很自然地配合了。
[当她以班长的身份肆意侮辱别人时，应该要想到今天。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做的太绝了。]
[……也是。]
林清墨笑了，这是林爱花的善良，她对苦难对失败的共情高于一般人，虽然有点圣母，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不是坏事。
所以她有时候很难狠下心不管林爱花，林爱花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淳朴的好人。
[爱花，接下来是苏丽，苏丽比林金娟狡猾。]
林爱花看不出来：[她不是副班长吗？]
林清墨苦恼地皱起眉头：[苏丽年轻，长得不赖，也豁得出去。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靠山了？]
林爱花灵机一动：[就像王丽燕，连组长都不敢得罪她。]
[对，看来你现在越来越会看形势了。]
林清墨随口的一夸，让林爱花心潮澎湃起来，就像考试拿了100分那样，激动自豪充溢心间。
林清墨没感应到林爱花的情绪，继续说道：[我得先去查查苏丽有没有靠山，有点麻烦啊，这到哪里都得拜个码头好办事，这就是人情社会啊。]
林爱花由衷地佩服林清墨，她现在被林清墨治得服服帖帖，偶有反叛嫉妒情绪，但整体是乖巧听话的状态。
[清墨，你怎么懂这么多？]
[很自然就懂了。]林清墨自小就是别人眼中的聪慧孩子，不是她书念得有多好，而是她人缘很好。她天生自带强亲和力，对人际关系有着天然的敏锐。读书时女生之间分了好几个圈子，林清墨在有自己要好的圈子下，依然跟每个圈子都有着很好的互动。
就像女生宿舍4人建多个群，林清墨是那个每个群都有的人。
[你准备怎么查苏丽？]
[其实有个又笨又危险的方法？]
[什么方法？]
[跟踪。]
林爱花赶紧阻止：[清墨，不能跟踪，被发现了怎么办，太危险了。]
[跟你开个玩笑。]林清墨哈哈一笑。
这天晚上，欢声笑语的流水线上，林清墨轻灵的声音时不时加入。
“品管今天心情很好啊。”几个工人纷纷问道。
“我加班我快乐。”林清墨胡乱答道，翻鞋的动作轻巧又漂亮，验好的鞋丝滑般地滑到下一个流程，一双双鞋子像在林清墨手上跳舞似的。
“品管，这是在手舞足蹈。”庄国民笑道。
林清墨抿嘴点点头：“你说对了，我今天好想跳舞。”
一说跳舞，好几个人回道：“周末要不要去跳舞？”
林清墨对面的双眼皮男孩当场做了个跳舞动作，非常的迪斯科。
郭和平举手：“过段时间再去，现在没钱。”
庄国民甩手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小子又没对象，赚的钱花到哪里去了？”
林清墨旁边的大叔说道：“嘿嘿，他要看录像。”
“哪里看？”几个男工人纷纷问道。
林清墨闭上嘴，不再参与他们的话题。
林爱花还想帮助郭和平认字，但在郭和平心中，买一本字典，还不如看录像。
就像在长河村时，她劝林爱花要坚强起来，把中专证牢牢抓在手中！
没见过明亮的太阳，又如何懂得向日而生。他们的身体学会了勤劳，思想却还在黑暗中。
林金娟一事当天就传遍了品管课，一连几天，品管课都没开会，在现场看到林金娟，她也是匆匆而行。
好几个品管或明或暗地询问林清墨，林清墨只说你们问其他人，她只告诉了王雪和袁兰妹。
“所以她真哭了？”王雪问，得到林清墨肯定的答案后，她开心地拍手。
“活该，她也有今天。兰妹你不知道，林金娟以前都把我骂哭了，屁大点的事她就逮着我骂，恶心的泼妇！”
袁兰妹同仇敌忾：“确实是泼妇，每天破着个嗓子跟公鸭似的。”
“我跟你们说哦，我以前跟着她去处理事情，你知道她怎么跟成型课组长讲话吗，学给你们看哦。”王雪说完，做了个扔鞋子的动作，然后假装害怕地喊道，“鲍组长，我好怕哦。”
“她这么贱啊。”袁兰妹兴奋地问。
“就是这样啊，鞋子往桌上一扔，就不停妈的妈的骂人，然后又假装害怕，我看鲍兴文当时都想打她。”
“所以这次被成型课逮到错误，就被他们往死里整。”
“她那种泼妇性格，早把人得罪光了。她还想当组长，你说她这性格，课长只要眼睛没瞎，都不会让她当组长。”
林清墨：“她不当组长，谁能当？”
王雪和袁兰妹互相看了看，叫道：“不会是苏丽吧，她也很讨厌啊，天天用鼻孔看人。”
“不会不会，”王雪猛摇头，“苏丽才当副班长几天，组长位置都空很久了，不会那么快添人。”
袁兰妹：“可是我看苏丽不是好惹的，你看那天聚餐时，那时她还不算副班长，就敢跟课长他们敬酒。她很厉害。”
王雪偏头一问：“这样啊。”
林清墨摸了摸王雪的脑袋：“兰妹说的没错，不论是林金娟还是苏丽，对我们仨都不是很好。”
王雪尖叫状：“我只想好好打工，为什么这么难啊。”
林清墨朝两人招招手：“你们在针车课，离苏丽比较近，查查看苏丽跟谁走得比较近，看看她有没有后台？”
袁兰妹拍手道：“要得，如果她有后台，我们不能跟她硬干，该装孙子还是得装。”
林清墨除了让王雪和袁兰妹去查苏丽，她还找上她在裁断的朋友孙桃桃。
孙桃桃一听，拍着胸脯跟清墨保证：“清墨姐，交给我，我一定会帮你问出来。”
林清墨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能被人知道是我问的哦，这人跟我有点矛盾。”
孙桃桃赶紧压低声音：“清墨姐，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我都听我老乡说了品管课也不简单，你要小心。”
“好。”
孙桃桃又问：“清墨姐，你后悔去品管课吗？”
后悔？林清墨摸摸孙桃桃的脑袋：“不后悔，等我发达了，我罩你。”
“清墨姐最好了！”孙桃桃抱住林清墨，甜甜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