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话习惯可不是一夕一朝就能改变的，不少人讲了脏话后，赶紧捂住嘴巴，紧张地四处张望。
旁边的人就笑道：“不用那么紧张吧，又不会扣钱。”
胆子小的会回：“小心点总没错。”
胆子大的会长呼一口气。
但至少工人之间吵架时，遇到说脏话的，旁观者会提醒一二。
勿以善小而不为，脏话少了，戾气自然跟着减少，现场的氛围确实在往好的方面去改变。
不过在男性为主的成型和底加工课，变化不大，他们反而会拿这事开玩笑。
林清墨去成型课时，就听到了他们新出炉的交流方式。
“妈的，今天天气真好。”
“妈的，中午吃什么？”
“妈的，出去抽一根。”
……
“妈的，流动品管过来了。”有人见到林清墨张嘴就来一句。
林清墨走近后，白了对方一眼：“你妈妈知道你们这么想念她吗？”
不待对方反应，林清墨又怼了一句：“骂人不骂妈，基本素质，懂不？”
林清墨升职后，流水线工人对她就有了忌惮，不敢像以往那样放肆，是以林清墨怼完，他们手动闭麦，安静验鞋。
林清墨走到王雪旁边，帮她验鞋。
“还好你来了。”王雪烦死了他们的讲话方式，一个个大男人跟幼稚的小男孩，越不让他们说脏话，他们句句带脏。
“委屈你了。”林清墨轻声说道。
林清墨升职一事中，最无辜的就是王雪了，她好不容易离开成型课，结果一朝又回来了。
“没事，你现在可是我的靠山，他们不敢再开我玩笑了。”
“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我让你回针车课，你继续跟兰妹在一起。”
王雪把脑袋往林清墨胸前蹭，呜呜了两声，又想到发型赶紧松开林清墨。
“清墨清墨，你快看下，我头发乱了没？”
林清墨爱怜地摸了摸王雪的头发：“不乱，很整洁。”
王雪放心地嘘了口气。
林清墨又摸了摸王雪脑袋，对方长得高高大大，但真的是太可爱了，林清墨面对王雪时心情总更柔软。
担心王雪被现场工人欺负，她时不时都要来成型课转一转，每次王雪见到她，眼神亮晶晶的，跟小狗见到主人似的。
另一边，林清墨的升职狠狠打了林金娟的脸，她与苏丽合计了下，准备找课长谈一谈。
说好的下午一起过去，林金娟到现场时却一直没看见苏丽。
“妈的，这个婊子。”林金娟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苏丽临阵脱逃。
苏丽这婊子出嘴有她，出面就跑，这是拿她当枪使了，但林金娟却不得不走一趟课长办公室。魏晓丹越过她，直接把林清墨提拔为储备干部，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跟魏晓丹好好谈一谈，表一表她的忠心，顺便杀杀林清墨的气焰。
魏晓丹见到林金娟时，表情不变，温和地问她有什么事？哪里还有跟林清墨谈话时，对林金娟的嫌弃。
“好久没找课长汇报工作了，想跟课长聊聊现场的事，您看看有哪些需要改进的。”
魏晓丹指着对面的椅子，干脆利落地说道：“坐。”
林金娟坐下来说了一堆现场情况，说到后面就开始夹带私货了：“品管课最主要的是鞋子质量的把控，我们厂里近期单子增多，招了不少新人，我想对这些新人进行培训，课长您觉得可以吗？”
魏晓丹没说好与否，直接问林金娟：“你想怎么培训？”
“试用期的品管，每月考核一次，及格就留下，不及格就辞退。”
“考核标准是什么？”
“标准就看验鞋速度、准确率，还有态度。”
“谁来负责考核？”
原计划里，苏丽与林金娟都是考核人，现在苏丽逃了，考核人当然只有林金娟了。
“这个想法不错，不但是新员工，转正后的员工也要考核。你跟林清墨一起商量，过后给我一个完整方案。”
林金娟听完当场愣住，她还想着往下说说林清墨的不足之处，之后再耍点心机，轻松让林清墨不合格。现在，林清墨竟然变成考核人员！
林金娟不甘心地问道：“那林清墨来品管课没三个月，要不要考核？”
“你说呢？”魏晓丹不答反问。
“下去吧。”魏晓丹收回视线，看起手中的报表。
“……那我走了……”林金娟万分不甘心地离开。
林金娟回到现场没多久，苏丽就出现了，她很是着急地抓着林金娟说道：“班长你去哪里了，你去找课长了吗？我刚拉肚子去了，你怎么不等等我。”
林金娟甩开她的手，恨恨道：“苏丽，你好呀。”
苏丽却又拉起林金娟的手：“班长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们要说的事又没什么特别，我怕什么不敢跟你去，真是拉肚子了，你闻闻我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还有一股臭味。”
林金娟虽然脾气很爆，但不是傻子。只是苏丽明面上与她是一队，此刻也不好扯破脸皮，只能嗯嗯两声。
苏丽眼珠一转，又问道：“课长怎么说，同意了吗？”
林金娟点点头，想起魏晓丹话，再看看苏丽，心中升起隐秘的快感。
“怎么了，班长，你看起来很高兴，事情办成了？”
“是的，不止是试用期员工要考核，转正的员工也要考核。”
苏丽一听，急了，问道：“那我呢？”
林金娟学魏晓丹反问道：“你说呢？”说完她转身就走，在魏晓丹那里受到的憋屈，一下就散了。
只是想到要跟林清墨说这事，林金娟特别不乐意，哼，课长只说跟林清墨讲此事，可没说什么时候说。
一直过了3天，林金娟选在了早上找到林清墨。
“林清墨过来。”林金娟不客气朝林清墨喊道。
林清墨走过来，笑容依旧：“班长你找我。”
“嗯。”林金娟冷冷看着林清墨，“课长要你出一个考核方案。”
林清墨一连四问：“什么考核方案？课长要求什么时候出吗，考核谁？谁是考核人？”
林金娟一脸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可是储备干部，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冲着林金娟这个态度，林清墨自然知道继续问下去只会讨个没趣，哼，难道她只能问她吗？
下午一上班，林金娟又叫住林清墨：“跟我一起去课长办公室？”
“干什么？”
“早上不是跟你说了方案的事吗？”林金娟一脸恶意地问。
林清墨哦了一声，竟是一脸不在乎，难道对方一个中午就把方案写出来了吗？林金娟惴惴不安地走在前面。
进了魏晓丹办公室，林金娟抢在林清墨面前开口，每当林清墨准备讲话时，她又快快抢过话，几次后，林清墨干脆闭上嘴。
[这个蠢货。]林爱花在心里嗤笑道。
“课长这是我的方案。”林金娟交给魏晓丹一张手写的方案。
魏晓丹面无表情地扫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林金娟小心翼翼地问：“课长可以吗？”
“我回头研究下。”魏晓丹说完，明显是赶客的表情。
林金娟看看林清墨，课长不骂林清墨吗？她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允许自己打个哑炮。
她的声音猛地提高：“清墨，你的方案呢？不会是没做出来吧，课长这么信任你，你还在试用期，就让你当储备干部，还让你一起参与进来做考核方案，你怎么可以辜负课长对你的信任。”
林清墨懒散出声：“哦，这个啊，我早上找课长聊了下，明天再给课长方案。”
轰，林金娟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她偷偷看了魏晓丹一眼，对方低头看文件，一副不管不问的态度。
林金娟这才朝林清墨狠狠一瞪眼，扭步走开，林清墨跟在后面，转身关门时才魏晓丹挥挥小手。
刚才一脸冷色的魏晓丹，嘴角噙笑，跟着挥挥小手。
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还能为自己排忧解难，能不喜欢吗？
只是等到林清墨把自己的考核方案给到魏晓丹时，两人的意见完全不一致了。
在林清墨的方案里，只有奖励没有惩罚。
魏晓丹拿出林金娟的方案：“林金娟的方案虽然跟坨屎，但奖惩这块比你的方案强多了。”
林清墨礼貌性地翻看一下，便把林金娟的方案丢到一旁。
“课长，过重的惩罚非但不能使人进步，反而让人消极对待。有句话，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这一条条下来都是罚款条例，什么失误10次扣10元，那干脆不要验鞋了，至少有基本工资拿。
再看这个奖励10元，这10元本来就是品管的工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方案我看得都要气笑了。”
魏晓丹挑眉，不高兴地问：“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
林清墨摇摇头，笑道：“我的好课长啊。您的出生你的学识远远地高于现场的工人，可以说，这厂里格局眼界比你高的人没几个。但是我的好课长，底层打工人的心酸难处，一定是我更了解。你时常关注现场，不正是想要把集聚现场力量，把品质提升上去吗？”
魏晓丹做管理久了，少有人反驳她，本来很不高兴，被林清墨这么一通捧，奇迹般地安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