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离广城很近，火车3天就到了。这次是轻装出行，一个不大的军绿色帆布包，装了三套换洗衣服、身份资料、纸币、一个水壶。

    林清墨谈火车就色变，跟上次一样，上了火车尽量少吃少喝少运动，三天后，惨白着一张脸，还要憋着去林爱花的中专学校附近找小旅馆。

    林爱花：[这里便宜。]

    林清墨休息了大半天才缓过来，小旅馆里风扇咣咣响，风却不大，床头还有个硬纸板，用来当扇子。林爱花拿着扇子扇啊扇，很是感慨道：[不都是同一个身体吗？怎么你感觉就这么强烈。]

    [因为这个世界是唯心的。]林清墨开玩笑，[老师不经常说，心静自然凉吗？]

    [你们的老师还在说这句话？]林爱花惊讶地问道。

    [这是不加密的武林秘诀，亘古流传永不过时。]

    两人打趣一会，还冲个了澡才出旅馆，时间刚好是4点。

    C城跟广城气候差不多，进入了秋天，街上不少行人还穿着短袖。

    林爱花的中专是化工学校，学的是环境检测。没到林爱花学校前，林清墨十分期待，等见到林爱花的中专时，没有震撼没有失望。

    林爱花的中专很小，校门还不如后世的小学大，但是，进出校门的学生精气神特别积极。

    正好有几个同学从林爱花面前走过，有人背着吉他，有人拿着笛子，正兴奋地说着什么。

    见林清墨感兴趣，林爱花便为她解释：[这是音乐爱好者，学校外面有小酒吧，可以演出。不过我们学校很多学生喜欢音乐，尤其是男生宿舍，经过时都能听到不少乐器发出的声音。]

    林清墨想到了任优，想来任优也是在这极其浓厚的音乐氛围中，学会了不少乐器。

    [你喜欢吗？]林清墨问。

    林爱花苦笑道：[你知道，我伙食费都不够，哪有时间买这些乐器。再说兴趣越多，社交越多，花钱的地方就多了。我在学校不交朋友，也不出去玩。]

    林爱花洋洋洒洒地说了那么多，说尽乖巧，也说尽不甘。

    谁不希望自己的青春肆意疯狂，无拘无束。连一棵小草，都能从砖块里破土而出。而她只会懂事地压抑天性，让自己深深地埋在土里。不想见阳光，不想被关注，慢慢地活成了角落里的蘑菇。

    感慨时间过得很快，两人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进校，为此还穿了一件白衬衫，绑了两个辫子。

    [我们工作还没一年，学生气没那么快散吧。]

    [你是没一年，加上上世，我快5年了。你来进吧。]林爱花后退一步。

    林清墨低头计上心来，保安都是火眼金睛，学生就未必了。她找了一群面善的女同学，不着痕迹地加入进去。

    “你们知道毛老师的老婆吗？”

    “你是说化工系的毛老师？”

    林清墨点点头。

    八卦是拉近人类距离的不二法门。

    林清墨站在这群女生的中间，顺利混进了学校，又自然地跟她们告别。

    林爱花看着叹为观止，每次看到林清墨的操作，总让她觉得自己很傻，怎么就没想到呢？

    林清墨进去后，更能感受这所从民国建起的中专学校的底蕴。

    [你学校看起来很强啊。]

    [我们学校也出了不少领导，尤其在医药行业。]

    [专业对口，你的专业是环境检测，正常应该在哪个部门？]

    [不知道，学什么专业不重要，反正都是就近分配。]林爱花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混，赶紧找补，[有关系的人，都是根据自己的专业选择岗位，像我这种没关系的，都是服从分配。]

    林爱花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顿释怀：[林素芬说的没错，我家没关系，我不可能拿到什么邮局的编制，肯定会被分配到山嘎达去。]

    林清墨笑道：[重回学校，还让你打通任督二脉了。]

    [在你身边呆了这么久，傻子都学会了。]

    这一刻，林爱花是感激林清墨的。

    毛树德是个秃头中年男子，他的师兄在名校教学，他落地中专，是因为他家就在C城。他不怎么会专营人际，就老老实实教书，但毕竟是本地人，根连着筋，无论是校领导还是老师，对他都比较客气。

    “毛老师好。”林清墨见到他，先鞠躬。

    毛树德对林爱花毫无印象，还是拿起了毕业证，通过毕业证后面的名字，才对上了林爱花。

    “毛老师一年不见，您风采依旧，您等下没课吧，我们一起出去吃个便饭。我记得毛老师的家就在学校后面，方便叫上师娘和孩子们一起吧。”

    毛树德楞了下，这是他的学生，这样大大方方的学生他不可能没印象？

    “还是社会会教人。”毛树德感慨道。

    林清墨嘴甜道：“没有老师教得好，社会也无法打磨我，底子摆在那里。我今天回到学校，看着师弟师妹们，更感觉到我们的学校多么优秀，我们的老师多么优秀。”

    做老师谁不爱听这话，毛树德嘴角扬起，很是愉悦道：“今年有个学生复读了3年，就为了上我们学校。”

    林清墨赶紧送上不要钱的甜话，毛树德开心地当场带她找管档案的老师，虽然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但心情完全不一样。

    进了档案室，认了人，林清墨手里拿着资料，她挡着毛树德，一个信封就塞给了管理档案室的老师。

    “老师这里面是我的资料。”

    档案室的老师先是一愣，主要是林清墨速度太快，她都来不及反应，办公室又有其他老师在。

    “我现在毕竟不是学校的学生了，这办图书证还要押金，这开报告需要什么费用，老师也不用顾忌，我攒了一点钱就想把这事办好，憋了一年的气。”最后一句，林清墨加重了口气。

    毛树德进来时跟对方说了林清墨的事，此刻再听当事人的口气，心中也不免义愤填膺。当场就给林清墨开好学籍证明。

    毛树德很细心：“照片要附上，还要找校长签名盖章。”最后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任优的老师推荐毛树德是有原因，虽然不是领导，但在校关系比较硬，为人师表更是没得说。

    毛树德拿着资料，带着林清墨去找校长，路上也提醒道：“等会你要好好跟校长说。”

    林清墨乖巧地点点头。

    也是她运气好，今天校长办公室除了校长，还有几个校领导也在。

    人多了，就端起了面子。

    毛树德介绍了林清墨的事后，林清墨也是哀戚着一张脸，说起工作被顶替一事，更是毫不忌讳地说道，是自己的父亲用一顿酒和500元葬送了自己五年的努力。

    “我知道这都过了一年，工作可能分配不了，但我真心咽不下这口气，我不怕老师笑话，我就是这么俗，就想拨乱反正，不想受这个委屈。我爹我娘我兄弟姐妹都因为这事，被人瞧不起。我们乡下地方，就那么大的地方，躲也躲不了。”

    校长听完，表示出极大的同情，几个领导也纷纷道：“你应该早点来学校。”

    也有的领导很理智：“你就算有这个证明，也不好办。”

    校长当场打断对方：“不要打压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学生。如果你是在C城，我们学校还能帮上忙。我现在就给你盖章签字，你现在去找你班主任，把在校学习痕迹都拿过来，我给你盖章。”

    这可是意外惊喜，林清墨以为自己最多拿到学籍证明，没想到连在校痕迹都有，有了这么多资料，陈美凤的身份绝对瞒不住。

    林清墨当下弯腰鞠躬，哽咽道：“谢谢老师，谢谢校长。”

    一校之长，是校风的起点，也可以是无数学子的参天大树、

    林爱花的班主任对她的印象不是很深刻，离开了小镇，读书优秀的林爱花在中专一样勤快，成绩中上，但还不够顶尖。倒有一年本该拿到三等奖，被班主任操作后，换成了助学金，钱多拿了10元。

    林爱花本来很感激，后来听到同学说她很傻，说奖学金的份量岂是助学金所能比的，奖学金代表学习能力，助学金证明你家里够穷。此刻再去找班主任，她自然想到了此事。

    [我不喜欢他。]她在林清墨面前一直很诚实。

    这也是一开始林清墨就没想过要去找班主任的原因，以对方的性格，肯定是各种打压还得自己赔笑脸送钱过去。

    [我们现在有更大的靠山了，不用怕他。]

    教师办公室，林爱花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是神圣而陌生的，她脚步虚软，等见到班主任时，真正感受到了求人的难堪。

    [清墨，我第一次求人。]在毛树德面前她没有感受到这份难堪，当郭亮瞥过来看一眼时，那眼里的蔑视让她退缩了。

    [不怕，我来，看我怎么制服他？]

    “老师，我是林爱花，去年毕业。”林清墨说着，直接拿出毕业证给郭亮看，“老师，这就是我，在角落里。”

    郭亮记性不错，很快想起了林爱花是谁，他皱着眉头道：“你已经毕业了，怎么进来的，保安没说吗，还是自己偷偷进来的。你毕业了胆子倒是大了起来，但别走上另一个极端。”

    真是花有万般红，人有万般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