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墨不欲与对方多说，更不想在这种人面前卖惨，简单说道：“我的工作被人顶替，现在回学校拿证明。”

    郭亮眼底的嘲讽都快压不住了，张嘴就要喷粪

    林清墨神色一冷，郭亮一愣，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林清墨微微提高音量压住了他：“校长让我来找您拿我的在校痕迹，毕业证、照片、考试成绩等。校长现在在办公室等您，还有几个校领导也在，他们很同情我的遭遇，想尽快为我解决。”

    林清墨都把校长搬出来了，郭亮瘪着嘴，憋着气给林清墨寻找，但他找资料找得很不尽心，只翻出一个花名册递给林清墨。

    林清墨接过花名册，也不说这资料不够，只淡淡道：“谢谢老师，校长让您跟我一起过去，走吧。”

    一个学生在校的痕迹只有花名册，没当面提交倒好，当面提交那就是严重失职。只是他看不起林爱花，即使刚刚被林清墨压住了，但这点点小小反正制还不足以让他对林爱花改变印象。

    郭亮瘪着嘴时不时说：“什么资料有用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得知道要什么。”“你不能让我猜。”

    林清墨知道郭亮德性：“我们班的合影照都需要。”林爱花没钱，合影照都没拿，中专五年就付了一张毕业证的合照。

    “五年的考试成绩。”

    “学费缴费单。”

    “助学金证明。”

    ……

    有些资料郭亮没有，他自然不愿意为林爱花跑腿。

    “你去财务室吧。”

    “还要麻烦老师了，毕竟他们不认识我，只认识您，所以校长才让我来找您。校长肯定知道您对学生一向热心，您说您对毕业的学生都这么热心，那对在读学生还不是当自己孩子疼爱。”

    这一次，郭亮终于收起蔑视的眼神，真正地注意到那个躲在阴暗角落的学生。

    “社会比学校会教人。”

    同样的话，毛树德说出了心疼，郭亮只再次向人展示了他的势力眼。

    林清墨浅浅一笑，眼神没有多少温柔，嘴上倒是一直保持着客气。

    学校不大，有郭亮带着，很快就办好了相关文件证明。

    再次到校长办公室，人都在，校长很谨慎，先跟郭亮讲了几句话，确认了林清墨的身份。

    “这孩子变化很大，以前在学校很腼腆，这要是在路上见到，我可未必认出来。”

    林清墨摆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人生中重要的五年就在这里度过，回到学校就像回到了家，有老师们宠着，我的腰杆子就直起来了。”

    好听的话何必吝啬，林爱花很羡慕林清墨可以自如地说出让人舒服的话，在林清墨的妥当处理下，只用了半天就把事情办好了。

    林清墨不停地鞠躬感激，又力邀老师们一起吃个晚餐。

    校长几人摆摆手，今天的鼎立帮助本就是意外之举，这个地位的成年人交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林清墨很明白这点，没有坚持。

    第二天提了几盒茶叶送到校长办公室，笑道是给校长用来招待客人用。

    没留红包，50、100别人也看不上。

    这事是毛老师牵的线，林清墨提了好几袋实用的礼物送到毛老师家里，还给他的两个孩子包了红包，红包金额不大，毛老师推辞一番收下了。

    本以为会留在C城几天才能办好事，结果一天就办好事了。林爱花直问林清墨为什么可以那么自然送别人礼物。

    [送礼真诚点，坦率点，符合自己身份点就行。这事对他们来说是仗义之举，严格说来是个美事。]

    [我就做不到，想到要把礼物提到别人家，我就觉得尴尬。]

    [不用尴尬，毛老师确实帮了我们，我们送礼物表示感激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别人帮了我们的忙，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那不是非常无礼吗？]

    林爱花想了下，回道：[是啊，如果是我肯定一声不吭，我总感觉给人送礼物是在贿赂别人。]

    [感激和贿赂是两件事，毛老师帮忙牵线，校长帮忙签字盖章，我们送的礼物金额也很合适。]

    千谢万谢，不如几缕金线。

    [我们大概率以后跟校长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其实不送也没关系吧。]林爱花这样问，当然不是小气，她只是害怕与地位比她高的人相处，避免接触是最舒服的做法。

    [受人帮助，不表示感激，会过意不去吧。因为对方比我们地位高，所以就该帮我们吗？严格说来是非亲非故的关系，不是更应该表示感激吗？]

    [你这么一说我懂了，但是可以的话，还是少接触。不求权不求财，安于一隅自娱自乐，是我最舒服的生活状态。]

    [那你的内心一定要强大。]

    这话是林清墨的祝福，林爱花能接得住吗？

    她们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坐上了回家的火车，近乡情怯，林清墨把身体的控制权交到了林爱花手上。

    [清墨，你别睡着。]林爱花担忧地说道，明明在工厂里，也能独当一面了，回到家，又主动把那个懦弱的壳子套上去。

    林爱花买了很多东西，双手提不动，她还准备买把扁担挑着礼物回家，被林清墨当场拒绝。

    [你如果想回家倍有面子，就别买扁担，你以为你是走街串亲啊。]

    林爱花讪笑道：[我自小挑水，肩膀比手臂有力气。]

    [你既然想要衣锦还乡，那就把背挺起来，少做掉份的事，还扁担，你要不要再买个麻袋装礼物？]

    最后林爱花买了一个箱子。

    林爱花扯扯身上的衣服，她到家这天穿了一条蓝色喇叭裤，搭配一条白色翻领衬衫，脚蹬小皮鞋，脸上还涂了个口红，看着很有摩登女郎的样子，如果她的眼神能自信点就更好。

    衣锦还乡是把双刃剑，林清墨压下不表。

    长河村与离开时变化不大，倒是不少人奇怪地看着提着红色行李箱的林爱花，窃窃私语道：“这是哪家的姑娘？”“认得不？”“会不会是城里人走亲戚？”

    直到看见林爱花走进林家院子时，他们才想到了林爱花。

    “是林家大女儿吗？”

    “林德全那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女儿？”

    “我知道林爱花，五年中专白念了，工作还被她表妹顶替了。”

    “哎呀，是她啊，林素芬的侄女啊，哎呀。”

    林爱花在这哎呀声中踏进了院门。

    还是本家的林三堂婶认出了林爱花，虽然跟林爱花一家不对付，但一个院子的本家，也算是从小看到大。

    “爱花？”林三堂婶张着一双下吊眼，她日常瞧不起林爱花一家，与林爱花母亲吴桂芝是死敌。

    “三婶。”林爱花轻轻喊了一声，吵归吵，毕竟是长辈，面子情不能断。

    林爱花说完便走进了自己家，也是这院子最小的屋子。身后，林三堂婶一双眼睛浸了毒似的，上下打量着林爱花时髦的打扮，大大的箱子，嫉妒之毒烧得她的脸都要扭曲了。

    屋内，吴桂芝正在烧火煮饭，时不时捋一下掉下来的乱发。一旁的林德全弯腰在拿抽旱烟的工具。

    “爹、娘，我回来了。”这一个场景，林爱花想了两辈子。

    她穿着得体，手提礼物，优雅地迈进家门。

    吴桂芝和林德全双双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女儿。

    “爱花？”吴桂芝猛地站起来，推着林德全到灶台前，“你去看火。”

    林德全嘟哝着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多是不乐意的话。

    爹娘相处的样子依旧，这让林爱花升起了熟悉的亲切感。她把箱子往地上一放，一身压力似乎都卸了下来。

    “爱花，你这是发财了？”吴桂芝左右端详女儿，这完全不是记忆中的女儿，跟个城里人一样。

    “没发财，回家一趟，装装样子。”这话是林清墨教给林爱花说的，林爱花不解，但林清墨强硬要求，她只能照办。

    “装什么样子，赚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吴桂芝闻言眉头却松开了，伸手打了林爱花一胳膊。

    “娘，我肯定有赚点，没赚也买不起这些，我可不做借钱充面子的事。”这话也是林清墨教的，话很犀利，只是从林爱花嘴里出来就跟陈述句似的，一平二淡。

    吴桂芝看到林爱花穿得这么好，心中还想着这孩子不会在外面做什么丢脸的事了吧，此刻一听更放心了。

    她面带微笑，慈祥地看着林爱花打开行李箱。

    “这瓶给爹，爹常喝酒，这个护肝的。”

    林德全笑呵呵地接过营养品。

    “娘，这罐奶粉给你，吃了有力气。”

    “买什么礼物，乱花钱。”吴桂芝一边骂着，一边笑着接过礼物。

    林爱花又拿出两件衣服，分别递给林德全和吴桂芝。

    “娘，爹，这是给你们的衣服，就是这个季节穿的，你们试试。”

    “回头再试，我看你里面还有衣服和玩具，是给你哥和你弟弟妹妹的礼物吗？”

    林爱花点点头：“对，这两个玩具是给大哥孩子的，这四件衣服，是给大哥大嫂、爱莲明达的。”

    吴桂芝这下真的对林爱花刮目相看了：“爱花，你去外面一年长大了，做事也有分寸了。”

    林爱花抿着嘴没回应，她知道吴桂芝说的是从前她放假回来，只给家里买东西，从不给兄弟姐妹买礼物。她是学生，给父母买的礼物还是她省吃俭用省出来的，哪有多余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