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酷暑到严寒，习惯了广城的冬天只要一件薄外套的林清墨，乍然怕冷。
任优在屋里烧炭，林清墨每天穿着两双袜子坐在炭盆旁，还没舒服上两天。报纸上登记了一则新闻：某地一居民贪热烧炭，一家六口命丧黄泉。配图就是六口人倒地的图片。
看着就凶狠，林清墨默默地离开炭盆。
“小柚子，要不别烧炭了，就暖水壶挺舒服的。”
“我们开着窗户通风，不怕。”
任优虽是南方人，但早已习惯了北方生活，而且这一片有供暖，只是不怎么热。听说后勤那边在统计在住的教职工包含退休教职工的年龄，向供暖办申请改良供暖方案。
但也是后面的事，远水解不了近火。
“我的军大衣给你穿吧。”
林清墨穿上军大衣，别说还是军大衣暖和。任优知道林清墨爱美，连自己的衣柜里都有她的衣服。
“明天出去给你买貂皮大衣，我看街上不少女士穿着，看着很保暖。”
林清墨猛摇头：“不要，太老气。”
“那买羽绒服吧，颜色多些。”任优笑得一脸纵容。
林清墨点点头：“那明天去看看。”
任优明天没课，他的课程不多，主要工作还是在计算机应用上发展，不对外商用。
等天气更冷时，林清墨反倒没刚刚入冬时那么怕冷了。
“不用两月仨月，我就完全适应了北方的天气，真别说，这个时候的北方可真冷。”
任优笑问：“你什么时候还来过北京，书上看到的吗？”
林清墨低头回道：“你猜？”
这个时间离她自己的时代越来越近了，有时任优在一旁工作时，林清墨会在一旁想，如果回到自己的时代，任优还在吗？
这段时间，林清墨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在下降，之前是她想把林爱花赶走就赶走。现在又恢复了刚穿到林爱花身上时，要林爱花同意了自己了才能掌控身体。
只是林爱花习惯了被林清墨支配，尤其在任优这里，林爱花能不出现就不出现，她并未发现其中端倪。
但有件事林爱花等啊等，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时机跟林清墨谈谈。人家小情侣你侬我侬正亲密着，自己要说的事很扫兴，林爱花不习惯打扰别人的幸福。
在寒风呼呼刮的夜晚，有树枝甩到了玻璃上，啪啪啪地响，林清墨被吵醒后就睡不着了。
[爱花，你睡了吗？]
[我还没睡。]
[爱花，你有没想过后面做什么工作？]
林爱花一愣，林清墨所讲的事正是她一直想讲的。
没听到林爱花回应，林清墨继续说道：[我们来北城半年，也歇了半年，也意味着半年没收入了，你慌吗？]
林爱花老实答道：[还好，每月都有收入，不担心钱的事。]
这下林清墨反倒奇怪了：[真不慌啊？]
林爱花解释道：[为什么要慌，满大街都是工作，我随时出去都有工作等着。扫大街我都可以。]
林清墨一愣，对林爱花的豁达想法钦佩极了。
林爱花听了夸奖，有点脸红，也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自己这半年看着林清墨吃喝玩乐的心情。
[清墨，我知道你跟任优关系不一样，但我们也不能天天呆在家让他养，我觉得我们要出去工作。]林爱花这话已经说得很温和，她真实想法就是觉得一个女人只要没结婚，就让一个男人养，是件非常丢份的事。
偏偏这个身体只有一半是属于自己，林爱花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放心，我们的积蓄玩个三五年不愁，你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吧。]离职时，东高阳和魏晓丹给了一笔不匪的费用，这笔钱够他们高枕无忧几年。
[那你把钱给任优了吗？]
[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我也买了不少，我跟他没必要算那么清楚。不过，我是觉得该给你找个工作。]说到这，林清墨问林爱花，[爱花，你想做什么有没有想过？就是脱离我，你自己独立工作。]
林清墨这一问，让林爱花呆了好一会。
良久她问道：[我们一起不是更好吗？]
[我迟早会离开的，所以你要独立。]
林爱花下意识回答自己不敢，当场被林清墨怼回去了。
[不要说不敢，这是生存，不是可以浑水摸鱼的工作。你好好想想你能做什么？做生意行吗？你在东富也有独立招待过客户。]
林爱花被林清墨一怼，更老实了。
[我做生意肯定不行，我没那个头脑，我就想别人叫我做啥，就做啥。]
[也是，你胆子太小。总不能让你再去工厂当品管吧。]
[那有什么不行，只要不去东富东盛就可以，也不去广城了，换个城市。]
[出息，工厂能不去就不去，不是每个工厂都能碰到魏晓丹要建立文明工厂。大部分工厂就一开始的东盛，弱肉强食。你想想上辈子，没有我你能改变吗？]
林爱花摇摇头。
[没有我在，你别去工厂，也别去什么店里上班。你去了只有被欺负的份。]
林爱花有点不服：[我这么大年纪了，也有这么多年工作经验，我不怕别人欺负了。]
一听林爱花这话，林清墨便知对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有一个想法，你看下可以不？春节时，任优第二次来家里提到将来我们分手的话，会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以任优的性格，给你安排的工作肯定是事业单位。]
[你不要当真，都是笑话。我不会让他给我介绍工作的。]林爱花赶紧否认，任优跟林清墨的关系好，那是他们。自己与任优其实就是陌生人。
林清墨回道：[谁说是笑话，就算他不给你弄，我也会给你安排一个。但我听说事业单位人际关系很复杂，你应付得来吗？]
[我管他们做什么，我就乖乖干活就是。]
[那你听过，越老实的人，越容易被欺负，可能把活都丢给你干。]
林爱花摇摇头，回道：[我又不怕干活，多点又怎么了？]
[多干活不是问题，问题是出了事情要负责全部责任。你听过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吗？]
林爱花前面听到事业单位时，挺激动的，现在被林清墨这么一泼冷水，退缩了。
林清墨见林爱花又退缩了，赶紧给她树立信心：[事业单位的工作也有好坏，我会给你安排好。你主要说说想在哪里上班，回头我们花点钱，给你弄进去。你的中专证还在，属于未分配人员，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林清墨说完，没听到林爱花回话，追问道：“你现在就给我想，想在哪里上班，想做什么？”
[我还是想回H省，就是去哪个城市我没想好，C城是我五年中专生活的地方，地方我熟，还有机会碰到老同学。但我还是想去咱们直属城市，不行去我们县城也不错，就是不要回长河村。]
林爱花与家人的关系一直是远香近臭，但她又渴求家的温暖，即使这温暖里充满算计，但能骗她一辈子，她甘之如饴。
林爱花与原生家庭的纠葛，林清墨以前还会说几句，后面就不聊了。那是林爱花的家人，林爱花的追求，她不能干涉太多。
林清墨把林爱花的想法说给任优听，任优第一反应就是主人格，林清墨也没纠正她。
“她想回老家的上级城市或者县城。”
“她想回老家？你们要马上走吗？”任优问完，下颚线崩得极紧。
知道任优误会了，林清墨赶紧晃了下任优的胳膊：“当然不会了，但是她的工作得考虑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消失。”
这半年来，开心时是真开心，但离别的恐惧一直罩着他们。
用一半明媚一半忧伤来解释，莫名得很搭。
“不管怎样，我觉得可以先把事情安排好，假如我将来不走了，你就费心给林爱花安排一个工作，你知道她的情况，她不擅言辞，家人都趴在她身上吸血，但她自己甘之如饴。”
任优第一次任性地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林清墨抓着任优的双侠放下来：“小柚子，你要听，一字不落地听着。”
林清墨的严肃让任优虽然不愿意，但也严肃起来。
“我离开后，你一定要把林爱花的工作安排好。我的积蓄都给林爱花，你不要一次性给她，等她老了或者没钱后，你每月给她寄点。”
“她留不住钱。如果可以的话，给她介绍一个人品好的男人。她经常说不要结婚，但其实她性格一直很软弱，必须有人给她立起来。”
“她扶娘家，所以找的这个男人得强势点。要真心觉得她好。不要什么钱都被家人拿走。”
林清墨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任优听着，只觉得林清墨是在交代后事，他心中悲凉不已，脸上却一直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你放心，我会办好这事。没有她，我们也不会认识。”
林清墨抬眼看任优：“你都接受了？”明明之前没提到这事，任优就叫自己闭嘴。
任优垂下眼睑，冷静道：“你都给我铺垫那么久了，我也该接受了，但你不是走了，你一直在，走这个字太不吉利了。”好像是一个人要消散与这世间。
“好，我以后不这样说了，我今天把事情都说好，以后我们两个就好好玩。春节我们不回家好不好，我们到处逛逛，感受下清冷的城市是什么样的？”
清冷的城市是什么样的呢？
对他们来说，无人的街头，火红的灯笼，是天地为他们铸造的最佳私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