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运动会结束，晚上便要开始学习。刚回教室，老王就着急宣布：

    “期中考试已经确定了，就这个月底，赶紧把作业练习题拿出来学习。”

    班级里自然发出一片哀怨声，老王静待大家先抱怨几秒再吩咐一声安静。但这次她还没来得及吩咐，班里就自动安静下来了，因为吴主任——运动会结束了还是喊吴老师吧，神色阴晴不定的进来了，臂肘下还夹着一叠化学试卷，今天又是化学晚自习。

    吴老师进教室后，便切换为职业微笑，和老王互相以同事的礼仪打了招呼，稍微闲谈一两句。王老师喊一声“吴老师要上课了”就离开教室下班回家。

    等老王离开后，吴老师收起对同事的笑容，板着脸对下面的学生们说：

    “上课？上什么课？开个运动会我看你们是把学习忘得不知道哪里去了，这节晚自习随堂测一下，看你们还记得住多少化学。”

    说完便不等课代表动手，自己开始发起了试卷，教室里哀怨声再起，吴老师一声大喝：

    “谁在抱怨！”

    发完试卷，吴老师以略显夸张的动作看了下表，说“考试开始。”

    题难度不算太大，我一边答题一边还有空闲想，这位年轻有为的吴老师今天为何一进教室就火气冲天，莫不是因为他带的一班在运动会上团体总分太低？还是运动会有什么办的不好的地方，他作为年轻的主任挨批评了？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抬头看了吴老师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他巡视教室的目光，吓得连忙低头，又为了显得我是在认真答题而不是东想西想故意做出思考的样子。

    ‘哗啦’一声，旁边的钟若飞居然已经翻卷了，这小子今天居然做题比我快了？我赶忙加紧了速度追上。

    题目居然问“韩青果的芳香物质”，有机化学怎么会考她用什么香水？这题谁出的？不过香水好像确实是醛类物质营造的香水，放在有机化学题目里也不夸张……胡思乱想了有一会儿，我才注意到题目问的是“青色的水果的醛类芳香物质”。

    考试全程，吴老师就站在讲台上，也不坐下，也不绕着教室散步，甚至手机都不拿出来看，简直高压制造机。在这种高压氛围中，四十分钟结束，他先击掌制造声音，引起全班注意，然后以不符合击掌声的小音量，淡定宣布“收卷。”

    照例，吴老师第二节晚自习课改试卷，改完却不讲题。

    “这套题是去年上一届的期中题，难度不大而且和今年考纲有区别，你们自己对照讨论。”说着便让课代表分发，又让工具人长枫将答案解析投影在多媒体屏幕上。

    收到卷子第一反应当然是看分数。我原本觉得这题也不难做的还挺顺手，结果到手一看72分，我这也算一种实力吗？题难题考七十多，题简单还是考七十多。

    “你多少？”钟若飞偏偏这时候还凑过来兴致勃勃的问，看了之后疑问说“你考试睡觉了？”

    “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的说，同时扫了钟若飞试卷一眼，上面写着95分。

    真是错的离谱，‘青色水果’题目问的醛类分子式我从头错到尾，而且是把2写成3这样的低级错误。

    “所以是今天心情不好？我看你考试时很不在状态。”钟若飞还在问。

    “考这么高的分还有空关心我考试状态，不愧是你。”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考的太差还是气钟若飞，说话稍微有点冲。

    “上午看到你和韩青果聊天了，以为……”

    “以为什么？”我的注意力迅速从考差的试卷上转移，“你怎么知道我和韩青果聊天？我和她聊天怎么就会让我心情不好？”

    “我瞎猜的咯，不懂你们女生之间那些关系。”

    我还想继续问，吴老师却在这时缓缓开口：

    “这次考试，九十分以上的，举手。”我只好放开钟若飞的袖子，免得影响他这个9高分男生举手。

    吴老师扫了教室一眼，“放下，八十分到九十分的，举手。”这时快一半的人举手了，加上刚才六七个，好像只剩几个人没举手了？我好像，考了班里倒数？

    “这个难度，八十分以上是应该的；七十五以上的反思一下自己怎么学的，七十五以下的，”

    说到这里，吴老师别有用心的看了我一眼，“我就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学过化学了。”

    钟若飞用笔戳我一下，像是提醒我一样。

    “七十五以下的，下课自觉到讲台上来，跟吴老师讲讲自己为什么考成这样。”

    一到下课，便有七八个人上去，围在吴老师附近，挨个反思。吴老师就像忏悔室里的神父一样，听着这些学生讲述自己的忏悔和错误。

    “你不上去？”钟若飞问。

    “上去排队没意思，等人少一点儿吧。”

    我转过头，“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你以为什么？”

    “那不重要，吴老师在上面看着你呢。”钟若飞迅速离开。

    我继续座位上烦躁不安，想着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我考试时真的在胡思乱想吧？

    “钟逸姿。”吴老师坐在讲台上，此时他旁边已经没什么人了，看样子就等我了。

    我拿起卷子快速上去，不管怎么说先忏悔吧。

    我还没走上去，上课领已经响起来了，“跟我到办公室去。”

    前面先上去的同学采取围攻战术，快速解决，我这种去的晚的不仅享受VIP办公室忏悔待遇，还得独自面对板着个脸的吴老师。有的帅哥板着脸会增添禁欲系的气息，但化学老师板着脸是另一种含义的让人心跳加速。

    到了办公室，吴老师以教父般的姿态坐在办公椅上，居‘低’临‘上’地看着我，

    “说吧，怎么考的？”

    “考试时不认真。”

    “你不认真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吴老师猛一起身，从我手里直接夺过卷子，差点儿撕碎了。他翻来覆去看我的试卷，十分严厉的说：

    “这道题，班里就你一个人错了。别人不会做的你会做，别人不会错的你也会错。”

    “这道题，从头到尾把ch2写成ch3，写了白写全错！”

    听着吴老师全方位无死角的批评，本就因为考的差而心烦意乱的我情绪更加激动。这几次确实考的不好，但普通小考，有必要这么职责吗？考得好的时候也没听夸啊。

    “你是拿过化学单科第一的人，怎么，现在要拿个倒数第一？已经快了，下次你是不是要再考个六十几？”

    这句话一出来，我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流出来了。

    吴老师坐着，从他的视角我的眼泪是完全无法藏住的，他却并不停下，继续批评，当他说到：

    “一天到晚和钟若飞话多的很，钟若飞考九十多你考多少？”

    他不说钟若飞还好，一说起钟若飞，我情绪更加激动。心烦意乱时忍不住想找个甩锅对象，如果不是钟若飞我也不会把青色水果看成韩青果。我想忍住眼泪，但越忍越觉得喘不过气，直接在吴老师面前抽噎起来。

    此时的我心情极度复杂，一边想着自己糟糕的成绩，一边认识到自己在老师面前如此失态，一边又想到钟若飞那千丝万缕的交际关系。抽噎和眼泪就像憋不住的腹泻，一旦开头就是飞流直下，滔滔不绝。

    “月底就是期中考试，到时候你还这样？”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表示悔过。

    吴老师从衣服兜里拿出面巾纸来，递给我。我接过便打开就一张一张的用，以免和眼泪一同流下的鼻涕流到嘴里。

    夜晚寂静的办公室里，一个女学生站在男老师面前痛哭流涕，男老师坐在办公椅上一言不发。可能觉得现在这个画面多少有点儿怪异，搞不好会影响前程，吴老师决定起身。此时的我却恰好挡住了吴老师出去的路，把吴老师堵在了他的办公小隔间里。

    这个滑稽又怪异的时刻没有持续太久，在吴老师叫我让开前，我先一步闪开，吴老师一步绕过，走到了我的另一边。

    “你在这儿好好反思一下吧，收拾好了再回教室。”

    等吴老师走后，空旷的办公室只剩下了我一人，我便一屁股坐在了吴老师位子上，大把大把抓他桌上那包卫生纸，一会儿的功夫几乎用掉半包。

    桌下的垃圾桶快被我用过的纸巾填满时，我的情绪也差不多镇静了。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我好像干了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因为考的差被老师批评就哭了，这到底是心里承受能力多差的人？

    不重要了，现在的重点是洗把脸赶紧回教室继续学习。

    洗完脸走到教室外，发现室内灯光全灭，只有投影仪投出的灯光。吴老师骂完人看来心情恢复了，又有闲情逸致展示摄影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