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

    知淇中午遭遇袭击,到了晚自习时就传开了。

    知淇的妈妈消息传播能力太强。在平时,知淇的妈妈应该是班主任最喜欢的那类家长:非常听老师的话,给各种学生活动献言献策提供物资,甚至到处找题推荐给老师鼓励多安排点儿考试。但是当自己孩子受伤时,知淇老妈可就顾不上“家长要配合老师的工作了”。

    据我老妈事后回忆,当天下午家长群噌噌噌的冒出新消息来,先是两段监控视频,内容大概是某时某刻几辆电动车驶过(从视角看像是附近的连锁超市的),接着又高度赞扬了一中作为百年名校的管理,并以此衬托出女儿被打事件的严重和恶劣,然后发了张病历单还是诊疗单一类的,最后呼吁家长们帮忙传播一定要找到肇事者。

    不止是我们班的家长群,隔壁一班的家长群知淇老妈也混进去呼吁了一通。在吴老师忙着审问我的时间,两个尖子班的家长们都知道了:二班的班长、学生会的前主席、成绩优异的孙知淇同学,在学校附近遭遇了非常惨的围殴、全身多处伤痕。

    晚自习时,王老师作文班主任根本无暇上课或者管学生的晚自习,家长们询问情况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来,老王只好跟家长们重复“尚且在调查中”“学校一定加强安保,确保学生安全”“各位家长不要着急”“不要散播未经确认的视频”等。至于吴老师则家长群发了消息后手机关机,因为他作为高三的年级主任得去和其他行政老师一起研究后续处理方案,想着如何大事化小,如何让双方家长坐下来和谈,最好把事情就控制在班级范围内,道个歉赔点钱了事(知淇老妈选择报警)。

    家长们逮着老师问,我则是被同学们围着询问。一中虽然放在省里不怎么够看,但放在县里绝对是王牌。在县里多数人看来,只要孩子考入一中,那就说明自家孩子学习努力了。尖子班的学生虽然并不是完全在象牙塔中,但对很多不那么光明的事情确实只有书面上的了解。说起校园暴力当然会愤怒会痛心,可身边人真真实实的遭遇时,不可思议的感受和好奇心超过了理所应当的愤怒或者恐惧。比行政老师们有人情味一点的是,大家更多的关注的是班长的健康状况如何。

    除了小杜,小杜是过来抱怨的:“我就偶尔遇上跟那几个说了几句话,你怎么就到处说我认识了?”

    “你不认识?上桌打牌不问姓名的?”很担心小杜这位富二代是否过于随意了。

    “今天下午吴老师给我妈打电话,接着班长她老妈又跟我打电话,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她,”小杜顺势坐在我旁边,跟我讲起他初中时因为喊同学钟jer、冯j//b等不太雅观的绰号被知淇老妈听到时的尴尬与恐惧:

    “你不知道班长她老妈气场有多强大,那个眼神——”

    “所以那几个人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比起他的初中带颜色的往事,我更好奇他到底能不能指出肇事者是谁。

    “要是真一点儿不了解我就不至于现在才来教室了,下午我妈接到电话以为是我打人了先把我说了一顿,到了学校又被吴老师叫到行政办,跟我是肇事者一样——哦对了,有个老师甚至提议你去一个班一个班的认人。”

    “什么?”

    小杜此时又有点得意地说:“你也觉得很离谱对吧,是生怕打人的记不清你长什么样子一样,所以我马上想起来了那人外号和大概是什么班级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找没找到。”

    接着小杜又想讲他当然如何被知淇老妈眼神恐吓的,我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便提醒他赶紧让开人家钟逸飞要回来写作业了。

    等到了上课时间,教室里总算安静下来,我也能稍微思考一下了:

    我到底何时招惹了这些我都不认识的人?除了高的,剩下三个我绝对是第一次见,完全没印象。而且我和高个儿的也不认识,总不能因为我阻止他们打麻将就兴师动众闹这么大一出吧?如果就是冲着知淇去的,那知淇又是什么时候招惹到这些人的?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和知淇在学校附近的呢?偶然?

    根据教科书的定义,如果发生概率非常小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就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必然事件。

    思绪纷纷,还有两科作业没写。英语阅读根本看不下去,长篇大论不知道里面的tom和mary到底要参加什么活动,偏偏明天还要交,索性问钟逸飞:

    “英语作业写了吗?”

    “你想——”

    “是的,我想直接参考你的。”

    钟逸飞从桌面一叠试卷中找出英语的那一份,递给我:“你居然会抄作业。”

    “First time,但愿是Last time。”

    “你好像,看起来很自责?”说起来钟逸飞好像是唯一一个没有过问此事的人,可能从别人那里已经听说不少了吧。

    “因为,知淇好像确实是无缘无故地因为我的缘故被伤害到了,哦对了,”我从书包里找出来《金瓶梅》的第一册,从课桌下递给他,

    “差点儿忘了还给你,等一诊考试结束再借我们第二册吧。”

    钟逸飞接过书,苦笑一声:“那我也自责一下吧,因为我给了你们书籍导致你们留校遭遇不幸。”

    “倒也不必如此强加因果。”

    “不觉得很合理吗?我不给你们书籍你们就不会留校,就好像如果不是你的缘故孙知淇也不会被殴打。”

    我这才听明白同桌这拐弯抹角的安慰人的方式,看着同桌真切的目光,我只能尽力表达我没有自责,顺便抄他给的作业。钟逸飞英语挺好,没必要改几个不一样的出来。

    “借鉴”完英语作业,仍旧不想学习。这时安抚完家长们的王老师终于有空跟大家说话了。开口先是报平安:

    “刚刚孙知淇同学的家长从医院打来电话,说没有伤害到筋骨内脏,明天应该就会回来继续学习了。”

    一阵低低的欢呼声,王老师又补充:“今天中午孙知淇同学遇到袭击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学校在尽量帮助找到肇事者是谁,帮孙知淇同学讨回公道。同时学校也要求,这段时间会禁止大家周末留校。”

    直到这时我才突然发现,知淇遇席这件事儿学校好像有充足的理由说不关己事:今天是周末、事发在校外,但说出去毕竟难听。甚至有家长闹着说学校安保得不到保障就带孩子转校。对学校而言,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苗子高三跑路实在太不值当了,管不了校外那就一刀切,不让学生周末留在学校。长枫估计该不高兴了,下周就是第一次诊断大考了,他是考前一定要留校的。其他班级有一些住的远的同学一个月才回一次家,这部分学生的需求也自然被忽视了。

    第四节晚自习时,我又一次到了天台,反正作业写不下去,不如吹点儿冷风静一静。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晚上要冷的多。今天没有月色,只有几点星辰。我看着远处,等待最后一般高铁回来,等它进站后我便回去。

    天台小门吱呀一声,进来的居然时钟若飞。

    “原来在这里啊。”他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眺望起了远处的高铁轨道。

    “你在找我?”

    “没有找你,只是,散个步。”

    “散步散到楼顶来了也是挺远。”

    “直觉告诉我这里没有老师,以及,有点儿冷。”

    两个月前,我还设想过钟若飞若是到了这里,会觉得冷还是风景极佳,现在看来是体感温度大于视觉感受。

    钟若飞站在我旁边,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我。

    “什么东西?还用个挺精致的小礼盒装着。”

    “你的石膏像,上周说还你。那个小盒子是倩姐的,她有强迫症什么东西都得找个盒子装起来。”

    我接过盒子打开,是一个米开朗基罗的小石膏像,石膏像底部还有淡淡的我当年刻上去的“Z”的花体字母,是我当年往鱼缸里丢的那块儿。

    “刻的挺好看,为什么你英语手写不是这样的呢?”

    听了钟若飞的调侃,我只能叹气以示回应。除了中文钢笔字写的不好看,我英文字也写的十分一言难尽。很多人喜欢说字如其人,说字是文人的脸面,那我的书写大概可以算“不要脸”的那一档次的。努力练过,但回报实在微乎其微。

    钟若飞望向远方,和我一起看着回城的高铁,小心翼翼地问:“你,没有受什么伤吧?”

    “也许逃跑时跑的太快跑累着了。”

    “看来一切无恙。”

    “不关心一下班长?”

    “听很多人说了。”

    高铁进站,但是高铁站的灯光仍然亮着。高铁站后面的街道应该是通向县人民医院的,不知道知淇是不是在那里,不知道她有没有做完所有检查,不知道她状况好不好。

    “要不一起听会儿歌?”钟若飞右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左手递给我一个耳机。

    “不怕老师发现?”

    “所以一人一个耳机,听到有脚步声可以有所反应。”

    实际上这个时候老师早都下班了,这个天台不会有别人来了。我们就这样,站在楼顶天台上,看着远处城市里高楼顶上一闪一闪的红色灯光——

    然后听了两首歌就因为屋顶风太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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