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发南山

    岳英微惊,赶忙回头一看,拍自己之人是那裁缝店老板霍掌柜,心中奇怪,这霍掌柜为何在此处,为何会叫住自己便道:“霍掌柜,你……”

    那霍掌柜向岳英比了个嘘声,又低声道:“跟我来。”便转身走到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岳英跟着霍老板来到巷子中。那霍老板开口道:“岳姑娘,近几日我看你一直观察梁王府的动静,你难道打算自己去救你哥的义弟?”

    岳英点头:“霍掌柜,我方才看完颜宗弼带着三人快马出城去了,想必有要事,我猜他可能几日内回不来,我正想去打探下,完颜宗弼去往何处了,若当真如我猜测一般,那我再想如何去救林大哥。”霍掌柜劝道:“你以为你这样贸贸然去打探,王府的人会告诉你完颜宗弼去哪儿了吗?”岳英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试一试,不知道是否能成功。”霍掌柜继续劝道:“岳姑娘,我看你身上虽有些武功,但你一人只身前往怕是九死一生啊。”

    岳英很奇怪这霍掌柜为何瞧出自己身上有武功,便问道:“霍掌柜,你到底是何人,我看你也不只是裁缝这么简单吧。”霍老板为难道:“岳姑娘,并非霍某不告知你,只是霍某的确一介凡夫,只是学过几年功夫而已。”岳英道:“霍掌柜,莫要怪岳英多嘴,寻常人家谁会在家中设有密室,还有,你密室中所供的画像是何人?”霍掌柜笑了笑:“岳姑娘,你多心了,我身为一个宋人,眼下在金国境内生存,为保命,我当然要设一间密室,为防有变。”闻言后又重新上下打量了霍大有一番,谨慎地道:“霍老板,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岳英感激不尽,只是梁王府里关着的是我大哥的义弟,大哥临走时也将救他的重任交给我,我必须完成大哥心愿,将人救出。”

    霍老板眼见岳英神色中带着些许焦急,笑了笑:“恐怕这人不仅仅是你大哥的义弟这么简单吧,岳姑娘可是芳心暗许了?”岳英一听,顿时脸上飞红,害羞地低下头道:“霍掌柜说什么呢,岳英听不懂。”霍掌柜更是开心地笑道:“还说不是,哈哈哈哈。”岳英此刻头埋得更深,什么话也不说。

    霍掌柜见岳英被自己说中心思,心中也知道这少女的心思实不能猜,便叉开话题道:“好了,岳姑娘,不必害羞,你不是要打探下完颜宗弼去往何处了吗?”岳英抬起头来道:“正是,倘若完颜宗弼当真几日不回,那我便再想个法子去救林大哥。”霍掌柜道:“好,既然岳姑娘想打探,那霍某便帮你这个忙吧。”

    岳英的闻霍掌柜可以帮他这个忙,心中大喜,同时也有些担忧道:“霍掌柜你肯帮我真是太好了,不过你可有办法让府中人如实相告吗?”

    霍掌柜道:“那便容易得紧,你在此等候便是。”说罢转身出了巷子向王府大门走去。

    霍掌柜迈步来到王府门口,门口守卫便挺起手中长枪拦住霍老板道:“站住,你是何人,不知这是何处吗?来此作甚?”霍老板身子微躬,面露谄媚的笑容道:“官爷,小人当然知道,这里是梁王府啊,是这样,小人是这城中霍氏布荘的掌柜,前几日府中差人到我店中传话,要给王爷做身衣服,我这想来此给王爷量一下身长,好回去做衣啊!麻烦官爷通报一声。”

    那守卫眉头紧皱道:“做衣服?那王爷没通知你何时来量吗?”霍掌柜道:“王爷就是通知小人今日来量啊。”那守卫提枪将霍掌柜挡住道:“胡说,今日王爷一早便出城去了,怎可能通知你今日来量?”霍掌柜装作吃惊的样子道:“这怎么可能,明明通知我今日来量啊,官爷,不知王爷去往何处,几时能归啊?”

    那守卫道:“王爷去哪里我怎么知道?不过据说是去办大事,少则数日,多则旬月吧。”霍掌柜陪笑道:“好好,多谢官爷相告,那麻烦官爷了,我改日再来。”那守卫点头:“恩,快走快走。”那霍老板又陪笑道:“好好好。那小人告辞了。”转身走下台阶,转入巷子中去寻岳英去了。

    岳英见霍掌柜进得巷子,便快步向前问道:“霍掌柜,如何?可知那完颜宗弼何时能归?”霍老板回道:“我打听到了,那完颜宗弼不知去往哪里,那守卫也不知何时能归,只说少则数日,多则旬月。”

    岳英一听大喜,道:“那便再好不过了,今夜我便再探王府,看看是否能救出林大哥。”霍老板道:“岳姑娘,以你的武功,独自去救人太危险了。”岳英道:“可是,完颜宗弼正好今日出城去了,倘若不尽早去救,万一完颜宗弼返回,那便更没有机会了。”

    霍掌柜想了一会,突然问道:“若岳姑娘主意已定,那霍某今夜便与你一起去救你兄长之义弟,你看如何?”岳英面露难色摇头:“霍掌柜,此事万万不可,此行甚是危险,岳英不敢劳烦霍掌柜再为我冒此大险。”霍掌柜劝道:“岳姑娘不必客气,你是岳将军的妹妹,而梁王府中关着的是岳将军的义弟,你二人的事便是岳将军的事,能为岳将军解忧,霍某人义不容辞啊。”

    岳英面露难色道:“可是,可是……”霍掌柜挥了挥手笑着道:“不必可是,你我先回店铺,入夜再来,走吧。”岳英欲待要再说些什么,见霍掌柜如此坚决,便闭口不言,随他回了店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霍掌柜见街上行人归家,许多店铺也关闭了,便对岳英道:“岳姑娘,咱们也关店吧。”岳英应答着帮霍掌柜关上大门,而后转身来到后院的东厢房。

    岳英不解地道:“霍掌柜,你带我来这东厢房是有何事?咱们还是快去救人吧。”霍掌柜笑了笑道:“岳姑娘,不急,稍等片刻。”说完,从床下摸出一个二尺大小的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一团黑色的物什,递给岳英道:“岳姑娘,咱们夜闯王府要做好准备,这是一件夜行衣,你回西厢房换上吧,换好后再来找我。”

    岳英接过夜行衣,疑惑道:“霍掌柜,你当真不是普通人吧,这家中连夜行衣都有,真不便告知我你的身份吗?”霍掌柜笑着摇了摇头:“岳姑娘当真多虑了,这些东西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岳英道:“可是寻常人家不会在家中备有夜行衣吧。”霍老板道:“岳姑娘取笑了,我这里是布庄,这只是兴趣所在,自己给自己缝制而已,不足为奇吧。”岳英继续发问:“霍老板既然敢与我一起潜入王府救人,想必武功也不同凡响,是也不是?”

    霍老板见岳英面色有些凝重,也自眉头微蹙,约有半晌,随即露出一脸尴尬的微笑,开口道:“只是少时习过几年武功,不足道哉,不足道哉。”岳英见霍老板似有难言之瘾,知道便如何再问,这霍掌柜也不会如实相告,便返回西厢房换夜行衣去了。

    霍老板见岳英离开东厢房,转身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我是何人,我是何人,我又该是何人。”呆呆地望着手中另一件夜行衣。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自己也换上了夜行衣。

    霍老板换好夜行衣后走出屋外,见岳英已身着夜行衣在院中等候。

    一身黑衣的岳英少了几分娇媚,更增几分英气,打眼看去,着实分辨不出岳英其实是女儿身。霍掌柜走上前去道:“明月当空照,遍身乌衣妆。若非识人者,哪知是女郎。岳姑娘,这一身夜行衣看起来英气逼人啊。”

    岳英笑着道:“霍掌柜过奖了,岳英哪及霍掌柜口中那么好。”霍掌柜笑道:“岳姑娘谦虚了。”岳英此时转而道:“霍掌柜,天色已黑,咱们还是快走吧。”

    霍掌柜见天色刚刚戌时便道:“岳姑娘,不必如此心急,天色将黑,此时王府内定然还戒备森严,咱们不可心急。待得三更时分,夜深人静,你我再去,定能救出你的林大哥。”

    岳英面带惭色地笑道:“失礼了,霍掌柜,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想着林大哥已被关押数日,也不知如今是否安好,所以有些心急,让霍掌柜见笑了”

    闻言,霍掌柜取笑道:“看来这林大哥,确实不仅仅是你兄长义弟这么简单。今日白天时被我猜中了吧。”岳英听后,脸颊瞬间飞红,低下了头:“我不明白霍老板什么意思。”霍老板转身在一株树上折了一枝桃花,拈在手中,轻轻一甩飞向岳英,岳英听见风声,抬头见霍老板飞来一物,抬手接下了,发现是一朵桃花,正自奇怪霍老板为何有此行为,便听得霍老板道:“是此意吗?”

    岳英直接扭过头去道:“我不知道。”霍老板哈哈大笑。道:“不知道好,不知道好啊。只是不知你大哥这义弟是何来历,竟有幸能与当今岳大将军义结金兰”岳英正自出神,听霍老板突然有此一问,心中一凛,这霍掌柜到底是些秘密未坦然相告,那林大哥的身份还是暂时不要说出来,看这霍掌柜种种行迹,定然是武林中人,只是不知是何门何派,是敌是友,便撒了个谎道:“这,我也不知道,只是林大哥是一位豪爽之人,此前与我大哥甚是投机,所以义结金兰,至于他的身份,我,我也不知。”岳英不太擅长撒谎,是以言语中有些结巴。

    而霍掌柜并未在意,仿佛未听出岳英言语中有何异样。便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对岳将军这位金兰兄弟有些兴趣,想到能有幸认识此人,也算不枉此行啊。”岳英举手抱拳:“霍掌柜之前收留岳英,帮岳英躲过金兵追杀,如今又帮岳英前去救人,岳英不知该如何感谢您了。”霍掌柜面色稍有些惆怅道:“霍某一生碌碌无为,空有一身武功,如今能为岳将军出份力,也算不枉此生了,岳姑娘不必再道谢了。”

    霍掌柜说完便盯着天上一轮明月,愣愣地出神,久久不再言语。岳英见霍掌柜神色有些异样,便不再多言。

    半晌,霍掌柜回过神来喃喃地道:“若是当年,当年我能再多用些心习武,我便可以等到他回来,十年了,你还好吗?你在哪里啊?”霍掌柜声音太小,岳英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直觉得霍掌柜有些伤感,小声地叫他:“霍掌柜?霍掌柜?”

    霍掌柜听见岳英唤他,回过神来道:“哦,不好意思,岳姑娘,想起一些往事,走神了。”岳英笑了笑道:“没什么,霍掌柜,现下咱们是否可以出发了?”

    霍掌柜点头道:“可以了,看来也快近子时了,咱们走。”二人自院内后门悄悄地潜出去了。

    此时已近三更,路上早已无行人,二人逢巷而入,避大道而行,一路未被发现,顺利来到王府门前。

    见门前仍有官兵把守,霍掌柜低声向岳英道:“跟我来,我知道一处矮墙,后面便是王府竹林后,上下都不易被发现。”

    此言一出岳英更是奇怪,看来这霍掌柜定是经常出入这梁王府,或是说一直关注王府变动,不然怎么会知道这梁王府有一处矮墙可出入无阻。

    霍掌柜潜身绕到梁王府后巷子中去,岳英虽心中生疑,但总觉得霍掌柜并无恶意,是以也没多问,而是紧随其后没入巷中。

    二人沿着府外巷子行了半圈,来到王府西南角外一处矮墙。霍掌柜向上一指道:“就是这里,我先上去,看看情形。若无事,你再上来。”说完,使得一招攀云跃,跳上墙去,向下一望,四下无人,也无灯火,便低声对岳英道:“上来吧。”

    岳英听得霍掌柜在墙上唤她,便也纵身跃上墙去。霍老板待岳英稳住身形便又道:“此处是王府的西南角,向北行空过一处回廊,便到了王府的西院,那边是梁王府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我们下去后,你跟在我后面,千万跟紧不要走丢,清楚了吗?”

    岳英点了点头。霍掌柜转头道:“那咱们走吧。”

    二人同时向下跃去,落在院中一片竹林中。霍掌柜低声道:“我猜你林大哥应当也被关在西院,咱们直接过去吧。”岳英也是面露难色道:“不瞒霍掌柜,我实不知林大哥被关在何处。”霍老板道:“不必担心,这梁王府我也来过数次,东院是完颜宗弼一家人居住之所,而西院则是外人居住及关押犯人之地,相信你那林大哥定是在西院,而万不会在东院。”

    岳英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去西院找一找,我之前被关在西院花园一个小屋内,那里只是个普通房屋,林大哥应当不会关押在那里,不知道霍掌柜是否知道,这梁王府中是否有甚牢房?”

    霍掌柜道:“我知道,就在西院的西北角那边,你认为你的林大哥会被关在那里?”岳英想了想道:“我猜应当是,毕竟之前我被关在那屋中,又被救了出去,相信那完颜宗弼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所以一定会对林大哥严加看管。”霍掌柜点头道:“那好,咱们就先去那牢房瞧一瞧罢。”

    说罢,二人便沿着墙边的草丛向北而行。方才来到西花园,霍掌柜忽的停住脚步,伸手按在岳英肩头,将她用力按下,并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岳英不明其意,霍掌柜向着前方一指,岳英顺着霍老板手指方向望去,但见一名身着金国贵族服饰的妙龄少女正悄悄自东向西沿着回廊而行,走得甚是着急,只是她边走边四下观望,也似是怕惊动别人一般。

    岳英奇怪此人应是王府中人,为何行动如此怪异,便低声向霍掌柜问道:“霍掌柜,这是?”霍掌柜道:“她是完颜宗弼的小女儿。”岳英奇道:“你不是说完颜宗弼的家人都在东院居住吗?她为何会来西院,她来西院做什么?”霍掌柜摇了摇头也不清楚为何这姑娘深更半夜会来到西院,只回答岳英:“我也不知道,看她这样子,似是急着找什么东西或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还要躲着什么人。”

    岳英道:“算了,咱们还是别管她了,还是找林大哥要紧。”霍老板道:“恩,不过她去的方向,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万一惊动了守卫,坏了我们大事,可就不妙了。”岳英道:“那我们先跟上她,看她到底去做什么,万一有什么不对,我们还可以从旁处理。”霍老板道:“恩,你说得对,咱们跟上她。”说着,二人便悄悄沿着回廊旁的竹林,跟在完颜习捻后面。

    二人见完颜习捻走到一处与这庭院格格不入的洞门前,门上横了一块匾上写着‘牢房’两个大字,岳英也奇怪这大小姐到这牢房作甚。转头问霍掌门:“这姑娘来牢房做什么?”霍掌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向岳英摇头。二人只得静观其变。

    门前守卫见到这少女便拱手作了一揖道:“小人参见郡主。”完颜习捻开口道:“打开牢门,我要进去。”那守卫面露难色地道:“郡主,王爷今日临行前特意叮嘱小人,任何人不得探视,包括郡主,王爷之命小人不敢有违。”

    完颜习捻面露怒色地道:“我的话你敢不听,信不信我叫父王治你的罪。”那守卫继续道:“还请郡主回去吧,王爷即使治小人的罪,今日也不敢放郡主进去。”完颜习捻生气地道:“哼,我只进去看看犯人,父王又不在,你若再推三阻四,我便去娘那边说,让我娘来。”那守卫慌张地道:“这,这,这便不消惊动娘娘吧。”完颜习捻厉声道:“那还不快把门打开?”

    那守卫战战兢兢地道:“郡主,不要难为小的了,今日若是放郡主进去,回来王爷知道了,定要杀了小的的。”完颜习捻道:“你放心,你打开牢门便是,等父王回来若是知道此事,要治你的罪的话,我会替你求情的,放心吧,父王最听我的话了,我就是进去看看林大哥,放心吧。”

    深夜时分,庭院里悄无声息,便是一点点声响也能传得很远,而完颜习捻与守卫的这一番对话,霍掌柜与岳英听得一清二楚。

    霍掌柜听见这金国小郡主对岳英口中的林大哥有情有义,甚是奇怪,压低声音问岳英:“怎么这小郡主也是去探望你那林大哥的,想必这就是他的关押之处,只是不知这郡主为何要去探视他?”岳英也是一脸茫然,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我不识得这郡主,也不太清楚为何这郡主会去探望林大哥,莫不是要害他吧?”霍掌柜摇了摇头:“不太像,看她那焦急的样子,像是真的关心你林大哥,而不是想去加害于他。”

    岳英忙又问道:“那霍掌柜,咱们接下来如何是好?”霍掌柜目不转睛地盯着牢房门口道:“等一下,看这郡主如何进去,倘若那守卫给她打开牢门,那我们只待这守卫打开牢门之时,一起冲过去将守卫打倒冲进牢房,然后挟住这郡主救人。”岳英道:“好,岳英全听霍掌柜的,何时行动,你说便是。”霍掌柜应声道:“好,等一下你听我指示行事。”

    这厢守卫想了想道:“郡主,小的将牢门打开,待王爷回来降罪,郡主可要替小的美言几句啊。”完颜习捻点头应承。

    只见那守卫转头欲将牢门打开,忽地见牢房东侧一个花亭中走出一人道:“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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