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议事

    完颜习捻眼中噙着泪珠望向书生,哽咽地道:“林大哥,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前些日子见你被智聪打伤,我好生担心。”书生微笑道:“我皮糙肉厚,不打紧的,现在已无大碍,不用担心,倒是你,捻儿,你为何来这里?”完颜习捻急急地道:“我很担心林大哥。前几日见那智聪把你打伤,我就想来看看你,几次都被挡在外面。”书生又问道:“那你这次是怎么进来的?”完颜习捻道:“方才我在大厅外听父王要召集府中所有人议事,我猜定会来通知智聪大师,所以就跟着那名报信的小兵,果然一会儿那智聪大师便跟出去了。我一见他出去,便跑了进来。”

    书生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被你爹发现的话,便麻烦了。”完颜习捻深情地望着书生道:“林大哥,自从上次一别,爹爹将我看得很紧,不让我踏出王府半步。捻儿,捻儿一直,一直挂念着你。”说到最后,完颜习捻也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也小了许多。

    书生被完颜习捻这几句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愣在原地。完颜习捻见书生不言语,便又问道:“对了,林大哥,你为何会来这里?你是来、来、来寻我的吗?”习捻说到最后这几个字,来寻我的吗,顿时脸颊飞红,羞得低下了头。

    书生见习捻如此表情,也顿时心生怜爱之心,缓缓地道:“捻儿,我起初并不知道这里便是你家,我来此是因为此处原是岳大哥府邸,只因你金国夺我大宋国土,将此地变为梁王府,岳大哥有东西落在府内,是以才深夜来此欲取回兵器。”习捻又抬头望向书生,书生见她脸颊仍留有红晕,但眼中却闪出一丝失望,便即又道:“我、我……”

    见书生又要开口,习捻抢着道:“我知你有父仇要报,儿女之情,未曾想过,只是我、只是我……”习捻说到此处,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自眼中流了下来,更增几分娇媚。

    此时王府的大厅中,完颜宗弼居中而坐,下首座椅坐着八人。只听完颜宗弼道:“各位,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想必各位也都知道,前些日子岳飞深夜来访,至于来此何事,目前还不得而知,原本我们能将他拿下,可是不料他又带了一个年轻人前来,这年轻人武功也不弱,虽然我们未能将岳飞擒住,不过与岳飞同行的年轻人现在被本王拘于府中。本王原想以此人引岳飞前来自投罗网,一并斩杀,不想这数日已过,未曾见他前来。岳飞此人深谙用兵之道,本王与他也有过数次交战,他实是我大金国的祸患,本王有意杀了此人,以便将来我大金国渡江南下之时,不会再有障碍。不知各位可有妙计除掉此人?”

    完颜宗弼话一讲完,底下众人均未发言,完颜亨见无人应答便开口道:“父王,不知您想如何杀死岳飞?若只是杀死他,那太容易了,我们派个杀手,杀了他便是。”

    完颜宗弼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岳飞此人武艺高强,更加上现在他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如何杀他,更何况,倘若岳飞当真死在我金国境内,我们无法交待,定会给大宋与我们开战的理由,眼下,我们兵力、粮草都还未筹备好,不宜开战,所以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完颜亨道:“可是若如父王所言,只要岳飞死于非命,宋国都会将这黑锅让我们背上,那便如何是好?”智聪听后也开口道:“若有个法子,能让岳飞无法带兵打仗,便更好,既不会给大宋与我国开战的理由,还能除去这个眼中钉。”

    居于下首坐着的一名不过六尺,身形瘦小的汉子道:“王爷,小人与三位兄弟自南下几日来,刚刚回得府中,也听闻岳飞之猛,王爷就派我兄弟四人南下渡江。以我四人武功,定能势如破竹,攻城略地,只要岳飞带兵应战,我兄弟四人定能将岳飞首级献给王爷。”

    完颜宗弼道:“雪里花北,本王知道你勇猛善战,与大宋也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光靠武力是不足以打败大宋的,虽然大宋如今奸臣当道,国力衰弱,但仍有像岳飞、韩世忠这等忠义的武将,我们还需要仔细筹划。”

    完颜亨道:“父王,那我们如何是好?暗杀也不是,明攻也不是。”

    这雪里花北身旁一名精壮的汉子道:“王爷,我有一策。”完颜宗弼听闻这人有良策急问道:“雪里花东,是何良策,快快说来。”雪里花东道:“想必王爷应当知道,大宋的宰相是谁吧。”完颜宗弼问道:“你是说秦桧?”雪里花东继续道:“正是,此人素来贪恋财富,且在大宋朝中深受皇帝喜爱,对他言听计从。只要王爷派人携带金银财宝,前去拜会,许他荣华富贵,相信让他在宋皇帝面前进言,就说我大金国欲与大宋议和止戈,便可以了。而我们就趁此机会养兵蓄锐,待得时机一到,我们再寻个理由借机发兵南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定可一战成事。”

    完颜宗弼一拍大腿:“此计甚合我意,只要与大宋签订停战契约,那岳飞也不敢随意挑起战事了,哈哈哈哈,不过不知众位谁可当此大任?”那雪里花西站起身来拱手一揖道:“王爷,小人愿担此任,面见秦桧。”完颜宗弼见有人自告奋勇能够完成此事,也是大喜,站起身来朗声道:“好,本王便遣你去,稍候持我令牌,前去府库领黄金二百两,白银五百两,绢帛三十匹,明日出发,务必给本王带回好消息。”

    雪里花西拱手道:“谨遵王爷将令。”完颜宗弼接着道:“各位,本王还有一事,欲与众位商议。近日长白山天池宫送来书信,信中言明一事,二十年一次的英雄大会,于下月召开,地点是终南山纯阳宫。届时武林各大门派都受邀前去终南山参加。而上届盟主,那纯阳宫真人薛式一直号令武林与我大金国作对。本王担心这次这帮武林人士会对大金国不利,欲带人前往查看,届时天池宫副掌门也会前往与本王汇合,不知各位是否有意随本王前往。”

    那雪里花南道:“王爷,此次雪里花西要去往大宋,我等正愁无事可做,既有如此差事,剩余我兄弟三人但凭王爷差遣。”

    这大厅之内,当属智聪武功最高,其次是龙渊,而雪里花南四兄弟,身上武功上阵杀敌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但论近身短打的武功,还是不及智聪和龙渊。

    完颜宗弼盘算此次前往纯阳宫,那里定是高手云集,怕是只有雪里花南三兄弟,不足以教那班武林人士低头,随即转头望向智聪道:“智聪大师,不知可愿随本王前往?”

    智聪站起身来道:“老衲深受王爷厚恩,无以为报,但凡王爷有何差遣,老衲定当从命。”

    完颜宗弼大喜:“好,雪里花南、雪里花东、雪里花北、智聪大师四位明日随我去终南山,看看这帮武林人士究竟搞什么花样。自我大金国入主中原以来,这帮人便搅扰的我不得安宁,这次定将他们一网打尽。”

    正在此时,坐在完颜宗弼下首的完颜亨站起身来,一脸愁容地道:“父王,我呢?我也要随父王去终南山。”

    完颜宗弼见完颜亨对于自己未给他安排事宜有些不满,便安抚道:“亨儿,终南山一行,你不能去,父王另有一事,需要你去做。”完颜亨以为完颜宗弼又会给他安排些无关紧要之事,便撇了撇嘴道:“何事?”完颜宗弼道:“附耳上来。”完颜亨走到父亲身边,将耳朵凑了上去,完颜宗弼交待了几句后,便大声道:“好了,亨儿,你快些准备,休要误了我大事。”想必此次完颜宗弼交待给完颜亨的事宜令他很满意,一改先前的不满,顿时喜笑颜开地应承下后,出了大厅。

    完颜宗弼举起桌上茶碗向着厅上众人道:“此事就此议定,明日智聪大师你与雪里花南三兄弟一齐上路,本王点精兵五千随行,到时将那终南山团团围住,不怕那帮武林人士不投降。”

    下首众人均拱手见礼,齐声应道:“谨遵王爷令。”完颜宗弼顿了一顿接着道:“智聪大师,稍候随我再去见地牢中那小子一面,我有事要问他。”智聪站起身来道:“遵命。”随即便跟着宗弼走出大厅。

    地牢中书生见完颜习捻的娇媚之形,也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拭去习捻脸上泪水,柔声道:“捻儿,我自小在山中长大,义父只教我武功,未告知我男女之事,不过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我、只是我还有父仇,实不敢作他想。”

    完颜习捻伸手捂住书生的嘴喃喃地道:“林大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知道,爹爹本不让我来探望你,今日正值爹爹有大事要办,我才得空跑进来见你一面,前几日我便想来,但一直被龙渊守在屋外,不得脱身。”

    书生道:“我明白,你也不要为我多费心,赶快回去吧,不然被你爹爹发现就不妙了。”完颜习捻柔声道:“林大哥,你也多保重,若我有机会取得爹爹的令牌,定来帮你脱身。”书生一脸严肃地道:“莫要有此想法,脱身之事我自己想法子便了,我不想给你带来烦事。”

    习捻听书生此言中,含有关心之意,也深情地望着书生半晌,随即道:“林大哥,我知道你也关心我,只是、只是……”习捻话说半句,便听得牢外声响,把守地牢的金兵道:“参见王爷。”书生一听大惊,急道:“你爹爹来了,你、你快走。”完颜习捻也急道:“那林大哥,你多保重,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向牢外跑去。

    完颜习捻刚及跑到一半,便见完颜宗弼已进得地牢,正欲寻一处藏身之所,便听得宗弼叫道:“捻儿,你来此作甚?”完颜习捻听得父亲喊得这一声,声如洪钟,身子不禁一震,唯唯地道:“我、我、我来帮父王寻视一下。”说罢,眨了眨眼,俏皮地笑了笑。

    完颜宗弼冷笑一声道:“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我这个当爹的岂能不知,你是来看你的林大哥吧。”完颜习捻吐了吐舌头道:“没有,父王,我真的是帮你来寻视的,看看有没有人想要逃走。”完颜宗弼道:“好啦,好啦,父王还有事要办,你快回房去,若再让我发现你进入这地牢,我便将你锁在屋里。”

    完颜习捻面露愠色地道:“爹爹,我只是来看看林大哥,您为何不许啊。”完颜宗弼道:“此人是重犯,关乎我大金国与宋国的交战之事,你一个女儿家莫要多问,快回去,莫要再来。”完颜习捻见父王如此严正厉色地命令自己,再也不敢多说,冲着完颜宗弼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便转身离开了地牢。

    此时跟在完颜宗弼身后的智聪道:“王爷,郡主她……”完颜宗弼不容智聪多说,打断智聪之语道:“我会派让龙渊看好她的,你也给我看好了这小子,不容捻儿再来,如若再来,你便直接将她锁来见我。”智聪躬身道:“是,王爷。”

    完颜宗弼见女儿已离开,便走到书生牢前厉声道:“小子,我捻儿单纯,未见过世面,不知你是用了何等手段将她迷惑。你要知道我捻儿堂堂郡主身份,岂是你乡野匹夫可及的,你休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书生听得完颜宗弼此言,也心生怒气,自己从未想过要与完颜习捻发什么什么事,更甚至完颜习捻已然向自己表白,自己也未敢答允,此时完颜宗弼这话,像是对自己极大的讽刺,便厉色道:“完颜宗弼你放心,我从未想过与捻儿之事,不消你操心,我知道我与她身份有别,不用你来提醒。”

    完颜宗弼见不用多费口舌,这小子便答应,倒是爽快,便道:“那便好,既如此,我便不再与你多言此事,后面我只需劝说捻儿便是。还有一事,我来问你,你与那岳飞是何关系?”书生没好气地道:“我与岳大哥乃结义兄弟。”

    完颜宗弼听后更觉不可思议,岳飞堂堂一朝庭命官,身领神武军副将军之职,为何会与这等乡野村夫结义,便大笑道:“哈哈哈哈,兄弟?真是可笑至极,你算是什么东西?岳飞怎么会与你结义?”

    书生见完颜宗弼并不信相自己所言,急于解释道:“信不信由你,我敬重岳大哥为人,为天下之心,的确是我高攀岳大哥,那又怎样?”完颜宗弼收起笑容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不过,你们前些日子,夜闯我王府到底是何用意?”

    书生心想,几日来未见岳飞与岳英前来王府,想必此时他二人应当已经返回临安了,至于前几日来王府之由也不必再隐瞒便道:“你这梁王府原本是岳大哥的府第,几年前护大宋皇帝南迁之时,将他的兵刃落在此处,前几日是为取兵刃而来。”完颜宗弼此时才明白敌国将军为何夜闯自己的府第,便道:“原来如此,不过你助他救人又取回兵器,还身陷此中,他却不来相救,你确定与他是结义兄弟?”

    书生本就不希望岳飞贸然前来相救,大不了一死而已,而此刻听完颜宗弼之言,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便道:“完颜宗弼,你不必挑拨离间,是我叫大哥不能孤身犯险,前来相救的,我林书生乡野村夫一名,死不足惜。而岳大哥是神武将军,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你可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大哥若只身前来必不敌你府中高手,何故要枉自送了性命。”

    完颜宗弼听了书生这段慷慨陈词,心中对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有些佩服,道:“好一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本王敬你是条汉子,你若能降于大金,为我大金效力,我保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你若是也喜捻儿,我也可以将她许配于你。”

    书生并不在乎完颜宗弼所许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锦衣玉食,反而更加对完颜宗弼升起憎恶之心,便没好气地道:“哼,你若是要来劝降于我,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便是将王位让于我,也休想我通敌叛国。终将有一天,岳大哥会带兵将你们金国剿灭。”

    完颜宗弼见书生并不为之所动,言语也有些讥讽之意,心下大怒,面色铁青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便在牢中待着吧,若有一天岳飞带兵来犯,我先拿你祭旗。”说罢转身便走。

    刚走不得两步便大声喊道:“来人哪!”话音刚落,便有一名金兵跑进来,拱手答道:“在。”宗弼道:“我与智聪大师,要去趟终南山,这里给我派重兵把守,休要让这小子逃了出去。”那金兵立即回道:“是,王爷。”书生一听这完颜宗弼和那大和尚要去终南山,离此甚远,约莫少说要十日左右才能返回,心下也盘算起来:“我便趁着这几日想个法子逃走,这大和尚也不在,想必这府中再无比这大和尚武功更高的了,便无人能挡住我了,只是如何能骗得他们打开这牢门,我须得想个法子。”书生边琢磨边向回走,也不理那完颜宗弼,便又盘膝而坐,兀自练起武功来。

    次日,完颜宗弼立于王府外校场点将台上,朗声道:“众军将士,本王于前几日得到消息,一帮武林人士将于终南山密谋造反。自我大金国南下以来,总有些自称为武林人士的宋人,在我国后方扰乱,教我们好生头疼。鉴于此,为保我大金国运,解决这些后顾之忧,今日我便带兵踏上终南山,剿灭那帮武林人士。雪里花北,上前听令。”

    雪里花北上前一步,拱手道:“末将在。”完颜宗弼取出一个兵符道:“我命你点五千精兵,即刻进军终南山。待到山下,伏于道路两侧,把守上下山的各个要道,若有人上山不必理会,放行即可;但不可放任何人下山,若有人下山给我即刻擒拿。等我将令,收到我传令,便带兵上山围剿纯阳宫,见到那帮武林人士便格杀勿论。”说罢,将手中兵符掷向雪里花北。

    那雪里花北身上功夫也自了得,一个纵身跃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接住宗弼掷来的兵符,一落地便道:“谨遵王爷令。”完颜宗弼接着道:“雪里花东、雪里花南、智聪大师,你三人与我随行,直上终南山,看看这帮武林人士如何造反。”

    将台下众将齐声喝道:“谨遵王爷令。”

    安排好后,完颜宗弼便阔步下台,雪里花东、雪里花南与智聪大师便随他身后而行,走出校场。

    完颜宗弼带着三人骑了三匹快马,直奔汴梁城西门而去。

    完颜宗弼四人策马奔过汴梁街道时,一个小巷子里露出一个人影,眼看着五人策马向城外而去,这人正是岳英。岳英一脸狐疑地望着完颜宗弼等人离开,不知完颜宗弼为何带着那个大头和尚快马出城,几日来从未见完颜宗弼快马出府,更别说出城,而此刻见完颜宗弼不但出城,还带着府中武林高手,岳英便猜想完颜宗弼定是有要事出城。

    岳英便迈开步子向梁王府走去。待走到近前一望,仍是两名士兵看守大门,与往常无异。便在台阶下巷子边观望。呆站了半晌仍无半分动静,心下生疑,不知完颜宗弼这次出门是像往常一样去去便回,还是需出去几日,若当真几日后返回,便是救书生的时机到了。

    岳英一直在梁王府外等候,一个多时辰后,眼见马上日上三杆,仍未见完颜宗弼返回,想借故去打探一下,或许能知道完颜宗弼往何处去了。岳英想到此处,牙一咬,心一横便硬着头皮欲迈步向王府大门走去。

    正在她要闪身出去之时,忽地一只大手拍向自己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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