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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端午世家贵族或相约射柳和打马球,或约踏青斗草,普通百姓扒龙舟放纸鸢,整个皇城热闹喧嚣。天子夫妇一大早在宫中主持祭祖仪式,结束后又宴请参与祭祖的京城显贵,忙到午后未时才得闲喘口气。

    宫中人来人往,内伺宫人川流不息,景珩虽早早进宫陪皇兄一起祭祖,但一直未有机会单独和景琮相处,直到内侍传话景珩,景琮约他椒房殿会面。

    景珩赶往椒房殿。

    悠扬婉转的乐声从殿内传出,景珩随内伺进殿时,天子夫妇坐在长几前正闲闲欣赏歌舞,秦希娴轻轻倚靠在景琮肩上神态慵懒,白玉般手指被景琮轻握着,夫妻俩显得很是恩爱。见景珩进来,二人均坐直了身体,景琮向内侍看了一眼,内侍识相地命歌舞伎退下。

    景珩看向夫妇二人:“臣弟来的不是时候”。

    秦希娴浅笑:“你皇兄这会儿心心念念都是你”。

    几日前她刚刚诊出有孕,心情极其愉快,景琮如上一世般待她极好,是她短短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这一世她要这样的愉悦日子天天年年。

    诊出有孕后秦希娴自觉夫妻关系稳定,在知晓景珩直接拒绝谢婉做出和上一世大相径庭的行为后,秦希娴思虑许久借口托梦将上一世所历之事向景琮和盘托出,还说了一年前宫变当夜自己助力明婳逃出东宫,看到景珩夜色中追击之事。

    她愿夫妻同心,灭掉各种隐患。

    景琮听后一身冷汗。

    信王明氏家族是大夏国的中流砥柱,亦可说是最大隐患,一直以来通过和皇室联姻和大夏国保持微妙平衡。去岁长公主和明婳故去后,他超规格以国葬之仪为二人举行丧仪,便是想好好安抚信王明晖,还出钱修缮被大火付之一炬的长公主府,准备修葺一新后赠给明晖。明晖若反,绝对有这个实力。

    自己的亲弟弟,他很信任景珩,二人相依为命长大他自认景珩不会背叛他。可现在景珩第一次违逆自己拒绝与谢婉的婚姻,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婢呢。

    景琮拿不准,因他知晓景珩自小对明婳的心思,细心保存那么多微不足道的小物什,明知会受重罚亦要明婳大婚时回到京城,这可不是一般的痴情。

    他细细复盘过往各种事件。

    玉玺丢失,翻遍皇城不见踪迹。

    长公主府中大火的蹊跷,姑母和明婳若要自杀,上吊割喉服药种种,哪个不比自焚死得舒服。

    景珩府中的女婢,要了八个宫女去伺候……

    明婳被景珩救下,二人共谋天下并非不可能。

    秦希娴的预言梦,实在是对景琮极好的提醒。

    景琮看着眼前的弟弟,沉稳从容又轩昂气宇,过去郑皇后屡屡掣肘于他,景珩仍能屡立战功,现在有自己的支持,大夏国半数兵力均听命于他,更是气冲霄汉。

    这样想想,景珩不娶谢婉不是件坏事,他若手掌兵权又有谢丞相相助,实在很难让他安心。想想秦希娴的梦,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对弟弟下手,现在的他很能理解。

    “之盛,坐这儿来”,景琮亲切唤景珩到身边坐下,又吩咐内伺为他重新布上果肴。

    “好些日子你没到宫里来,京畿营中操练得如何?”

    景珩对亲自训练的士兵相当有信心:“过些日子天气凉快一些,皇兄可去京畿视看,各个龙精虎猛,誓死捍卫我大夏”。

    “好,好”,景琮真心高兴,如果弟弟没有异心,在打战上他真没什么担忧的,明晖熟悉他,忌惮他不一定会南下发难。

    “我虽拒了谢婉,但皇兄励精图治,国库渐实,我为皇兄厉兵秣马,那些文臣能掀起多大的浪,国富兵强,他们审时度势对皇兄忠贞不渝才是明智之举”。

    景琮没料到他主动提谢婉,他温和笑笑:“皇兄是觉得谢女郎不错,又可得谢丞相助力,没想到你如此不喜欢,那便罢了,京城这么多女郎,弟弟你慢慢挑你喜欢的,到时我一样赐婚”。

    “皇兄,玉玺虽一直没找到,但皇兄真命天子毋庸置疑,五弟六弟年纪尚小,这大夏国谁可挑战皇兄,我必第一个诛他性命!”

    过去景琮总以局势不稳需要联姻来劝说景珩娶妻,景珩这番话便是表忠心的意思。

    景琮看向秦希娴,笑道:“这天下,最忠我之人便是之盛”,又语重心长对景珩道:“弟弟,有你助我,大夏必恢复昔日荣光”。

    秦希娴淡笑看着两兄弟,二人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这忠与不忠,她是没法儿从脸上看出来。

    三人一同往父皇景沣的住所宁寿殿。

    景珣随口提起秦太医,说叶莺病情大有好转,问景珩打算何时送走她。景珩答:“再诊个几次看看”,景珣叮嘱:“早日送走为妥”。

    说话间,三人进了宁寿殿,殿内药香萦绕,青烟袅袅。

    景珩许久未曾来过,每次都是景琮提议,他陪皇兄而来。无它,看到景沣生理性不适,现在他勿须再装或者隐忍,此时他病入膏肓,形象更是不忍直视。

    撩开华贵幔帐,精美龙纹缎被下显出一张枯瘦的脸,如骷髅上包裹一层人皮,看上去和死人无异,空气中气味让人不适。

    景琮微微探出身子,轻轻唤了声:“父皇”。

    等了片刻毫无动静,就在三人准备退下时,景沣睁开眼睛,眼珠慢悠悠转向三人,浑浊无神似一个木偶。

    秦希娴不由地抓紧景琮衣角。

    “父皇,我和之盛,还有希娴来看你了!”景琮大声。

    景沣眼珠盯着三人,口中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三人听了一会辨不出什么含义,景琮命内侍好生照料,便退了出来。

    秦希娴问:“父皇说的会不会和玉玺有关?”

    景琮冷笑:“怎可能?”

    自母亲因巫蛊入冷宫,景沣再未正眼瞧过他们兄弟俩,景琮非常肯定,如果景沣意识清醒,他拿着玉玺给五弟六弟也不会给他们兄弟俩。

    玉玺,最好永远找不到。他想着回头得让内伺给景沣的药量再加点儿。

    虽然厌恶景沣,但看着他现在比死人强不了多少的模样,景珩并没有多愉悦,心中反而有一种冷飕飕的空洞感,世间真有因果轮回。

    在国子监读书时,景琮多次告诫他各种课业莫要出尖,万事低头做人,可那时他未能领悟哥哥话语的精髓,多次课业超过太子景珣后,祸事便落在他头上。

    太子景珣随身物品中发现巫蛊之物,一番排查后嫌疑人落在兄弟俩身上,只因他俩母亲用过此术,而景琮因生病两日未到国子监,最后的嫌疑对象只有景珩。

    没有确切证据,可景珩被景沣打得只剩一口气,抬回冷宫奄奄一息。景沣怒发冲冠,等景珩好了继续打,打到承认为止。

    景琮给他出主意,让他远离京城不再回来,或许郑皇后会放过他。景珩这次听了哥哥的话,自请去北地,帮助父皇监视信王府动向,郑皇后果然顺水推舟让景沣饶他一次。

    自此以后,直到景琮登基,景珩一直远离京城,在大夏国各地飘荡。

    但祸兮福之所倚,景珩心若死灰般离开京城,却在北地找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让他生命延续至今。

    突然间,景珩迫切想回府,想看着叶莺,捕捉她身体里藏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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