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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先去挑马。

    叶莺在马厩里随意看着,景珩跟随其后,他突然问道:“这里可以射靶,想去看看吗?”

    心里咯噔一下,叶莺不禁想,她何时在他心里变成可以拉得动弓箭的力士?

    即便很想摸上弓弩,她从未有在京城练射的念头,骑马可以凭巧技,拉弓都是实实在在的蛮力,她一个弱女子大病初愈,哪里有这个力量,就是有她也不会尝试,用惯的左手改右手拉弓,没法短时间顺畅改变。

    景珩对弓弩熟悉得仿佛是他身体的人,怎会不懂这些。

    叶莺琢磨着景珩心思,回首笑答:“哥哥高看我,我哪里拉得动”。

    叶莺按颜色喜好选了匹矮小黑马,油光水滑通体纯黑,无一丝杂色,阳光下随着走动,毛色泛着熠熠光泽,她看着就喜欢。

    会骑马的人看不上矮小马匹,可她这会的角色是没摸过马匹的弱女子,这马厩里的马各个高大精壮,她可以选择的实在有限。

    叶莺在马奴的指导下爬上马,回头向景珩笑。景珩骑的是他自己的坐骑掠云。

    除了被黑衣人追杀那次,她许久没摸过马,这里的还都是训练有素膘肥体壮的良驹,马辔马鞍亦是顶级材质。

    宛若禁锢在牢笼一年的野兽,重新在阳光下舒展筋骨,叶莺每个毛孔都是畅快的,熟悉的感觉一点点积聚,唯一遗憾的她是初学者,今日只能平稳踱步。

    天蓝如洗,白云在头顶飘荡,日头正毒,稍微动动就浑身出汗,可叶莺完全未意识到身上粘腻,骑在马上绕着马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景珩亦跟着她绕圈,初时他颇有兴致,可在绕了无数圈后,他很不理解。

    明明很会很喜欢,这样的小矮马她闭眼都能跑起来,为何衣裳都汗湿了仍不厌其烦走个不停,如行将朽木之人?

    很想打破她的防御心思,穿透那层窗户纸,助她一臂之力。迟早她也会承认她是明婳,不是吗。

    又一次重复绕圈时,景珩默默跟紧,不经意间向小黑马后臀轻轻甩了一鞭。

    小黑马顿时跑起来。

    叶莺倏地拉紧缰绳,神情惊惧。

    初学者遇到马匹失控,会是怎样反应?

    耳边是马奴惊吓的喊叫声,可余光掠过,马奴并未跑上来救她,身后的景珩亦无特别动静。

    叶莺陡然明白,是景珩,他故意的。

    可他为何这样做?

    拉紧缰绳,身体僵硬的瞬间,身后传来景珩的声音。

    “拉紧,双腿夹紧马腹,跑起来!”

    他的声音笃定,似乎她是经验丰富的骑手,驾驭这匹小黑马游刃有余。

    可她知道,在山匪窝病弱时她甚至坐不稳一匹踱步的马,不到半日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不可能驾轻就熟。

    电光火石间,她思索着该怎么办,遂他的意中他的套然后和他解释,可他想打探什么,是否会牵一发动全身,明妤就快来了,叶莺不想再出差错。

    小黑马奔驰的颠簸中,叶莺啊了一声,斜斜摔下。

    身后的景珩瞳孔缩了一瞬,他万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何至于?!马鞭长度不够挨不着叶莺,瞬息之间,他无暇思索,从马背上飞身跃起,借着掠风的惯性,一把搂住叶莺腰身,做她的人肉护盾,滚倒在草地上。

    那一刹那,叶莺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她算好了方向和角度,不能不受伤,可月内她就要离开,亦不能受很重的伤,左手可以牺牲,在小黑马跑到一块绿草还算多的沙石地时,她往左倒下去。

    她跌在景珩怀里,和他一起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

    叶莺只觉后背一阵钝痛,摔得不轻。

    景珩紧张地松开她,查看她伤势。

    衣裳完好无损,没有皮外伤。

    “哪里不舒服?”景珩着急问她,抬眸对上叶莺目光,她满脸涨红,神情发懵,似乎尚未回过神来。

    景珩满心自责,后悔不已,初见她时她病病殃殃,喝药都没甚效果,是回了京城找了太医院之首秦太医医治,才慢慢好转,现在她尚未断药,他就自以为是,以为她已完全康复,完全忽视她一年来受过的苦。

    叶莺坐起,的确有些茫然。

    她摔得痛,但景珩做了她的肉垫,并未受伤。

    眼前人满头大汗,宝蓝色团花纹锦绣绸袍已磨破好几处,破损处绸布耷拉着,能看到里面的白色绸衣。下身玄色绸裤已磨烂两个大洞,膝盖上一片血红,混杂着沙石泥土甚至几棵青草。

    他到底要干嘛?

    是试探还是皮肉之苦的伎俩,想让她铭感五内。

    叶莺愣头呆脑对上景珩视线,目光落在他膝盖伤口上。

    “殿下,你受伤了”,她看着他渗着血珠的擦伤提醒。

    她语气在景珩听来分明疏离,一点儿不像先前出门时娇柔雀跃,景珩一阵难受,她才叫了他几声哥哥,一个落马先前的亲昵荡然无存。

    “没事,皮外伤”,景珩不以为意,看了一眼远处屋舍,站起身想把叶莺扶上马,“我们去寮房休息一会儿”。

    叶莺却不想再骑:“殿下,我自己走”,身体十分抗拒。

    景珩更不是滋味。

    马奴和随从都跑了过来,炎炎烈日下马奴吓得浑身发抖,景珩不便再说什么,一行人往寮房走。

    寮房里,仆从送上水退下。叶莺擦拭了脸上的汗,等着景珩冲洗换衣裳。

    等景珩洗好出来时,见叶莺站在寮房门扉阴凉处,一动不动朝着室外呆呆看着。

    景珩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此时马场空空荡荡,绿草晒得萎蔫,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知她在看什么。

    她孤孤单单站在那里,身形纤瘦单薄,景珩莫名心疼。

    叶莺复盘在这里的件件桩桩,总觉景珩有所目的。

    察觉到动静,她侧首看到景珩,对他微微笑:“殿下,仆从拿了药膏,我帮你搽药吧?”

    不等景珩回应,她走向月桌,拿上药膏走向景珩。

    见她有些笑意,景珩难受的心情稍稍减轻了些。

    他接过叶莺手中药膏,和她一起走到榻边坐下,叶莺弯腰低头,想看看他腿上的伤给他搽药,却被他一把搂住。

    叶莺抬眸不解。

    “对不起,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吗?”景珩小心问。

    “我没有生气”,她的确没有生气,只是突然兴致缺缺,不仅没有再骑马的兴致,什么兴致也没有,天热得烦躁,眼前的人,愈来愈看不清。

    “我让殿下受伤,我很忐忑”,叶莺想拿回景珩手中的药,“我给殿下搽药吧”。

    景珩随手甩开手中药膏,语气不悦中似有些委屈:“我不需要搽什么药,你明明不开心,你都忘了该叫我什么”。

    他脸垮了下来,又有些讨好地看着叶莺:“我不对,我再不会这样,我怎么做你会高兴一些?”

    看着景珩不开心的脸色中带着些许迎合,叶莺突然醒悟过来。

    她才拜堂成亲不到一日,在景珩面前,她没有什么摆脸色拿乔的资本,她还指望着借助他的身份做不少事情。

    叶莺垂首在心里谋划了好一阵,收拾了心情,抬眸看向景珩。

    “好了,我生完气了”,她浅浅一笑,手握拳在景珩胸口轻轻捶了一拳,“哥哥,你可以亲我一下,这事就过去了,只是轻轻地亲一下”。

    她没有兴致和他缠绵,这样做只是让不愉快的事情尽快划走,让两人不再别扭,关系如初而已。

    就像夏日龙卷风,一瞬间卷走景珩心中的巨石,他轻松得快飘起来,满心满眼都是爱意。

    他小心翼翼低下头,挨着叶莺的脸颊,在她红扑扑脸蛋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然后有些羞赧地看着她:“原谅我了?”

    叶莺扑闪着眼睛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嘴角的笑意变深:“原谅哥哥了”。

    她猛地前倾,额头一下子撞到了景珩的鼻梁,他酸麻之际伸手摸叶莺的额间,想问她痛不痛。

    还未开口,下颏被人咬住,他冷不防身体僵直,顿时有了反应。

    只是轻轻咬了一口,似乎还舔舐了一瞬,旋即离开了。

    叶莺真想给他咬块伤疤,让他记得试探她的后果,可实际上她的表现只是愣愣看着他。

    景珩头皮发麻,感受如此不真实,如在幻梦,便是昨夜,她也未曾如此撩拨。

    只是这次,他在她眼里看到许多小星星,在寮房光线暗淡处亦闪得让他迷醉。

    “哥哥,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叶莺拉住景珩的手起身。

    景珩被她牵着走了几步,似突然从幻梦中醒来,他慢慢搂紧她的腰肢,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后脑。

    叶莺侧首迷惑地看向他。

    他的吻落了下来,一点儿不轻柔,而且许多许多下。

    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景珣屁颠屁颠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在明婳身旁,景珩不由想,怪不得景珣是粘糕,谁能放得下这么可爱的人呢。

    叶莺坐马车来的马场,这会回去却是骑着她的小黑马。

    二人和好如初,景珩不想扫了她骑马的兴致,提出陪她一起骑马回去,叶莺亦爽快应了。

    快到晚食时辰,暑气稍微退了些,二人在夏日里骑着两匹黑马,在城中慢慢踱步,穿过大街小巷,路过鳞次栉比店铺,和人群一起挨挨挤挤,夕阳斜落,两人满身粉红,景珩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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