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把这群人叫停的反倒是唐玖安这个先动手的暴躁人。

    种花人的性格总是讲究调和折中的。你要是让她一开始就放过禅院直哉，那她必拎刀说小贼来战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死字有几种写法；但你要是说赶紧打死死了我埋，那她就会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为了这种玩意进那么一次局子。

    “哎——有什么嘛！”没能拉拢到同盟的五条悟反坐在椅子上，撑着两条椅子腿前摇后摆，让人格外担心他会一个滑铲钻进桌子底下。他把下巴搁在椅背上，没开无下限的脸上压出道红印子，盯着唐玖安有点含糊不清地说：

    “既然决定了弱肉强食，那技不如人就该乖乖洗净脖子。别告诉我你现在开始觉得要遵纪守法助老扶弱了？呜哇，超——逊——”

    “那倒没有，不过毕竟他的脸已经变成二维的了，我这边姑且暂时原谅。”唐玖安从他面前拽开桌子收拾扑克，顺手诚恳地给五条悟头顶放了杯柠檬茶：

    “要是哪天他整个人都变成二维的，大家之间仇怨一笔勾销。但就目前来说他菜得罪不至死啊。”

    五条悟伸手把杯子捞下来，不怎么在意地拿虎牙去咬吸管包装，发出啵滋啵滋的噪音：

    “大道理？”

    “纯粹个人想法，可能和你嘴里说的大道理有重合的地方，不喜欢不用听。”

    模范员工趁着五条悟拆吸管的机会，抓着椅背把他连人带椅推到了一边，让他一个人玩去：

    “但就像你说的愿赌服输，自己说的规矩自己遵守，九把九输的男宾一位麻烦这边请。话说从刚刚起我们就挂牌休息了是吧？我们挂牌了的吧？咱们今天下午本来是要放假的没错吧？！”

    五条悟的表情就好像整颗柠檬噎进了他喉咙，他捏着柠檬水瞪着唐玖安，保持长在椅子上的姿势从大家眼前缓缓平移而过。这个动作让唐玖安想起来早晨挂在她衣服上的猫，她早上说食品店没法带猫的时候，它也以差不多的眼神蹲在猫窝里被她端进了屋……但最后他还是和猫一样被端走了，忿忿然嘎吱嘎吱咬吸管：

    “你刚刚的行为可不怎么守规矩哦？”

    把人脑袋摁成平面的唐玖安笑容羞涩又腼腆：

    “所以我有避开摄像头。”

    吸管的嘎吱声停住了。五条悟以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这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几秒后他猛地立起身一把拍在唐玖安肩上兴奋地说：

    “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份待遇优厚时间自由的工作你考虑一下，平时只需要写写报告对对材料……”

    两声脆响在他后脑勺上同时炸开，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脸上笑容和善得如出一辙，家入硝子亲切地拿开了五条悟手中的柠檬水，而夏油杰温和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椅子背。他俩一左一右把五条悟接力到了墙角，夏油杰还有空朝唐玖安点头致意：

    “没事的，别在意。”

    他微笑着说：

    “悟只是被工作逼疯了……就，你明白的吧？虽然是兼职，但他连续加班一礼拜了。”

    “……我明白，我理解，要是需要联系工会我可以帮忙。”

    两个未成年打工人迅速达成了一致，并且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惺惺相惜。夏油杰沉吟了一会，自然地掏出手机：

    “加个联系方式？”

    ————

    “拜——学姐明天见！”

    “啊，再见。”白银御行脸上难得也挂上了老子今天带薪不上班的愉悦，以至于眼下的青黑都淡了几分。他瞧了眼天色，蹬上了他那辆除铃之外基本哪里都响的破自行车：“回头有空聊聊合办校园祭的事情？不过今天就算了，大家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白银妈妈。”唐玖安拍了拍他的自行车后座，无视白银御行“谁是你妈啊”的吐槽和大家挥手告别。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把准备打听的问题压进肚子里，预备回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学生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比如唐玖安的会长，比如白银御行的副会长。

    唐玖安想得更多一些，因为芥雏子的回答决定了她是要放禅院直哉一马，还是直接读档回到一切未发生时套他的麻袋……

    脑子里想着不少过不了审的内容，唐玖安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没太大变化。她放下手，朝一边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话的迦摩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啊迦摩亲，本来说着要答谢你，结果最后反倒又被你帮了。你现在有时间吗？有空的话，我知道附近有很好吃的蛋糕店——我记得你比较喜欢甜食？要去吗？”

    斯密马赛迦摩酱，瓦达西不是故意让你遇上傻O的思密达……

    玩家怀着让人看到脏东西的愧疚准备好了上供自己的钱包，同时暗下决心，如果回头有人找事，那将会有不限量供应的好感糖果出现在对方胃里。

    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说起来直O给药效果是不是口服两倍来着……

    她的前桌对唐玖安脑子里的歹毒想法一无所知。被卷入无妄之灾的女生看上去有点情绪，但似乎又和这场闹剧没什么关系。

    爱神瘪着嘴，蹙着眉，泄愤一样踢踢踏踏踩着步子，脚边的小石子被踹得那叫一个连滚带爬各奔东西。唐玖安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听到她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喜欢、什么样子的类型呢。”

    “咦？”

    “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呢，告诉我吧。”

    将落未落的太阳为不知不觉变长了一些的银白发丝披上一层柔光。迦摩吐了口气，撩了撩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像最初见面时一样，带着恰到好处的不满抱怨道：

    “蛋糕的话就算了，毕竟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心情了——真是的，本来还很期待吃到你亲手做的东西，结果被不长眼的家伙毁得一干二净。所以换一个报答方式好了，”

    “——你喜欢的类型，告诉我吧。不论什么样的我都能做到。”

    亮晶晶的。闪闪发光的。不论是眼睛、头发，还是远超常人的美貌。无定型的爱神有这个自信诱导他人陷入甜蜜的堕落，魔力在这个黄昏悄然氤氲，她对愣住的唐玖安循循善诱：

    “成熟的？娇小的？开朗的？内敛的？没关系，这没什么可害羞的。而且我向你保证，你所见到的绝对是我真实的一面。”

    “……啊，这。”

    虽然对此不能说完全没有概念，但依旧被震撼到的唐玖安缓缓回神。她甚至有一个瞬间想读档装死算了，只是她纠结成麻花的良心逼迫着她从沙子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很抱歉，就，如果迦摩亲你是指恋爱意义……”

    沙子刚刚可能灌进鸵鸟嘴里了，不然没法解释她现在干剌一样的喉咙。她吞了口口水，艰难地对着blingbling的爱神补充完了下半句：

    “……你，你可能生理意义上不太能做到啊。”

    那一天，唐玖安看到迦摩脸上完美的表情，一寸一寸地裂开了。

    爱神一个手抖揪掉了自己绕在指尖的头发。唐玖安觉得她可能想要尖叫，因为相似表情刚刚烙在她自己的脸上——但很显然迦摩的意志力也是神明级别的，她张了张嘴，坚强地把那团尖叫吞了回去，硬生生拼凑出来一个笑容。

    “……你等着。”

    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甚至没给唐玖安再多说一句的机会。唐玖安僵硬地放下举在半空的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这句话是因为生气了在威胁吧。

    ……是因为生气了在威胁吧？！一定要是在威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