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曾经的苏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直到前世的她惨死在柴房里无人问津,她才恍然觉得,是不是她错了,好人并非有好报。

    重生之时,她也曾告诫过自己,以后不要当个好人,好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可现在,大牛婶却说好人会有好报。

    因为她是个好人,在三年前无意间种下过善因,所以现在得了善果。

    “阿玖,我给你放点猪油,抗饿。”大牛婶手脚很是麻利,三两下便做好了一个又一个面剂子。

    “不用了,已经够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猛然间,大牛婶察觉到一丝不对,“你昨夜才知叛军入城的消息,那你的两个亲戚是?”

    苏玖抠了抠脸,眼睛瞟向别处。

    瞧她这副样子,大牛婶便知道为了什么,她叹息一声,道:“你劝我时挺聪慧,怎么到自己这儿却糊涂了?我去找人劝他们走,以后你就留在牛家村,别到处跑了。”

    “等等。”苏玖道,“容我想想。”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牛家村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安稳,靠她们自给自足,也可以过得风生水起。出去就不一样了,现在这世道,能活到第二日就算她运气好,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与一只洗得干净,长得肥美的羊只身入狼群有什么区别?

    指望那些狼善心大发,还是指望老天爷出现奇迹?

    可是……

    “阿玖,要我说你完全没必要出去,等这段时间风声过了,你再回鹿城,继续做你的玲珑阁多好?少了师娘子,玲珑阁不还是你说了算。

    再说,你和你的家人在鹿城附近走散,你在这儿还能继续打听,说不定哪天运气好,就打听到了呢?”

    苏玖不得不承认,她被说动了。

    留在这儿有千般万般的好,离开这儿却是坎坷丛生,跌宕起伏,可……无端的,苏玖想起了前世。

    前世她与师蓉一行人相遇后,她们面上装作欣喜,转头却状告她偷了师蓉的玉佩。那玉佩乃是北国太子赠予师蓉的信物,她们此番来北国都城,就是为了找寻太子。

    苏玖没有偷东西,可没人信她,朱幺兰甚至道:你本就乡野村妇,手脚不干净也人之常情,既做了,又何必不敢认?

    在鹿城时,说她是无血缘关系的亲姐妹,换了个地方,她便成了手脚不干净的乡野村妇。

    最终,这件事以衙役在她们马车夹缝中发现玉佩而告终,一番乌龙,正巧让知县认出那块玉佩,从而给师蓉牵线,留下一桩善名。

    也让师蓉摇身一变,从商贾之女,成了皇城人人艳羡的太子妃。

    至于她,苏玖,无论她有没有做,手脚不干净的骂名已经背上,好不容易收留她的红楼老鸨,也因此将她赶了出去。

    再往后,便是师蓉假借道歉的名义,要她进太子府当厨娘,再然后,她便被冠上残害皇嗣的罪名,处以私刑拖进柴房等死。

    苏玖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落户在牛家村安心过活?

    她不甘心!

    老天爷让她重生,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让她拿回师蓉欠她的,若她留在这儿,过安稳的日子,倒不如直接死在那间柴房里痛快。

    “大牛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不会再改了。”苏玖道。

    “可是因为门外那两人?”大牛婶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妹子,我差人打发了他们就是,何苦担心这个。”

    “不,我是为了我自己。”苏玖道,“婶子或许不知,我在玲珑阁活干得最多,功劳却全让师蓉占了去,人人都知玲珑阁掌柜是师姑娘,却无人知晓掌厨姓甚名谁。

    先前念着姐妹情,又因师蓉巧舌如簧,我便也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如今仔细想想,若没了我,光凭她一人,恐怕难让玲珑阁名扬天下,大牛婶,我不甘心。

    所以,我不能留下,我要证明没了师蓉,我照样能开好一个玲珑阁!”

    似被她的话感染到,大牛婶此刻没了言语,良久,她把做好的面剂子放在热好的锅上,道:

    “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讲大道理,但老人常说,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没了那口气,人也不算活着。这些饼你拿着,别的我帮不了你,做几个饼总要得。”

    “……谢谢。”

    烙饼用不了太久,没一会儿,新鲜出炉的热乎饼子便已做好。大牛婶找来一张油纸把饼子包入其中,又妥帖地放进苏玖的包里,这才安心。

    送苏玖出门的路上,她道:“相识一场,婶子没什么好送你的,说几句话你可愿意听?”

    “你且说。”

    “门外那两人你可要小心些。”大牛婶小声道,“尤其那位小郎君,你莫要见人家长得好看,便放低了戒心,他那一身肃杀之气,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啊?有吗?”苏玖从未注意过,她只当陆景性子冷淡些。

    “婶子见得人多,自然瞧得出来,他啊,绝对杀过人。”

    “怎会?”

    瞧她被吓到,大牛婶放缓了语气,道:“不过他们未必会杀你,这山里的路说复杂也不复杂,可没人引路,他们必然要转十天半个月,可等到了城里就不一定了。”

    “这个你放心,等到了文城,我便会与他们分开,不再一起。”

    “那便好,你办事婶子放心。”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村口,告别大牛婶后,苏玖顺着漆黑的洞门,朝外走了出去。

    月光如雪盈盈,落满大地。

    一片银光中,陆景回过头,淡然的神色仿若一早就已知晓,她会在此刻出现。

    他真的杀过人吗?

    “如何?”蒙叔凑上来,忙问。

    “饼子拿到了,不过住的地方得自己找。”

    “那就好。”蒙叔笑嘻嘻道,“大不了地为席天为盖,豺狼虎豹来了当加餐。”

    “哈哈哈。”苏玖被他逗得直笑,道,“也不至于,沿着大路往东走二里,有一片梯田,田边有他们盖来守夜的小屋,我们可以在那儿度过今夜。”

    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足够他们度过今夜。

    借着头顶那一抹月光,几人走了没一会儿便瞧见了那片田,金灿灿的麦田里掺着几缕青光,模样看着实在喜人。

    那间土屋很显眼,几乎没废什么力气,便在田边瞧见了它。

    走了一整天,苏玖累得快要发疯,终于有机会休息,她忙不迭地跑过去,坐在床上准备揉一揉自己酸痛的脚。

    但她忍住了。

    从小学到了礼节让她无法自然地占有唯一的床,但转念一想,昨夜陆景也没跟她客气,害她坐在地上睡了一夜,到现在肩膀还疼呢。

    她又何必客气?

    “先别脱。”蒙叔远远瞧见,赶忙道,“把饼拿出来再脱。”

    苏玖:“……”

    刚烙好的饼还热乎着,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麦香,几人吃了饼,又喝了几口水,这才闲了下来。

    蒙叔去别处拾了一些柴火,又从田地弄了一些麦秆,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燃起一个火堆。

    看着暖洋洋的火堆,苏玖问:“你很冷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火是为了防狼。”

    “防狼?”

    “许多野兽都怕火,有了火,它们便不敢靠近,即使敢,有火光我也能尽早发现。“

    “难怪。“苏玖感叹。

    “难怪什么?“

    苏玖道:“我以前与家人逃荒时,也在野外住过,当时我爹也燃起了火堆,我还当他怕我冷呢。“

    “如此看来,令尊也有不少夜宿野外的经验。“蒙叔又想到什么,道,”娘子不是鹿城人?“

    糟了,这事好像没跟他们说过。

    “我是叶城人,三年前胡人入关,叶城住不得,我爹便带我们举家搬迁至鹿城。“苏玖扯谎道。

    “原来如此。“蒙叔又问,”那娘子怎么孤身一人前往都城?如今鹿城已破,令堂去了哪儿?“

    “我……这……“

    果然,一个谎言的出现,代表着更多谎言的弥补。

    “叶城?有些印象。“

    就在苏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陆景突然出声。

    “我们先前在……去叶城做过买卖,可惜行程太匆忙,并未逗留,不然或许还能见到苏娘子。”蒙叔道。

    做买卖?

    叶城是边陲小城,甚少有人去那儿做买卖,就算有,也该是五年前的事。

    苏玖问:“那会儿陆郎君才多大。”

    他瞧起来顶多弱冠之年。

    蒙叔回忆道:“我家郎君如今二十有一,五六年前,大约十六岁吧。”

    “这么早?”苏玖惊道。

    竟与她和家人走散时年纪一样。

    “苏娘子恐怕不知,我家郎君十二岁起便出门做起了客商,这些年走南闯北不少地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原来如此。”

    苏玖不自觉地瞥了过去,陆景确实与寻常男子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沉稳可靠的气息,似乎任何事都难不倒他。

    可杀过人的肃杀之气,她感觉不出来。毕竟她没见过杀过人的人,顶多,见过杀猪的人。

    不过大牛婶有句话说得很对,陆景确实长得不错。

    大约因为出生在豚城,他骨子里既有北国人的粗犷,细看之下,又有南国人的婉约。

    他的皮肤算不上白,是一种接近小麦的健康颜色,五官立体,乍一眼有种北国皇室的贵气感,棱角却温和,精致中带着俊秀,惹人怜惜。

    苏玖觉得,饶是鹿城城公家的小郎君,也应比不上陆景半分。

    说起这个人,她心底又来了一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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