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帅

    “解无咎。”皇帝沉声,显然因他的话语十分不悦。

    “皇兄息怒。”解无咎面上虽是恭敬行礼,语调却是漫不经心,听不出半分敬意,“臣弟先前在西南办事多有不合您圣意之处,此事直接关乎江山社稷,臣弟无能,实难当此大任。”

    就差直接挑明让他另请高明了。

    “你的金印紫绶朕可是没收回。”皇帝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解无咎从西南回来之后,虽然被软禁宫中,无法再插手悬鉴司事务,却也没被革职,明面上依旧是当朝大司马,冠将军之号,掌天下之武事。

    不过也只是个表面上的,实际权力一直被皇帝直接掌握在自己手里。

    “皇兄要一并拿去吗?早说,臣弟定然双手奉上。”解无咎语气轻佻,作势要去取。反正这个空架子有和没有于他而言完全无所谓。

    “解无咎。”皇帝再度沉声叫住他,似是警告,“朕在平心静气地与你商讨此事。”

    “臣弟不堪此任,望您恕罪。”说罢,他又补了一句,尾音上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依臣弟之见,孙将军带兵有方,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呢?”

    “你想要什么?”

    解无咎:“……”

    在他这位好皇兄的眼里,所有人都觊觎他的江山,所有人都贪恋他的权势。而他自己身在至高之位,自然所有人都必须仰他鼻息,任他颐指气使。

    皇帝见他不语,自以为了然:“你不就是想跟朕谈条件吗?”

    解无咎无言,沉默良久,竟笑出声来:“”皇兄能开出什么条件呢?”

    皇帝见他态度似有松动,语气较之前软了几分,倒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样子:“和之前一样的权势与地位,朕都可以给你。”

    解无咎却没顺着他的意思,迟迟不松口。两人僵持半晌,皇帝的情绪达到顶峰,又碍于面子难以发作,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解无咎这才又露出几分笑意:“皇兄慢走。”

    二人虽然不欢而散,之后的前线战报却照皇帝旨令尽数送去给解无咎阅览。

    “你去跟他说,本王没兴趣。”

    “这……”内官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心思难测的皇帝,一边是阴晴不定的厉王,他哪头都得罪不起,只是他身负陛下口谕,硬着头皮也不得不说,“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您不去,便要下旨让忠毅伯再度披甲上阵。”

    “铿——”头顶传来器物碎裂的声音,内官抬头一瞧,只见解无咎指缝处鲜血淋漓,手中的青瓷杯裂作几片,他立即惶恐跪下:“殿下!是否需要为您请医?”

    “你退下吧,告诉他此事本王会考虑。”

    内官还想再说什么,却也是不敢,只能应下:“是。”

    解无咎随手撕了块衣料把手缠上,从案几上码放成小山的各种奏疏军报中抽出一卷随意翻看,一眼就瞧见了“钦州城破”“柳家忠烈,满门殉国”之类的字眼,不由得瞳孔一缩,不自觉展卷仔细读起来。

    阅毕,又翻过剩余的,起身直往皇帝议事书房而去。

    皇帝倒是一副早就料到他会来的样子,丝毫不意外,看着案上的卷册连头都不抬,笑道:“想通了?没权没势的滋味不好受吧。”

    “跟这个没关系。”解无咎懒得与他掰扯,直截了当道,“既然要我带兵,首先便要说明了,与先前以一样的程式,皇兄若不同意,请恕臣弟没那个能力。”

    “你威胁朕?”

    “臣弟不敢,只是未免到时临时生变,又惹皇兄不快。”

    皇帝从他这番话里听出几分挑衅的意味,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话里直指数年前他因恼怒解无咎于南部调查匪患时数度抗旨不遵暗削其权调回京城,而后数度改易人选不成,情势愈发严重,只得又换回解无咎的旧事。

    彼时南部匪患猖狂无忌,一度到了胆敢擅劫官员的地步。而当时的解无咎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虽然几经粉饰,外人都以为当时的调令是保护幼弟之举,后来又重新遣他清剿匪患是为国为民的无奈所为,只有皇帝自己知道这是自己在与解无咎博弈中的一大败绩。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少年英才,天资极高,文治武功一点即通,在许多方面即使是他费心教导的太子也拍马难及。

    只是在一众子弟中太出挑了,性子又桀骜难驯,不好掌控。

    “解无咎,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皇帝恼羞成怒,厉声警告。

    不料解无咎丝毫没当回事,仰起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改了称谓:“臣什么身份,陛下您不是最清楚不过么?”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眸,似陈年乌玉一般,与他母亲的别无二致。不过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还真是肖似先皇……

    皇帝正看得出神。

    解无咎察觉到这种熟悉的目光,眉头一皱,他眼中戾气难抑,语气冰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厌恶:“所以您是许还是不许呢?”

    皇帝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即刻传令赵卿拟旨,封厉王为大将军,总领征讨西南蛮族军事。孙雄与管克用二人押送回京革职查办。”

    “是。”内官一刻也不敢耽搁,领了命立即去传话。

    自那事之后。人人都以为解无咎再也不会碰兵权了,即便手下暗桩遍地,这辈子只能和悬鉴司一样如影子一般活着,到底见不得光。可如今陛下这一道圣旨,待他得胜班师,又要做回原来那个声明煊赫手握兵马的厉王了。

    内官头疼扶额。

    这朝局只怕是又要变天了。

    *

    这边解无咎陷于君臣之间的剑拔弩张,远在千里之外的江蓠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因着近来西南多事局势不安,许多百姓受灾逃难,即便如今时近年节,无论是去往鹤州的路上还是鹤州地界内,似乎都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

    从沽鹤出发前,她已与鹤州通过书信。故而今日她刚到府门前,便有家仆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了。

    江蓠一下车,那姑娘便迎了上来,笑眯眯地见礼:“奴婢是大夫人指来侍候姑娘的小眉,见过堂姑娘。”

    “小眉姑娘客气了。”江蓠点头与她问好。

    “您的屋子已经打扫出来了,姑娘且随我来。”小眉带路。

    江府占地比柳府还大,虽不及其繁华富丽,结构却更为复杂,江家叔伯兄弟皆居于此。栋宇森罗,院落毗连,十分气派。

    她加快步子紧跟在小眉身后,生怕一不留神便要走丢。

    走了许久,终于才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院子,小眉将她带到西边左起第三间厢房门前,一边推门一边道:“这便是您的屋子了。”

    房间虽不大,里头床榻、案几、妆奁、箱笥等物件倒是齐全。

    江蓠点点头:“多谢。”

    “那奴婢就不打扰姑娘歇息了,您有事再唤奴婢便是。”

    “难道不该先去拜见长辈才是么。”江蓠疑惑,自己初来乍到,万不可失了礼数。

    “老太太尚在休养暂不见人,几位夫人带着公子和姑娘们进香去了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小眉答道,“大夫人走前吩咐过,待她回来后再带着您去认人。”

    “原来是这样。”江蓠明白了,“那你便去忙你的吧。”

    小眉离开后,江蓠自己换了身衣裳,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将房间整理好。加上这两日也的确是舟车劳顿,原本只想在榻上小憩一会,没想到这一眯眼就睡到了傍晚。

    并且她还是被门口的动静吵醒的——

    一会是一个小姑娘的呵斥声:“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一会是其他人哭着认错的声音。

    一会是劝慰声:“姑娘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吵作一团。

    江蓠好奇,开门去看。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银钗锦裘的姑娘,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脚边还有两个和小眉一般打扮的侍女正跪着磕头认错。

    这姑娘数落着侍女的不是,说到激动处气急了甚至还往侍女身上踢两脚。

    那侍女抵挡不住被踹倒在地,模样狼狈又可怜。

    江蓠不忍心,正欲上前搀扶,还未走近便被那银钗锦裘的姑娘看见:“站住。”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个院子里?”这姑娘见江蓠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生面孔打断自己责罚侍女,顿时火气更盛,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江蓠一身布衣,看起来其貌不扬,皱起眉头轻嗤一声,十分不屑,“瞧你这身寒酸打扮,莫不是来偷东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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