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链子

    “一楼没有。”吴歉三人拖着长裙,走向过道里已经急得团团转的副导演一行人。

    一楼是演出的地方,震撼无比的音响声已经逐渐响起,此刻里面已经坐满了整整500观众。

    刚刚三人至少在后台无死角扫视了整整十分钟。

    “二楼、三楼也没有!”又有另外几个工作人员气喘吁吁跑来。

    三楼则是她们化妆和候场的地方。再往上,便是工作人员的区域了。

    “这……”黄音无措地睁大眼,“难道我们第一次表演,要开天窗了吗?”

    副导演紧紧捏着对讲机,一头汗:“三区,三区,你们那找到了吗?”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请不要克制你们的欢呼声!接下来,《含苞待放的妹妹》第一次公演演出舞台……”

    主持人声情并茂的开幕词、观众们激动的欢呼声,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冲进这一群人耳中。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节目开始了!

    摄影师也全程跟着。

    “怎么办呀导演!”高灿气得脸都红了,“她分的词最多,我们第一次表演,没她根本不行!”

    “还有灯光,舞蹈动作都是提前配好的。”一工作人员补充道。

    副导演一撸头发,只能机械般地重复道,“我们想办法,想办法。”

    “让我们有请,陈阅林,连清!!”

    “哇哦!!!陈阅林!!”

    “陈!阅!林!”

    欢呼声如海啸般传了过来。

    这边的人脸色瞬间更加难看。

    开场表演开始之后,便是第一组,吴歉他们排在第二组,距离上台时间,已经不足半个小时了!

    然而几个对讲机里,都没有谢雨的踪迹。

    “哎呀讨厌死了这人!”黄音又着急又生气。

    “导演,”一直旁观的吴歉,稍稍拖着飘逸的裙摆,突然沉声开口,“监控里,拍到谢雨最后一次是出现在哪里?”

    副导演还在举着对讲机,看一眼身边人才确定:“化,化妆间。”

    “她看起来正常吗?”

    副导演一愣,反而是身边那个工作人员抢答道:“看不清楚脸,但是是她自己走出化妆间的。过道就是监控盲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吴歉,他们这才发现,这里只有吴歉一人,从头到尾没有责怪、没有生气,也没有着急,平静得一塌糊涂。

    她又接着开口:“导演,我建议你,先去让人去楼顶看着。虽然只有五楼,但是也能摔死人。”

    !!那位半秃头的副导演,简直就是被一语惊醒。

    一个小组节目能不能顺利播出都是小事,要是死了人,节目能不能播都是问题了啊!

    “快,快,”那导演挥着手,指着身边人,“快去看看!派人守好了楼顶!”

    然后,他不自觉又重新看向吴歉。

    “演出顺序能调整吗?”

    “不能,不能,”副导演又连说了两个不能,“灯光和现场能按照顺序来,这个刚刚我们跟导演和制片确认过。”

    “行,那我们分两手准备吧,”吴歉声音冷淡,却有着临危不乱的气势,所有人都不自觉顺着她的思路进行下去,“导演,你继续派人找谢雨;高灿、黄音,我们别跟着找了,先去分词,把谢雨的词都分过来,时间太短了,舞蹈就不变了,灯光师在哪?我们需要沟通一下。”

    候场区,装扮各异的美少女们大部分都无心看表演,而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在角落里围着吴歉。

    她正拿着一张简单的台本,画着些什么。

    “整首歌我们应该都会唱,原先的还是不变,这两句,”她看向高灿,那里标注着副歌最精彩的一段,“要不你继续唱完?”

    “啊,”高灿面露难色,倒是把先前对于吴歉的厌恶抛之脑后,“音太高了。”

    “黄音你呢。”

    黄音瞪大了眼,赶紧摆摆手。

    “行,那我来。”吴歉面无表情,继续分配下去,“这一段,高灿你来;这几句都是你的黄音;很简单,前面是谁,谁就把谢雨的继续唱完,这样好记。”

    她这样一说,两人都明白了,立刻点着头。

    “走位怎么办?”黄音又问道,“有好几个动作,都是我和她背靠背、或者手牵手一起。”

    其实吴歉自己也有一堆这样的蠢动作,但是她瞄一眼实时大屏——陈阅林和连清正在深情对视,半空中撒下绝美的七彩花瓣,这是开场表演结束了。

    她摇摇头,“重新编排来不及了,你就一个人做那些动作吧。”

    “啊?那要尬死了吧?”

    “只要小组内还有一个人,演出就必须继续下去,”吴歉收起台本,抬起头,鹿般的眼神忽然清澈无比,“以前有个人这样跟我说过。”

    另外两人均是明显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立马接过了台本,开始背词。

    不得不说,吴歉这样淡然又笃定的态度,不仅影响到了高灿两人,也成功让节目组围着的一群人松了口气。

    接下来,灯光师和跟拍导演依次上前,跟吴歉沟通着五个人变成四个人的排位。

    陈阅林进入后台时,第一眼便注意到角落里被一群人围着的她。

    他眼眸一抬,明显感觉到眼前一亮。

    鲜黄色……看起来真不像她会穿的衣服。

    这样大面积的黄色,放到一般人身上绝对是个灾难,然而却被她穿得倍显青春,看起来甚至比平时多了几分甜意。

    陈阅林多看两眼后便忽然觉得,她就应该这么穿才对……

    他的入场,获得了全场无与伦比的掌声。

    吴歉同样抬起头来,瞬即一怔——

    今天见到的陈阅林,实在不像从前几次。今天的他,英俊得只能用华丽来形容,黑金色的演出服上到处都是绚丽的金银丝线,宽肩长腿,头发高高吹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无懈可击的脸庞。

    完全让人挪不开眼,不说本就长相普通的主持人,连旁边面若桃花、格外清丽的连清,都一瞬间沦为了陪衬。

    难怪能够一出道就爆红……

    “第二组,请到后台等待。”

    连清赶紧小跑着朝组里几人过来,眉头微微锁着:“谢雨不会出事吧?”

    “鬼知道。”高灿就差翻个白眼了。

    陈阅林同样跟着人过来,他一双眼睛毫无顾忌地直接看向吴歉:“我们刚刚也听说了,加油!”

    果然长得帅是有优势的。

    上一次吴歉看到他时,只觉得烦;现在第一反应却是小有遗憾。

    怎么那晚就啥都不记得了呢?

    “谢了。”

    小小的梨涡瞬即消失。

    四个人提着裙摆等在后台时,第一组的成员,还在前面卖力地唱着跳着,看起来非常可爱。

    由于临时调整,几个人都在争取最后几分钟时间,用尽全力背着词。在这样略显紧张的气氛中,连清突然抬起头:“歉歉,你看我上一场表演了吗?”

    歉歉?

    吴歉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这是在叫她。

    这又是要卖腐了吗?

    连清脸上又泛上了高原红,声音如痴如醉:“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呢!”

    ……

    这是要我夸一句宝宝真棒吗?

    吴歉在顺势卖姬,和保持真我间犹豫了一秒,高灿就直白道:“我们啥都没看到,节目还没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到处找谢雨!连厕所都去了好几个!”

    “噢。”

    吴歉突然发现,连清脸上的高原红,好像淡了点。

    说话都成熟了点,她回身似乎在找自己助理,“糖,我包里的糖,我想吃一片。”

    “你低血糖啊?”吴歉漫不经心瞄她一眼。

    连清点点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迅速接过小助理递过来的一个小小的纸袋。

    “谢谢,谢谢第一组所有的妹妹们!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第二组!欢迎连清、高灿、黄音,和吴歉!欢迎!”

    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吴歉突然想起,几年前,乐队第一次上台表演的时侯。

    那是一个非常小的比赛,上海某某区青少年艺术赛,在某某街道的海选现场。

    此前乐队只在排练室练过歌,吴歉一直以为弹吉他而已,哪里不能弹?

    结果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原来台下几十个眼睛,特别是有四双评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的时侯,和排练室还真不一样。

    而除了她,其余几人看起来都自在很多。

    也是,他们从小练乐器,比赛更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和她不一样。

    吴歉低下了头,有些执拗地擦着琴弦。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常,直至主唱文十五突然,一阵风似得跑到她眼前:“歉姐,歉姐,我好紧张!”

    吴歉抬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哦。”

    文十五笑了出来,一只手拉住了她;吴歉当时立马想要扯出,然而文十五却说:“歉姐,快安慰我,我很棒,对吗?”

    “嗯。”

    文十五笑嘻嘻握住她的手:“谢谢歉姐!谢谢你给我力量,哈哈,你也很棒,歉姐,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吉他手!”

    原来这人并不紧张,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安慰她……吴歉脸色僵硬着,心头泛起了一丝奇异的触觉。

    后来很久她才意识到,那就是感动。

    高飞吊儿郎当搭着文十五肩膀,“你能不能别在这给吴歉灌鸡汤了。她要是你见过最棒的吉他手,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帅的人。”

    十五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受伤,“啊?”他皱着脸,有些傻乎乎地开口,“可是我爸爸总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

    “噗。”连始终板着一张死脸的吴歉,都笑了出来。

    高飞笑得前仰后合:“傻孩子,你爸是个好人啊。”

    一直认真盯着前台的虎子,突然拍拍三人:“别闹了,别闹了……轮到我们了!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成为这个宇宙,最伟大的摇滚乐队!而今天,就是我们伟大征程的第一天!”

    话音刚落,高飞满是嫌弃:“土死了,太土了。”

    吴歉也点点头:“真的很土。”

    连文十五都尴尬地半笑不笑,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服。

    只有小甜文坚定地拥护自己的老公:“宝贝你最棒,别理这些小麻雀。”

    “下一支乐队,来自高中部,七月……”

    而今天,就是我们伟大征程的第一天。

    吴歉提着裙摆,嘴角分明带着一丝笑意,朝着那个金光闪闪的舞台,坚定地踏了上去。

    小组表演结束后,黄音明显快乐了很多:“我们好像也不是很差,对吗?”此刻她们四人走在黑乎乎的过道里,她直接挽上了前面一个人胳膊,“现在还有欢呼声呢,你们听。”

    前面一回头,她才发现那是吴歉。

    吴歉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黄音便立刻抽回了手,心里暗暗发怵,不是在台上还笑得挺甜的嘛,怎么下台了又是这副死样子?

    连清柔声接道:“我们本来就不差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高灿怼起连清来,简直毫无顾忌:“跟你说话真没意思。我们本来就很差,这是事实,有什么好装的。”

    连清脸色一僵,不自觉走在了最后。

    吴歉瞄一眼亮着红灯的摄像机,心想资源咖啊资源咖,你是真虎啊。

    高灿又继续大咧咧开口,这句话是对着吴歉说的:“今天主要功劳在你,你词分的好,唱的也好,副歌那一嗓子,都给我唱精神了。台上咱们队形虽然乱了点,”她兴奋地一扬手,“哈哈哈但是架不住咱们长得好看啊!”

    “是,是,是!”黄音挽着她,整个过道都回荡着她们的笑声。

    吴歉架不住又揉了揉耳朵。

    “吴歉老师,几位老师……”副导演忽然在后面喊着她们,吴歉停住了脚步。

    几个人都顺着她的视线,往回看。

    副导演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谢雨找到了!”

    周录周播这样的形式,确实给谢雨带来了强烈的压力。

    “对不起,对不起!”会议室里,她低着头向其余几人道歉,“我是上一期唯一一个演出片段被全剪的,”她指的是她上一期的诗朗诵。

    吴歉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翘着二郎腿,心想你不仅脆弱,还实在有点眼瞎。

    明明吴歉也被剪得干干净净。

    “我真的太害怕今天搞砸了演出,我,我唱的不好,于是我想着到排练室,再,再多练习一会,但我没注意时间,所以,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很明显是在说谎,二楼有的是空荡荡的排练室,谁会在距离比赛开始只有十分钟的时候,专门混入工作人员的顶楼区域,找一间空屋子排练呢?

    明明就是故意躲避。

    她的对面,不仅有吴歉几人,也坐满了整整一排节目组的导演副导演。制片人朱容也在,只不过一直在低头刷着手机。

    导演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女性,说起话来倒是雷厉风行:“谢雨老师,是故意,还是过失,您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也会有一个倾向的猜测。但是究竟是故意还是过失,都不重要了,今天你们小组几位成员,还有节目组至少几十名工作人员,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都在找你,就差一点点,便造成了演出事故,差一点点,整个节目组的心血都要付诸流水,这实在是我们无法接受的。请原谅我们的直接,您在这个节目,只能走到这里了,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利,您可以让经纪公司这边联系我们,谢谢了。”

    “啊?”谢雨恐怕是没有想到节目组会这样干脆,惊恐地抬起头。

    应该不止是这个节目,她在娱乐圈,都走到了尽头。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些难看了,谢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算俏丽的脸上都哭变了形,挨个求导演、求制片人、甚至求组里的成员,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到最后,她甚至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啊!我真的需要这个节目,我手头上没有其它机会了!我已经25了,25了,所有人都出道了,我们经纪公司快倒闭,我,我都还没出道!”

    “谢雨老师,请起来,你这样是没有意义的。”总导演的声音依旧很沉着,稳坐在会议室的正中央。

    一屋子的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看戏般地堵在了门口。

    却没有一个人过去扶谢雨,估计也没有人敢过去,毕竟总导演和制片人还稳如泰山呢。

    “求求你们!”

    眼瞅着谢雨那白嫩的额头都快磕出血了,吴歉实在看不过去,站了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坐她旁边的连清,伸出手似乎想拉她,但是没碰上,于是又赶紧收回了手。

    “起来,难看死了。”

    吴歉脸上挂着嫌弃,但还是从桌子上抽出张纸,按在谢雨那出血的额上,随后强行拉着哭哭啼啼的人起来。

    至少一屋子人的眼光都放在她身上。

    朱容,终于从消消乐的世界里抬起了头,看到吴歉长相的一瞬间,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

    “你捅了这么大篓子,节目组不要你很正常。你说你都25了,还只长年纪不长脑子,你是真蠢。”吴歉骂起人来和平时表情变化也不大,声音更是平静如斯。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谢雨便一直怕她那张冷脸,此刻身子还不可控制的发抖呢,但是却不敢继续哭下去。

    “真想在娱乐行业做下去,就去找其它机会;不想做了,就换行,你有手有脚,长得还漂亮,才25岁,有什么想不开的?”

    吴歉骂得干脆,行动更是直接,径直将人推出会议室,围观在此的工作人员立刻给她让出一条道。

    “别杵着了,回去找你经纪人来吧。”

    别真被节目组索赔巨额违约金还不自知,蠢货……

    谢雨走后,吴歉才发现,偌大的会议室,即使坐了站了这么多人,但是真安静啊。

    总导演、总制片人,所有人,眼睛都盯着她。

    吴歉神情不变,坐回了原处。

    总导演这才轻轻开口:“吴歉老师,今天的事情,我们还没有谢谢你。”一直闷不做声的高灿,这时候竟然插话进来,“确实,今天全是吴歉的功劳!”

    吴歉眉毛一扬,心想高灿难道还是个恩怨分明的资源咖吗?

    黄音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哈哈歉歉宝宝今天就是定海神针!”

    总导演笑出了声,会议室里的氛围立刻轻松起来:“是,定海神针……吴歉老师今天真的很有魅力,你们小组表现得也不错,让我们一起期待下两期的播出吧!”

    吴歉出会议室时,步伐不自觉轻松了点。

    今天全程,无论是找谢雨,还是临时调整,还是最终会议室,摄影机都兢兢业业地拍着。

    她虽然不在乎被骂,但是参加节目,总希望能到得到正面反馈吧,天天被骂也实在难看了点。

    但是她那时候还是太善良了。

    一个将选手逼到下跪磕头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踪的节目组,一个主打着青春成长却实际毫无人文关怀的节目组,确实能够把不做人这一点做到极致。

    那天晚上,制片人朱容还给陈阅林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陈阅林正在机场,看到是朱容立马就接了。

    朱容倒是直言不讳,一接通说家里的变化,说老头子要如何如何,说老大老小又如何如何,说的全是陈阅林想听的。

    “你看,要不是配合你的档期,我那个节目今天也不会录的这么匆忙,搞出那一堆破事,”话锋一转,朱容又提到了含苞待放的妹妹那个节目,一提到这儿,她自顾自笑了起来,话里明显带着调侃,“那个叫吴歉的,挺好玩,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

    “感情你今天不是来给我送八卦,是来听我八卦的是吧?”

    陈阅林也在笑,话里完全听不出虚实。

    “谁让你在现场整天盯着人家不放,那天音乐节的也是她吧,”朱容轻笑着,“哎呀你可别觉得我不够意思啊,有人要整她。你要是对她有意思,我就看在你的面上,帮她挡挡喽。”

    “不用,你该怎么做怎么做,”陈阅林大步走着,朝着登机口的方向,“她确实挺有趣,但是还不值得让我向朱姐开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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