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汤

    亓官初雪脸色“蜡黄”,抬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婆子。

    婆子在她左手手腕处摸了一阵,冷脸道:“右手。”

    亓官初雪乖乖伸出右手。

    婆子又在她右手手腕处找了一圈,一脸疑云的打量着她,问:“畏寒?畏热?”

    亓官初雪萌萌的点点头。心里却说:你才畏寒,你才畏热。

    婆子脸色闪过一丝怜悯,但稍纵即逝,她好似自言自语说道:“肺气不降、醉眠梦物、体虚,寿短。”说完怔怔看着亓官初雪,半晌,才走到下一位面前,继续号脉去了。

    亓官初雪运起密迩神功,传功到商寂耳边,问:“这婆子是何意?”

    商寂的密迩神功虽然学成的早,但远不如亓官初雪的精粹,好在这偏院本就不大,商寂回她:“你的斜飞脉,居然误打误撞的帮了你。‘肺气不降’,是说气禀容易发而不收,肺主制节,正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所以,婆子是‘夸’你做人潇洒不羁,不喜欢被约束。至于‘醉眠梦物‘,那是夸你疯疯癫癫,不像正常人。”

    亓官初雪差点没乐出声,传功道:“我收了内力,倒忘了斜飞脉的事了,这婆子在我手上摸了半天,没摸到脉象,估计也吓了一跳,但她脸上却露出了可怜我的神色,真是怪哉。”

    商寂道:“斜飞脉本就是病脉,极其罕见,世人见得少,自然传的邪乎,什么百病丛生,虚耗之象,什么元气浮散,元寿易散……”

    亓官初雪打断他:“打住!阿鬼可说我这是好运之脉,没心没肺,最适合专心练武,能成大器。”

    商寂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阿鬼自然说的不假,但婆子说的也有几分真。亓官初雪这人,心性宛若谪仙人,傲骨不降,又时常疯癫若孩童,然而她心中有一道准绳,却是旁人碰不得的,就是他商寂也不行。

    两个婆子把左右两队人的脉都号了一遍,回到瘦小枯干的婆子耳边低语了一会,亓官初雪不感兴趣,没运功去听,待三个婆子低语已闭,中间婆子朗声说道:“相面。”

    有年轻的婢女端上两把弧形铜尺,左右两个婆子重新走到两队前,拿起弧形铜尺,开始往两队竞选者的脸上量去。

    瘦小枯干的婆子站定原地,眼波流转,瞬间已将左右两队人的脸相大致扫了一遍,说道:“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想服侍少爷,品貌皆须端正。”

    亓官初雪看着弧形铜尺挨个扣在队友们脸上,还有婢女在一旁记录着什么,传功问道:“这又是作什么妖?”

    商寂答她:“大约是根据《麻衣神相》,在看你们是不是三停平等,五眼均衡。”

    亓官初雪心里大大的“呸”了一声,选个做饭的丫鬟,搞的跟给皇帝选妃差不多。可她转念一想,要是选个婢女都这么严苛,那给他选夫人,可得挑个什么样的才算合格。忽然,她就有了想看看那位什么“盈盈”到底长何模样的冲动。

    铜尺在她脸上横着竖着量了一通,然后待所有人都测量完毕,两个婆子带着记录的婢女走到瘦小枯干的婆子面前,恭恭敬敬的说着什么。

    几人嘀嘀咕咕了一会,瘦小枯干的婆子抬头朗声说道:“相手。”

    亓官初雪脸色一沉,一会是不是还得摸骨、检肉、闻味?这是市集上挑牲口呢?

    她瞥了商寂一眼,眼神中的桀骜已经要飞出眼眶。

    商寂知她又想走,传功安抚她:“既然决定要做一个婢女,就要学着善解人意。”

    亓官初雪传功反问:“善解人意是个什么玩意?委屈我自己?让他们开心?”

    商寂好言相劝:“作为一个婢女,别人的意可以不解,但是以后封之信的意思,你总要理解理解的。”

    亓官初雪忽然不反驳了,商寂说的对,不管是给封之信做婢女,还是以后给他做夫人,他,她总要理解的。

    瘦小枯干的婆子又说话了:“手上有污迹的不要,指甲有污泥的不要,连自己都收拾不干净如何照顾少爷的饮食?”

    亓官初雪伸出手……

    两个婆子尽心尽责的检查着每一个竞选者的双手,检查完毕,回到瘦小枯干的婆子处,三人继续低语了一会。

    结果很快出来了,号脉、相面、相手,三关淘汰了十九人。

    还剩下九个人。

    翊卫司出战,从来都是九个人。

    这是巧合吗?

    剩下的九人被带进厨房,商寂等人只能在屋外等。

    厨房很大,材料很多,多到有些亓官初雪都叫不上名字。

    瘦小枯干的婆子站在九人面前,说了声:“选料。”

    其他八名竞选者便走到长桌前拣选做饭的材料,第二关,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桌上的材料都是干什么用的,亓官初雪基本都不认识,可有两样东西,她最熟悉不过。

    是人都得吃饭,阿鬼将她和商寂抚养长大,自然也得管吃管喝。

    可是那时阿鬼才来天汉国不久,人的胃口是有故乡情结的,这大约就像用什么材料盖什么房子,你是用大米白面盖成的房子,盖成以后想添砖加瓦,还得用大米白面,不然这房子就不会牢固。

    阿鬼最爱吃红红的蕃柿和白白的阳芋,他说这是他家乡也有的食物,什么叫最爱?那就是天天吃,偶尔不天天吃,也是隔天吃,换着花样吃,永远吃不腻。

    日子一久,亓官初雪和商寂的味蕾也起了变化,等到阿鬼偶然做几道他游历时学会的其他国家的菜肴,亓官初雪尝了一口,将筷子一丢,扔下两个字:“恶心。”

    阿鬼被她气的哭笑不得,抱怨天天吃蕃柿阳芋的是她,一做别的菜就说恶心的还是她,她怎么不上天呢?

    “你再抱怨就换你做饭。”阿鬼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对她说。

    “我?做饭不是先知的事吗?”亓官初雪一脸好奇的问道,她这时十岁。

    阿鬼反问:“谁说的?”

    亓官初雪答道:“你自己说的。”

    阿鬼挑着眉毛看着她:“我怎么说的?”

    亓官初雪平静的回他:“那天你说,先知,大约就和厨子、屠夫差不多,就是一门手艺。”

    阿鬼:“我……”

    于是从此以后,还是阿鬼做饭,又过了几年,偶尔商寂也会做做饭,只有她亓官初雪,只负责吃,还吃的堂而皇之、挑肥拣瘦的。

    亓官初雪在琳琅满目的众多食材中,挑了两个蕃柿和两个阳芋。

    然后熟练的将她们切成了指甲盖大小的方丁。此熟练并非做饭的熟练,只是她太善于用剑划开东西,于是在其他竞选者还在精雕细琢的又洗又切时,她已经将锅烧开,准备开吵了。

    几个婆子轮流巡视着九人,第二关据说是要封之信亲尝的,少爷入口的东西,几个婆子盯的格外严谨。

    亓官初雪手上暗暗运功,一下一下,轻轻将食材整齐的投入锅中,一边翻炒一边加入商寂告诉她的佐料。没一会功夫,一碗红彤彤的东西就出锅了。

    几个婆子围了过来,“这一道叫做:红靓汤。”她自鸣得意的说着。

    婆子们一脸鄙夷,其中一个婆子问:“这么厚一层红油,也不撇一撇?你确定就这样完成了?”

    亓官初雪微微一笑:“确定。“

    瘦小枯干的婆子对着旁边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羊皮小卷,打开,里面是各种长短粗细的银针,她拿出一根,伸进汤中试了试毒,见银针毫无反应,这才端着这碗“红靓汤”出去了。

    没一会功夫,婆子回来,手中的汤碗却不见了。

    她低声对瘦小枯干的婆子说着什么。

    这一次,亓官初雪运起内功,就听那婆子说道:“少爷尝过了,说道,其他人不用比了,他就要这位。”

    亓官初雪嘴角一扬,心中不禁佩服商寂:当初她不肯来时,商寂便说道,如果阿鬼真的教过封之信武功,他不会没吃过这道“神仙汤”,你只要做这个,他一尝,一定会选你。

    亓官初雪当时问他:“那我岂不是就暴露了?”

    商寂摇摇头:“这汤我改了两味佐料,味道只会很像,但又有不同。再说,他听过你传功的声音,以为那就是你的真声。闻过你身上可菲神香的味道,此处的你也没有,后续你再按照我教你的说,他即便会因为这道汤想到阿鬼,试探你几次,你只要做好你的本分,很快,他就不会起疑了。”

    在遣散了其他的参选者后,整个偏院,就剩下三个婆子和亓官初雪四个人。

    三个婆子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

    瘦小枯干的婆子忽然问:“可曾被谁收用过?”

    亓官初雪心中暗骂一声。

    当时商寂教她怎么说时,她听到这句话,懵懂的直问:“这是什么意思?”

    商寂表情自若答她:“就是问你有没有被睡过。你要答,收用过。”

    亓官初雪当时就运起内力在商寂耳边大大的“呸”了声,直震得商寂耳膜生疼。她骂道:“你嘴巴被塞进了臭棉/裤/裆?”

    商寂被她骂笑了,问她:“你想不想给封之信当通房丫鬟?”

    亓官初雪恨不得拿剑削他,通房丫鬟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明白的。

    商寂瞟见她拿剑的手微动,笑道:“像封家这种身份地位,就算想祸害一个丫鬟,也不会找已经被别人‘收用过的’,让你这么说,是为了你的安全,明白了?”

    亓官初雪将信将疑的眯起眼睛看着他,她隐约觉得,商寂,最近有点反常,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人这么感兴趣过,这一次他居然不惜玷污她的名节,也要摸透封之信的一切,太不寻常。

    半晌,她才说道:“你知道的,我凡事都看得开,但并不影响我记仇。”她依然选择相信,因为商寂是她全世界仅剩的亲人,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商寂淡淡一笑:“放心,你只要记住,我永远不会害你。”

    亓官初雪揶揄他:“说的好像你武功比我高一样。”

    此时,亓官初雪盯着瘦小枯干的婆子,忽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道:“收用过了。”

    几个婆子对视了一眼,脸上划过差异的神色,站在左手的问道:“是被哪家子?”

    亓官初雪怯怯的一伸手,朝屋外指了指。

    婆子顺着她手的方向一看,问道:“你的人牙子?”

    亓官初雪娇羞的一点头,说道:“我自小就被许给了他,只因是个红契,没有名分。”

    那婆子点点头,瘦小枯干的婆子说道:“既然是许了人家的,也是好事。从今天起,你就是少爷的灶娘了,你抬起头来。”

    亓官初雪慢慢抬起头,看向三个婆子。

    瘦小枯干的婆子忽然严厉说道:“不要想着勾引少爷,我知道外面怎么传,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被我发现你勾引少爷……”说着她一拍手,有两个府兵抱着两个又长又大的木杖走了进来。

    她接着说道:“封府家规很严,这是咱们府里自制的木杖,可比一般衙门的木杖还厚了三分,就为了防止有人意图不轨。按照咱们天汗的律法,通奸者要脊杖十五,女人更是要‘去衣受杖’,在咱们府里,勾引老爷少爷,和通奸者齐罪,明白了?”

    亓官初雪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瘦小枯干的婆子朝屋外看了看,又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准备少爷的晚饭,其他的规矩,明日一早再……”她还没说完,忽然从屋外走进一个护卫打扮的男人,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眉清目秀。

    他走进来,走到瘦小枯干的婆子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明婆,少爷想见见新的灶娘。”

    原来这瘦小枯干的婆子叫明婆。

    明婆抬眼问道:“见她?为何?”

    小护卫回答:“少爷没说。”

    明婆转头对亓官初雪冷冷说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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