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鱼喽，卖鱼喽，刚捞上来的鱼，瞧一瞧，看一看喽。”街头一老伯担着一筐鱼正努力地叫卖着，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因此并没有太多人为他的叫卖而逗留。

    云初正在烦恼过几日食肆开张该准备些什么吃食，突然被那老伯叫卖的声音吸引，看到那活蹦乱跳的鱼瞬间有了主意。

    一个优秀的厨子，除了菜要做得好吃之外，更要有一双毒辣的眼睛，而云初恰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只需一眼，她便能判断出食材的新鲜程度与品质，而这身本领也帮她在厨师圈打响了名头。

    云初高声叫住那老伯，轻轻捉起一只那木桶的鱼看了看，便知那老伯说的确实是实话，这鱼从捞起来到现在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而且品质也十分不错。

    那老伯见云初年纪轻轻，这挑鱼的手法却十分娴熟，摸着胡须笑道：“小娘子放心，这些鱼都是老朽悉心照料的，您买回去绝对不会吃亏。”

    云初本来还以为这些鱼是野生的，所以才会有如此好的品质，没想到竟是人为饲养的，心中不禁对这老伯敬佩起来，“老伯，您这鱼养得可真好，怎么卖的？”

    听到云初对他的认可，那老伯顿时乐了起来，笑呵呵道：“小娘子倒是个识货的，这样吧，老朽不占你便宜，收你三文一斤如何？”

    云初见这老伯为人爽朗，这价钱也确实是她赚了，心中对他的观感又好上了许多，“那就麻烦老伯帮我挑上两条，若是吃着好，以后我常来。”

    临走之前，云初打听到那老伯姓秦，家住城郊，平日里除了种地之外，还养了一池子鱼，只是这桃溪县的百姓一向不喜欢吃这类刺多肉少的东西，因此即使他将这鱼侍弄得再好，也少有人买，今日遇上云初对他的鱼这般赞赏，顿时感觉遇上了知音，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不过秦伯的话倒是启发了云初，宋家食肆位置虽好，但那一条街大多数都是卖吃食的店铺，若是没些新奇的东西恐怕无法在其中脱颖而出，桃溪人不爱吃鱼肉，不过是嫌难处理和腥味儿太重罢了，但是自己在做鱼方面可是一把好手，她就不信水煮鱼肉、剁椒鱼头这些美食还俘获不了一群古代人了。

    云初刚走进巷子，远远地就看见宋老太正和一老太太在宋家院门口择菜，走近一看，原来是对门的王阿奶。

    “阿奶，您和王阿奶要聊天也进屋里去啊，在这外面多冷。”云初和王阿奶打过招呼之后，摸着宋老太双手冰凉，忍不住责备了她两句。

    知道孙女这是在关心自己，但一把年纪了被小辈这样数落总归还是有些没面子，对着云初没好气道：“你这丫头还管起我来了，你阿奶我还没老呢。”

    见宋老太责怪云初，王老太连忙打圆场道：“老姐姐，你可别数落云丫头了，她也是一片孝心，你看我家那儿子，一把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这么乖巧个孙女儿。”

    这王阿奶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还没等到享福，儿子竟被贵人的马车撞伤，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伤着了腿，出去做工也只能干别人都不愿意做的活儿，为了贴补家用，这大冬天的王阿奶也得出去帮人做些浆洗的活儿，云初刚瞧见她一双手满是冻疮，看着十分吓人，饶是如此，他们娘儿俩日子也还是过得紧巴巴的，长年操劳也让王阿奶看上去十分苍老，可其实她比宋老太还要小上好几岁呢。

    想到王阿奶家的事情，云初心中有些郁闷，也许这就是时代的悲哀吧，不管是原来的宋云初，还是现在的王阿奶，都只是上层统治者脚下的蝼蚁罢了，即使命运再悲惨，也没人会多看他们一眼。

    “阿云，阿云，你想什么呢？”

    思绪纷飞的云初突然被惊醒，一脸茫然地看着宋老太，半晌才回过神来，“阿奶，怎么了？”

    宋老太一脸无奈，“你这孩子刚才跟丢了魂儿一样，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可把我给吓坏了。”

    云初没法告诉宋老太自己刚才想的内容，但又怕她担心，便提起手上的鱼笑道：“我刚在想今晚要用这鱼给您做好吃的呢。”

    刚才光顾着聊天了，宋老太和王阿奶这才注意到云初居然买了这么大两条鱼回来。王阿奶有些好奇地问道：“云丫头，这鱼还能做好吃？上次你阿叔抓了两条回来，那腥味儿实在是让人下不了口。”

    云初知道王阿奶是一片好心，只是也没过多解释，笑道：“回头我做好了给您送些，您和阿叔试过就知道了。”

    云初在厨房找了老半天才翻出个木盆，刚把那两条鱼放进去，本以为已经死透了的鱼却突然扑腾起来，溅了她一身水，气得云初抄起菜刀就对着鱼头狠狠地敲了两下，那鱼方才老实下来。想着既然这里的人嫌弃鱼刺麻烦，那她不如做个鱼丸试试。

    只见云初手起刀落间，就将那两条大鱼给片成了鱼片，加上少许盐，再用清水反复揉洗两到三次之后，鱼片也变得更加雪白。接下来便是将鱼片捶打成鱼蓉，这可是项体力活儿，要不是云初将现代时那把子力气也带过来了，这活儿还真干不下来。打鱼蓉最重要的就是慢工出细活，不能只讲蛮力，否则便会破坏鱼肉本身的鲜美。等到鱼蓉打好之后，再加入事先准备好的葱姜水和盐，再大力摔打鱼肉，这样不仅入味，还能大大增加鱼肉的弹力。

    等到宋老太来到厨房的时候，就发现多了一盆看起来像是面糊但又不太像的东西了，刚想问孙女这是做的什么，突然想起昨天云初做的白菜烂糊汤味道那么好，这回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索性就什么都不管了，只帮忙烧火便是。

    鱼蓉打好之后，云初左手挤鱼蓉，右手用汤匙挖鱼丸。不过片刻功夫，云初便做了满满一大盆，因着鱼肉品质上乘的缘故，这鱼丸比她过去做的都要更加白嫩。

    宋老太过来看到之后也是啧啧称奇，没想到大家都不乐意吃的鱼肉还能做成这样好看的吃食，“阿云，这东西好看是好看，不过该怎么吃？”

    “这简单，用水煮开就能吃了，鱼刺都已经被我去掉了，阿奶您等着吃就成了。”说罢，云初便一口气往锅里下了四五十个鱼丸，等到鱼丸浮到水面上后，再扔把小青菜进去，微微烫熟之后便可以吃了。

    云初找出一个特大号的木碗盛了二十来个鱼丸准备给王阿奶送去，这木碗看着粗糙，倒是很能装东西，云初家有不少这种木碗，都是宋父在世时自己做的。

    给云初开门的是一个走路有些坡脚的中年男子，看着一脸愁苦，他认出是云初之后，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云初，你怎么过来了？”

    云初知道眼前的男子便是王阿奶的儿子王贵，她把捧在手里的木碗递给他之后笑道：“王叔，我今天捣鼓了些新鲜吃食，想请你和王阿奶帮我品尝一下呢。”

    王贵猝不及防被云初塞了老大一碗吃食在怀里，还没来得及拒绝，云初就一溜烟跑回家了，他一大老爷们儿在大街上追一小姑娘实在有些不像话，只得先把东西拿回去。

    屋里的王阿奶见儿子去开个门老半天了都没回来，正想出去看看，就见儿子端着一个大碗回来了，“刚是谁来了，你这端的什么东西？”

    王贵看着手上正冒着热气的雪白丸子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好对着母亲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刚才云初那丫头送过来的。”

    王阿奶想了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云丫头今儿下午才跟我说过来着，好像叫什么鱼，鱼丸来着？”

    “什么，这玩意儿是用鱼做的？”王贵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尝尝不就知道了，反正云丫头是那么说的。”王阿奶倒是对云初有种莫名的信任，拿起汤匙就吃了起来。但令她吃惊的是，这名为鱼丸的东西的口感居然如此奇特，不仅嫩滑爽口，而且还十分有嚼劲，吃完鱼丸再喝上一大口热汤，简直要把舌头都给鲜掉了。

    看到自己老娘吃得这痛快，王贵端起碗也吃了起来，当鱼丸入口那一刻，王贵顿了一顿，手上的速度也不自觉加快了许多，他娘的，鱼肉居然还能做得这么好吃，那自己前些年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而另一边，宋家的情景也差不多，宋老太本以为昨天的白菜烂糊汤已经足够惊艳了，没想到云初今天再次给了她惊喜。自打她上了年纪之后，牙口就不怎么好，先前也只能吃些软烂的食物，但是她从来没想过食物居然还可以兼具鲜嫩和有嚼劲两种特点。宋老太连吃了十来颗鱼丸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要不是云初在旁边看着，她今天估计真得撑着了。

    云初本以为做那么多鱼丸会剩下，没想到居然这么受欢迎，看来这里的人也不是不喜欢吃鱼肉嘛，只要处理得当，不愁卖不出去。

    吃饱喝足的云初一边吃着宋老太塞给她的红枣，一边盘算着明天要去办的事情。那红枣是今年老家院里那棵老枣树结的，特别香甜，宋老太特意给她留了一小袋，连云初那几个堂哥都没份呢，光是想想就觉得熨帖，宋老太确实是难得的不重男轻女的人，能遇上这样的人做祖父，云初真心觉得是自己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