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里的路，对于毛球来说，不过就展翅顷刻便到了。

    毛球先去寻了阿念，五神山之前挡得住毛球，现在可未必，几乎是没有任何声响，以小山雀的形态就到了阿念的寝宫。

    阿念并没认出他，还坐在窗口逗弄毛球。金色的妖瞳一闪，阿念愣住了。意识到，也许和他有关。毛球化形为人，阿念倒真的是吓到退了两步。金发碧眼，准确的说是深海一样的眼睛，周身的灵压即使是刻意控制，也透着冰冷，像一座深蓝恐怖的冰山。

    “你，你是谁……”

    “白羽金冠……嗯……毛球。”毛球很别扭的说，怕她想不起来，却又觉得这么叫自己，实在是难为情。

    “啊？……哦！哦哦！毛球呀。”阿念眼睛一亮，笑盈盈的说：“你化形啦！哦，我知道了，最近掠取灵石的怕不就是你吧，玱玹因此，头疼不已。早知道是你……”

    “你不要管此事。”毛球冷着脸说。

    “哦，和他有关？”见毛球脸更难看了，阿念马上又说：“哦，我不问。好，我不管，但我该怎么做？你来找我必然有事吧，我当年欠了他一件事。你但说无妨，我都答应。”

    “主人是为了小夭。你，催着玱玹去查灵石案，再找些其他事牵制于他，别被察觉。”毛球顿了顿，

    “还有，高辛与东海相接的地方，你帮我守住，随便你寻个什么理由。”

    毛球果真是不信狐狸家，生怕他和狐狸的交易，反被利用，狐狸家伺机谋害主人。

    涂山璟不会是暗中伤人的人，但涂山氏绝非善类。否则也不会特意养出兄弟二人，再伺机让他们反目，以挑动二人多次绝杀的方式，选族长出来。不过他们的作为，璟不会不懂，却默认，这只狐狸存着怎样的心思，实在太难懂了。

    “好。”阿念几乎没有迟疑。

    “你同意？”

    “嗯，我说，好。”

    “多谢。”白羽又化成山雀之形，转眼飞走了。他若是再多停留，院子里的高手们可就上来了，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灵压到底要怎么收的稳，收得住，毛球还要慢慢适应练习。

    之后，阿念果真寻了由头，催着玱玹去查灵石案。而后，悄悄派了护卫，装扮成渔民。百里三人一组，守住了东海的海岸。也就是此时，阿念发现，她的护卫人数只够百里三人，完全不够。

    于是，她在高辛境内选拔高手，按着自己护卫的要求做训练。未能通过复选的人，都被派去守东海的海岸。之后的百年，这样的守护，一直延续着。而这些人的后代，会继续前辈的守护。东海附近的渔村也慢慢发展，很多成了重要的港口，经济和贸易交通也愈发繁荣。

    老臣们不明就里，都以为他们的小王姬是突然开了灵智，天选的奇才。

    随着高辛的发展，尤其是在东海附近，不论是港口还是渔村，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甚至神族，大都尊称阿念为“凤冠女帝”。

    只是，这样的褒奖和认可，恐成麻烦。玱玹怎么想，馨悦又会生出什么事，其他嫔妃以及玱玹的大臣，又会怎么想？尤其是当年弃高辛，投靠玱玹的，必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阿念。

    麻烦不断地出现，责难与弹劾像雪片一样被送到玱玹那里。玱玹焦头烂额，只好逐一安抚，并火速赶往五神山。答应各位大臣，此去必然立威于高辛，敲打敲打这位凤冠女帝。

    玱玹在武神山上这一住，就是十年。

    馨悦敢怒不敢言，如今的她，空有一个王后的身份，没了丰隆，失了帝心，或者说，她自从当年拒绝尚未登基的玱玹，就永远的失去了得到玱玹之心的机会。

    她从未得到过他的心，如今的她，甚至是最希望相柳活着的人。

    相柳若是活着，玱玹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相柳身上，而作为神农的后人，玱玹必须对她好，才能被认可，才能被认定是有利于神农部族的人。

    如若不然，就必然有人倾向相柳，因他是神农军的将军。听起来，更像是会对神农部族有利的。

    如今的高辛，实权掌握在阿念的手里，馨悦恨自己的哥哥当初为何不选择相柳，恨丰隆为何战死，而不是现在站在自己的身后，她不甘于做矮人一截的所谓的王后。

    于是，把赌注压在了赤水一族，这不仅仅是哥哥的部族，更是她母亲的部族。哥哥战死，赤水氏却获得了大片大片的大荒之内最好的封地，只要她说动赤水氏，她就不会只是王后。

    馨悦的心思，整个轩辕都看到出来，后妃们不敢忤逆王后，却也不敢做造反的，他们的背后都站着自己的母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馨悦忘了，阿念，也有父王的母族——青龙部，高辛最强悍的部族。

    青龙部早已归顺玱玹，但毕竟是老高辛王的母族，蓐收也是青龙部的。

    如今蓐收守在阿念身边，青龙部也是明白时局的。这就如同赌博，能够压了玱玹，又能压青龙部血脉的阿念，只要阿念愿意率先想到青龙部，依靠青龙部。他们便不会有赔本的买卖，纵使将来真出什么乱子，他们反而比任何人，都有优势。如今要做的，不过是各中调停，待阿念生下子嗣，拥护为新王，便不会有任何危机。

    毛球从阿念处离开，直接去了山水涧，他不敢先回去找主人。虽然他愿意依靠阿念的力量，但并不是完全信任，唯恐前脚离开，后脚被阿念的人跟踪，暴露了主人的位置。

    而他直接去山水涧，路途遥远，很难有什么人跟得上他，即使被跟踪，阿念得到的消息，也不过就是果真去寻了小夭，此事确实是为了小夭的，也免得她当前应承，背后反悔。

    曾经的阿念，相柳说她是善良的女孩。可如今，她是凤冠女帝，毛球可不愿意赌。

    这一趟去五神山，等他到山水涧的时候，差一点就迟了。好在，璟一直拖延行程，待毛球到了，知会了姑获婆婆，璟才带着小夭一同进了山水涧。

    白羽将小夭托付给了姑获，只说她也是自幼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是他的主人，海底妖王护着的人，如今主人死了，只好托付于她。

    姑获明白白羽大人的用心，也明白白羽不愿意小夭知道是白羽相托，便一直守口如瓶七十余载。

    而后，白羽便回了海上，守在主人身边，白日住在白沙岛，夜里守在海贝旁边。

    若不是璟死了，小夭又一次心痛难以支撑，吐血昏迷，引了血咒珊瑚出来，相柳的灵识也许就这么一直稳定的在海贝中将养着。

    白羽并不知当年的珊瑚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如若知道，是打死他也不会去送的。

    相柳感应到小夭又出事了，让白羽去寻她。这是白羽守在这里七十年来，主人第一次跟他说话，第一句就是吩咐他去看小夭，白羽气到头晕手抖，可还是不得不去。

    这一去，便守在小夭身边，直到被她发现，解开发钗之谜。

    七十年来，海边的高手越来越多。甚至阿念最厉害的几十位高手也都轮番的要来东海轮值。其中缘由，不仅玱玹明白，甚至所有人都逐渐猜到了。

    但只要九头妖不曾现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女帝虽是凤冠，却是实实在在的女帝，没有那么多的好心情再任由他人猜忌陷害。他们能知道，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位女帝不屑于隐藏，这才是最该畏惧的。

    当年，馨悦只是王后，除了丰隆并无依靠，也没有什么真本事，但一意孤行两次刺杀小夭。丰隆战死，保下馨悦，却让玱玹身边留下这么个让人时时刻刻提防的王后。

    如若不然，阿念也许，依旧只是五神山上的王后，玱玹也许不必这么一直退让，退让阿念掌权，退让馨悦另有心思，退让东海上的那位被凤冠女帝保护着，退让四方势力互相撕扯牵制，寻一个平衡。

    玱玹此时才明白，四海八荒的和平，不是靠征战打出来就能得到的，平衡才是解决之法。

    若是当年就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